月黑風高,清梧別院守備森嚴。
謝長宴安靜地伏在樹梢上,整個大樹紋絲不動,瞬間融為一色。他盯著兩個正當值的侍衛從樹下疾馳而過。
他掀了掀眼皮,剛才大意了!
兩人在附近的密林搜尋了一圈,其中一個年輕的抱怨道,「大哥,你看錯了吧!」
年長的也覺得納悶,摸了摸鼻子,「或許吧,讓兄弟們打起精神,都仔細點,院中暗哨眾多,真有人活膩了嫌命長,他敢單槍匹馬闖進來,咱就讓他有來無回!」
謝長宴眸光一轉,不屑地撇嘴,他還沒娶妻呢,好日子還長著呢,你幾個夯貨好好巡夜吧,他就不奉陪了。
等兩人走遠,謝長宴從樹枝上輕輕飄了下來,腳尖著地。
他此刻心情有些鬱悶,傅羿安真是驕奢淫逸,金屋藏嬌的宅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害得他都兜了好幾圈了!
烏雲散去,月光如水灑在屋檐上的琉璃瓦上,一片一片泛著銀白的光華。
正當他躊躇不前時,卻意外發現一間廂房的燈亮了,接著房門驟然打開。
一道嬌弱的倩影從裡面出來,只見她身著飄逸的逶迤長裙,四處張望了一下,赤著腳便朝著後院地勢較高的觀景台而去。
一步步登上了觀景台,蘇靈音神情淒淒,舞動著水袖,歪著頭好像正輕聲哼唱著曲子......
謝長宴瞪大眼眸,抬手又揉了揉眼睛,尋思道,「這大半夜的,不是撞鬼吧!」
好歹,他都而立之年了,生平第一次碰到這種事。
得!長見識了!
不到一刻,幾道火把瞬間亮了起來,院中的侍衛漸漸朝觀景台聚集。
這時,菡香從廂房裡出來。提著裙擺朝觀景台飛奔而去。
謝長宴十分迷惑,只覺得十分詭異,具體是哪裡詭異,他又說不上來。
這齣好戲,不會是為了等他這誤入的觀眾吧?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就看到傅羿安帶著一身駭人的寒氣打馬過來。
謝長宴一愣,他好不容錦衣夜行,當一回賊,這運氣實在不賴。
不過看著傅羿安焦頭爛額,他反倒心情極佳,來而不往非禮也!
他得給傅羿安準備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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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暮色漸濃。
林婠婠循著記憶,終於摸索進了那個山洞。
上次傅羿安把她丟進了湖裡,之後帶她來了這山洞雲雨一番,她就一直懷疑自己肚兜被遺落在了這山洞裡。
她今日是特意來這山洞尋此物的!
果然,微弱的光影下,她看到了自己的肚兜,皺皺巴巴落在了石頭縫裡,沾滿了塵土,難看極了。
她小心地扯了幾下,把肚兜掏了出來,攥在了手裡。
「孽障!」傅世嘯怒道,「是不是現在沒人能管得了你?陸斯年好歹也是安國公的世子,是陸太后的親侄子,你想揍就揍?」
這是王爺傅世嘯的聲音!
聲音是從石壁後面傳來的,那邊是一間密室,這個山洞應該也是用來做密室的,只是沒有完工,就被捨棄了。
林婠婠心神一緊,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貼在石壁上偷聽。
傅羿安聽傅世嘯提到陸斯年就來氣,語氣輕蔑,「他私闖民宅,自討的!」
傅世嘯聞言冷笑,「你那清梧別院,弄得跟龍潭虎穴似的,不就是藏著個女人嗎?兩男爭一女,臉都不要了嗎?」
傅羿安陰晴不定看向自己的父親,「你都知道了?」
傅世嘯活生生被氣笑了,陸斯年被他打得鼻青臉腫,向他哭訴說蘇靈音被他藏在清梧別院。
若非他今日和謝長宴去京郊附近垂釣,正好碰到陸斯年,他竟不知傅羿安還會幹出『金屋藏嬌』這等事來。
「當年我們攔了你一次,你嫉恨了五年,這幾年為情所傷,都待在邊陲,你我父子也有了隔閡,當初讓你娶趙妙元為妻,你欣然同意。」
傅世嘯語重心長道繼續道,「我們都以為你忘了她。萬萬沒想到你連兵法都用上了,算計到你老爹頭上,借著娶趙妙元的事,實際是為了圖謀蘇靈音吧?」
傅羿安似笑非笑,「父親,言重了。」
傅世嘯神色緩和了幾分,意味深長,「人生有幾個五年?你既真心悅她,不如就給她一個名分!你就這樣草率地把她藏在宅子裡,算什麼男人?」
林婠婠臉上的血色盡褪,如墜冰窟。
靖南王的話字字珠璣敲在她的心坎上,她胸口像被狠狠扎了一下,她感覺全身都在疼,真是悔不當初!
傅羿安是早該斬斷他們之間這場孽緣,自始至終,蘇靈音才是他心悅之人啊。
「賞她一個貴妾,也無妨!」傅世嘯字字平緩,沒帶一個重音,卻讓人不容置喙。
傅羿安眼中沉沉,「我暫時沒有納妾的打算。」
傅世嘯儼然有些動怒,「怎麼,還嫌棄貴妾的身份?」
「父親誤會了!她現在生病了,狀態不好,我是打算等神醫谷診治過後,再做打算。」傅羿安沉默一會,摩挲著大拇指的玉石扳指,這才緩緩作答。
林婠婠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跳漏了半拍。
現在納蘇靈音為妾,是趁人之危,是勝之不武,他怎麼可能委屈她為妾?不管她的身份、曾經的經歷如何,他都是打算娶她為正妻的啊!
傅羿安對她用情之深,窺見一斑。
傅世嘯冰冷的聲音從石壁傳來,「她只能為妾,不能為妻,這是底線!你的嫡子關係到傅家的榮辱,我不希望我未來的嫡孫,一輩子都因為她的母親抬不起頭,被人指指點點。」
傅羿安通身氣勢絲毫不讓,語氣堅決篤定,「傅家子嗣眾多,能者居之,世家榮辱並非系在我一人肩上,就算我兒的母親身份略有瑕疵,也不會影響到傅家!父親何必妄自菲薄?」
「你是鐵了心想娶蘇靈音為正妻?」傅世嘯看著自己驚世獨絕的兒子,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謀略手段都是一流的,是天生的帥才!
可生在靖南王府,有的東西,必須有所取捨。
傅羿安輕嗤了一聲,林婠婠沒聽清他是如何回答的,只是她等了許久,再沒聽到說話的聲音。
她感覺雙腿有些麻木僵直,她揉搓了幾下小腿緩解了一會,這才起身出了山洞。
夜風獵獵,她感覺背脊一陣發寒。
「你都聽到了?」一個熟悉而冷冽的聲音在她後背響起。
驀然回首,傅羿安正靜靜地凝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