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間時間已經到了2004年農曆2月底,月底是我們廠里人最期盼的日子,因為要發工資了。這幾天幹活仿佛都特別有勁。
2月28號那天又是開早會,甘月亮今天仍然是一身休閒黑色西裝小外套,黑色西褲,平底低跟皮鞋,打理著幹練利索的短髮,站得筆直腰間,夾著一件白色打底衫T恤。銀色腕錶在她挽起袖子的手臂悄悄地走動著時針和分針。
她用洪亮的聲音喊道:「立正!」
80多號人在隊伍中排得整整齊齊,腰杆挺得筆直,大家都將雙手靠背,像是經過嚴格軍事訓練一般。
甘月亮又喊到:「大家早上好!」
80多號人齊聲喊道:「好!很好!非常好!越來越好!」
甘月亮說:「這個月的產量要比上個月好多了,獲得嘉獎的是B組、C組、注塑機B組,大家鼓掌。」
雷鳴般的掌聲哇啦啦地響起一陣。
甘月亮說:「以上喊三組組長代表出列領獎金。獲得超產量獎的B組獎勵300元,獲得好品質獎的C組獎勵350元,獲得潛力新星組的是注塑機獎勵200元。獎金由你們組長自由分配給組員,如有異議當場提出,有沒有異議?」
眾人紛紛沉默,表示心服口服。甘月亮說:
「下個月開始希望大家一起努力,爭取獲得你們應該獲得的獎金,把產量做好,把品質抓好。把操作人員素質提升好。大家要記住,品質就是生命。散會開工!」
我看到牆上張貼的海報大字寫著「品質就是生命,時間就是效率」內心感嘆果然是正規單位。
人們四散而出,紛紛走向各自崗位。來到崗位後,劉金峰說: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我們獲得了潛力新星獎。邊說邊用手甩動著兩張100元大鈔。」
我說:「那我們組的錢怎麼分?」
劉金峰說:「這錢不分, 今晚下班全組6人一起下館子,拿獎金喝酒去。」
我說:「我不去行不行?」
劉金峰說:「要去,要去,全組人都去。」
我說:「我不喜歡吃吃喝喝怎麼辦?」
劉金峰說:「出了社會就是這樣,社會有社會的規則,要去要去,喝了酒之後大家會更團結,團隊氛圍嘛。」
我說:「那好吧,可是我會喝醉的。」
劉金峰說:「那必須,不醉不歸。」
到了晚上下班後,我們全組6個人有說有笑地走向了街上潮汕牛肉火鍋店。這家潮汕火鍋店就在我們廠區門口向右走不到300米處。
飯店時間老年娘是個40多歲的女人,扎著馬尾辮,圍裙遮擋住她稍微發福的身材,個子不算高,155左右,一口廣東白話:
「裡邊坐啊,幾位啊?」
劉金峰說:「六位。」
老闆娘說:「來來來,坐這個大桌。」
老闆娘將我們領到了靠近收銀台位置的大大桌子,我們陸陸續續入座。服務員小姐,迅速端上一碟花生米,和一壺茶,原本八對碗筷的桌面,服務員收走了兩對。
劉金峰說:「難得啊!開春第一次炮,打響了第一波獎。」
胖子大石頭說:「加把勁,爭取下個月爭一個350的大獎。」
陳師傅說:「累啊,累死累活。才得那麼一個額外獎金,不知道這個月工資有多少……」
小谷說:「你肯定比我多的。不用說的。」
陳師傅說:「去年我最多也就那650塊,又抽菸又喝酒,又要寄家裡……」
小谷說:「還要逛兩次按摩店,哈哈哈哈」
陳師傅說:「今年我老婆來了,不好逛店了。」
劉金峰說:「曼城大街上面有一家店你們肯定沒有逛過,哇塞!那……太得勁了……服務賊好呀!」
我看著每個人陸陸續續在發言交流,我硬是交流不進去。
陳師傅的徒弟阿九說:「我都沒去過按摩店,感覺不衛生。」
