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熱鬧如往昔。
進了城門各種吆喝叫罵便迎面飄來。
「大過年的又恰逢喜事,老子今日和顏悅色幾分就當老子給你臉了?敢上我這兒吃霸王餐來,你也不打聽打聽我趙老四是什麼人!」
「誒誒誒閃邊閃邊,車上是送往望鵲樓的好貨,磕著碰著賠錢又賠命!就看誰個不長眼了啊!」
「殺人越貨踢館討債有單就接,童叟無欺概不講價窮鬼別來!」
「殺豬佬,你鋪子門口的人皮能不能往裡收一收?凍得跟木板一樣來回磕人腦袋!信不信老子把那些皮一把掀了!」
「姓李的犢子,你他娘站住別跑!昨兒就是你再老娘鋪子裡跑單了吧?一百二一個銅板,給錢!少一個銅板老娘割你的肉抵債!」
甜寶跟毒老雙雙眼睛冒光,新鮮興奮表情跟年年歲歲相當一致。
毒老頭搓手手,「好地方,好地方啊!老頭早就該來!真是錯過寶地!」
甜寶手癢心也癢,「這些扛刀拿棒的經不經打?」
白彧等眾,「……」
周圍來回跑的惡人們,「……」
惡人一鬨而散。
玩個毛。
他們扛刀拿棒故意來回跑了好幾圈,就為了近距離看看甜寶跟老頭是否安好。
老頭愛攪事就算了,小打小鬧尚能忍。
可甜寶竟然想