小谷說:「喝完酒帶你去逛一把,那個誰!劉金文你去不去?」
我說:「按摩洗腳這種東西我都不感興趣。」
劉金峰說喊道:「服務員來半打珠江啤酒。」
老闆娘說:「來啦!」
她瞬間端上半打啤酒,嫻熟地將啤酒打開蓋子,一邊撬開瓶蓋一邊說道:都開了吧。
劉金峰說:「都開了,一人一支,誰也別跑了。」
卡卡卡卡六支啤酒全部被打開蓋子,老闆娘親自將啤酒分到我們前面,拿過來菜單走到劉金峰面前說:
「老闆要吃點什麼菜,我們的招聘是牛肉火鍋。」
「我看看菜單。」
他拿過菜單後,手指著菜單上的名字說:
「這個、這個、這個來兩份,炒個米粉大份的,炒個花甲大份的。好了,你們看看還要吃什麼就點。」
劉金峰將菜單遞給我,我拿起菜單說:
「你們點就好啦,我吃什麼都可以。」然後將菜單遞給了陳師傅。
陳師傅拿過菜單說:
「肥牛有兩份啦,牛肉丸有一份啦,牛百葉有一份啦!炒粉有了,花甲有了,來份生菜、來份金針菇差不多了,六七個菜了不夠再加。」
陳師傅拿著菜單又猶豫了下說道:
「要不然你們誰看看還要加點什麼的?」
小谷旁邊的阿光說:「得啦得啦!夠吃啦!」
老娘娘接過菜單後,不久服務員端上一個大盆子,裡邊裝著白白的高湯,幾朵切花的鮮蘑菇,幾顆紅棗枸杞漂在湯麵,很顯然這一鍋不是鴛鴦鍋。
服務員打著煤氣後轉身走開,劉金峰說:
「來來來,大家走一個,大家辛苦啦!」
我們眾人紛紛站起來六個啤酒啤酒瓶咣咣作響碰撞在一起,像是用物理形式訴說著某種團結就是力量。
我輕輕地悶了一小口,啊!實在太難喝了,一股潲水味直擊腦門,硬著頭皮咽了下去,心想這麼大支什麼時候能喝完它。
我耳邊傳來,酒鬼斟酌一口後發出類似的聲音,「啊」、「汁」……
劉金峰說:「阿文、阿光你們喝不了的少喝點也行,沒事。」
陳師傅說:「那能行,要學會喝酒知道嗎?要不然洞房花燭夜很容易被老婆放倒的。」
說完,哈哈哈哈地發笑。
我尷尬地點點頭說:「是,是。」
阿光說:「好,慢慢來嘛。」
不一會兒服務員小姐端上來切好的牛肉片、和牛百葉、牛肉丸。陳師傅將牛肉丸接過來說:
「這個要先煮一煮,肥牛不用煮,涮一涮就可以吃了。」
炒粉也上來了,炒得焦香的炒粉真是讓人垂涎欲滴,一端上桌,眾人紛紛出筷子猛夾,像是惡鬼搶食一般。這個東莞炒米粉確實好吃,有嚼勁,賣相工整成絲,一口米香味中間滲透著醬油香味,在口腔里組合翻騰,真是讓人一時間忘卻了上班的勞碌枯燥。
就在我正細細品嘗著東莞炒米粉時,陳師傅像是按耐不住了,拿起啤酒在桌面上嘎嘎敲了兩下說道:「來來再來。」
還沒等眾人舉杯,咕嚕咕嚕聲響,陳師傅喝酒像一水一般絲滑順暢,完了就是嘴巴一抿,發出一聲有力度的「啊~」
劉金峰打趣說道:「陳師傅喝酒能喝出高潮的感覺。」
阿光噗的一聲,將吃在嘴裡的一塊牛肉噴了出來,接著就是哈哈哈發笑不止。
陳師傅說:「來來來,我們又來讓阿光笑過夠的。」
我們又舉杯……
我們正喝著酒吃著菜,這時門口外又來了一伙人。這夥人七八個浩浩蕩蕩地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店。劉金峰向這夥人看去點了點頭。
陳師傅說:「李盛這傢伙也來這家店吃,操!」
李盛是C組組長,這個月也領了獎金,他們組領到了350的最高獎。從他六親不認的步伐里看得出李盛也是個高調的人。
不一會兒火鍋店裡熱鬧加陪,我們桌的聲音,加上李盛桌的聲音,嘻嘻哈哈,高談闊論,像極村里過年時候的趕廟會加上搶新年環節。
過了不多久,李盛拿著啤酒瓶大搖大擺地走過來我們桌,他嗓音極高地說:
「兄弟們,來我們走一個走一個。」
我們眾人紛紛站起來將瓶子再次碰到了一起,有人說道:
「來來來,乾杯。一醉泯恩仇。」
咣咣咣聲響聲落,碰完酒瓶後李盛說:
「剛剛誰說一醉泯恩仇的啊?」
劉金峰起來側歪著頭說:
「李組長,啥意思?」
李盛一手握著酒瓶一手指著劉金峰說:「劉瘋狗是不是你說的?」
劉金峰一掌拍下桌子吼道:
「李盛,你別牛逼,今天不要砸老子的場?」
李盛吼道:「老子今天就是來砸你場子的,怎麼滴?」
這時候老娘娘、老闆紛紛沖了過來察看發生什麼事。
老闆娘驚慌地說道:「大家冷靜,大家冷靜。有什麼事情坐下來慢慢說嘛。」
老闆說:「你們要打要殺可以先各自買了單先,到店外面打。」
劉金峰這時候坐下來了,拿起啤酒往嘴裡大灌一口後說道:「李盛老子沒怕過你,說,你想怎麼樣?」
坐在劉金峰旁邊的陳師傅這時候,站起來說話了,將酒瓶傾向李盛的方向說道:
「來,老李,我們倆認識那麼久了,我們倆走一個。」
李盛的架子一下子軟了下,跟老陳碰了一杯。
這時緊張的氛圍得以緩解,眾人繃緊的神經像是要鬆懈下來。
李盛一桌的一男一女走過來,女的對李盛說道:
「李組長我們回去我們的桌子上喝吧。」
男的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李組長喝多了。」
劉金峰用筷子往桌子上一戳,夾起一顆花生米閃電式地送進嘴裡說道:
「今天這事就這樣,我不計較。要喝酒的奉陪到底,要打要殺奉陪到底。」
老闆娘笑著說:「來來來,李老闆我敬你一杯。」
邊說邊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老闆娘說:「咱們回桌上來,大夥都等著你呢。」
李盛眯了眯眼,搖晃式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向他們的桌子去了。
陳師傅見狀說道:「老娘娘再來半打酒,今天要喝盡興了。」
劉金峰說:「來搞起!」
我們這一桌一輪又一輪地舉杯碰撞,我的臉早已經紅得像馬騮屁股。
阿光已經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裝醉還是真醉。我感覺頭暈腦脹,渾身冒汗。劉金峰陳師傅他們臉色不改地喝著酒聊天。同時也聽到李盛一桌一輪又一輪地碰杯敬酒。
我在想李盛是不是跟劉金峰有什麼利益上的衝突糾紛。我轉頭跟著上去衛生間的小谷,走到衛生間時,看到小谷將一隻手伸進喉嚨里,一隻手扶著牆壁。發出難聽的乾嘔聲。
我說:「小谷喝高啦?」
小谷說:「沒有沒有,肚子脹氣呢。」
我說:「來我幫你拍拍背。我伸手啪啪啪地打在小谷的背上。」
大概拍了一陣子,小谷說 :「吐不出來,估計要等一會。找個地方休息下。」
小谷搖搖晃晃從後廚小門走出去。我擔心小谷會摔倒,我於是跟了上去。小谷娘腔地走到後廚院子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我也坐了下來。半響。
小谷說:「你知不知道李盛為什麼要砸劉金峰的場子?」
我說:「我不知道。」
小谷說:「他們兩個都是這個廠里的紅人。」
我說:「有什麼利益衝突嗎?」
小谷說:「當然有啦!為了女人和廠里的競爭唄。」
我說:「女人?」
小谷說:「對啊,之前劉金峰有女朋友叫阿媚的,你知道嗎?」
我說:「是宿舍樓的保安阿媚嗎?」
小谷說:「就是她。」
我說:「他們兩個在搶女人嗎?」
小谷說:「原本呢,阿媚的男朋友是李盛,他們兩個是一個地方,都是湖南的。劉金峰進廠時候阿媚已經跟李盛在一起了。」
我說:「後來呢?」
小谷說:「可能是阿媚長的膚白貌美吧,劉金峰看上了阿媚。但是為什麼阿媚又看上了劉金峰。」
我說:「為什麼呢?」
小谷說:「劉金峰才160多些,李盛牛高馬大,當過兵,英俊瀟灑玉樹臨風。論樣貌身高那一樣不比劉金峰強,對吧?」
我說:「是,是的。」
小谷說:「不過李盛有個不好的習慣就是脾氣很爆,會打人。估計阿媚被他打過咯。」
我說:「這個還真有可能,他四肢發達。」
小谷說:「女人最怕就是遇到有暴力傾向的男人的。」
我說:「是的。你會打你老公嗎?」
小谷說:「會哦,我老公不聽話,我不僅僅會打他,還要打廢他。」
我說:「我草,你一個女生這麼猛啊。」
小谷說:「他敢動我試試,我閹了他。」
我說:「那他會不會介意我們出來喝酒啊?」
小谷說:「輪不到他管我。這個男人賺得比我還少。沒屌用。」
我說:「我草,你那麼強啊。」
小谷說:「現在出來打工誰不是為了賺幾個錢啊,幾個小孩留在家裡沒得管教。」
我說:「你生幾個小孩了?」
小谷說:「生三個了,一男兩女。」
我說:「那還要繼續生嗎?」
小谷說:「問那麼詳細幹嘛。小孩子。」
我說:「哈哈,問問而已,聊天嘛。想不到你這麼年輕就生三個了。」
小谷說:「我也不想啊,18歲就跟了這個男人,他比我大5歲。」
我說:「你當時是被他騙的嗎?」
小谷說:「也不是被他騙吧,可能是原生家庭的原因,自己也很叛逆,總是想著早點離開這個家庭,遠離這個糟糕的原生家裡。」
我說:「你父母對你不好嗎?」
小谷說:「我們姊妹多,我上面還有三個姐姐,我下面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我媽真是牛人生了7個孩子。」
我說:「牛逼啊。」
小谷說:「什麼鬼,說粗口啊。」
我說:「對不起,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意思是你母親真是偉大,生育那麼多孩子。」
小谷說:「我在這個家根本沒有啥存在感,什麼新衣服都沒有一件,鞋子是穿姐姐們穿過的,衣服是她們淘汰的。我爸媽總是覺得我有穿有吃就可以了,根本理會不了我的感受,也沒有人在乎我的感受。什麼東西都輪不到我。我小學都沒有讀完,讀到了五年級。」
說著說著小谷哭了起來,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小谷好。
我說:「小谷,不容易啊。」
小谷接著說:「就是啊,那裡容易啊,我父母常年給別人養豬,建房子根本沒有時間精力顧及我們幾個。尤其是我弟弟出生之後,他們一門心思放在弟弟身上咯,哪有精力照料我們。我跟我兩個妹妹一直都是生活在爺爺奶奶那裡,爺爺奶奶對我的愛比我父母對我們的愛多得多。感覺爺爺奶奶才是我的父母。說實話,我對我自己的親生父母沒有什麼感情,他們只是生了我,沒有養育我。」
村里人說,我爸爸媽媽見我是個女生,就抱到江里放在木盆子裡,放一張生辰八字,順水二流,隨波逐浪,看看那戶下游的人家撈到,就養在那戶人家那裡,如果要是擱淺在沙灘或者糾纏在某個迴旋水灣里,我定是死翹翹的。
我說:「那你是怎麼又回到自己家的呢?」
小谷含淚說道:「是我爺爺那天早上天還沒亮,出去收漁網,他看到水流下來一個木盆他就撈我起來了。他根本不知道是我父母流放的。我爺爺回到家時候才知道,將我父母劈頭蓋腦罵了一頓,從此我就生活在我爺爺奶奶家了。」
我說:「那你恨你父母嗎?」
小谷說:「恨有什麼用?也許放流我是她們無奈之舉呢。」
我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不容易啊,所以你早早就想逃離這個原生家庭對吧?」
小谷說:「可不是嘛,口口聲聲說我是她們的女兒。卻沒有養育過我一天,等我長大了,出去打工了,就伸手問我要錢,我13歲出來打工。」
我又長長嘆了一口氣。
小谷說:「別嘆氣,養成習慣不好。」
我說:「好。」
小谷說:「現在我什麼都不管,只想好好養育我兩個女兒和兒子。讓他們健康成長,讓他們知道有一個愛他們的爸爸媽媽。」
我說:「沒想到你18歲就結婚了。」
小谷說:「我也是糊裡糊塗跟了這個老公,那時候什麼都不懂,就跟他上床了。女人一上床,就認定這個就是要嫁的男人了,要不然別人會說閒話的。後來我就跟著這個男人了,對咯,至今也沒有辦婚禮,我連婚禮都沒有。」
說著說著小谷又哭了起來。
我這時有些不知所措,跟小谷說:「要不,我們進去吧。」
小谷抹了抹眼淚說:「有沒有紙巾。」
我說:「沒有,我幫你去找。」
小谷說:「不用了。說完她用衣袖將淚痕收拾乾淨。」
我們重新走回飯桌時,劉金峰跟陳師傅他們一伙人還在繼續喝著酒聊著天。遠處的李盛一桌也在喝著酒聊著天。
直到晚上10點多我們才酒足飯飽,一起回到工廠,回到宿舍。劉金峰陳師傅他們當天晚上沒有沖涼就睡倒了,直到第二天上班鬧鈴將他們吵醒。
劉金峰醒來後問我:「現在幾點了?」
我說:「現在7點了。」
劉金峰說:「還早,再睡一會。」
我早早就起床了,起床後頭還有些痛。
劉金峰說:「你工資到卡了沒?」
我說:「我不知道啊,你的發了沒?」
劉金峰說:「對,工資條忘了給你。拿。」
我接過工資條,拇指寬的工資條,用訂書機訂了起來,只看到部門名字跟工號,工資的上面寫著「劉金文,生產部,注塑機B組,2004年2月份工作天數18天X12小時X2.5元=540」喔,我的第一個月工資居然有540元。一個工時就是一碗肉絲炒粉的錢,就是一個快餐的錢。
我說:「我去一樓櫃員機查一查。」
劉金峰說:「多少錢啊?」
我說:「540。」
劉金峰說:「就540嗎,這麼少嗎?」
我說:「是的啊,你看看工資條。」
劉金峰說:「可能你現在是學徒工吧,學徒工給2.5/小時算不錯了,我記得是6個月後漲工資的。」
我說:「是嗎,6個月啊。那到時候我可以買部手機了。」
劉金峰說:「好好攢錢。」
我說:「我要往家裡寄三百。」
劉金峰說:「不錯啊,很好很孝順嘛。」
我說:「你不也往家裡寄錢嗎?」
劉金峰說:「寄,偶爾寄一些給我爺爺奶奶,我媽她有工作就不寄了。」
我說:「你也很孝順啊。」
劉金峰嘿嘿地笑了,接著說:「起床,上班去。」
我走出了宿舍,來到了一樓的櫃員機,插進銀行卡,輸入密碼後,發現帳目寫著540.00元,內心一陣暖流。此刻7:55距離上班時間還有5分鐘,我趕緊加快腳步往廠區走去,步伐輕快有力,路邊的榕樹比以往更加翠綠,兩隻小鳥在樹上跳來跳去,吃著早餐,嬉戲打鬧著像是在談著甜蜜的戀愛,溫和的陽光透過樹梢撫摸著我的心與胃。
我吹著口哨,跟著上班的人流排隊打卡去,又是新的一天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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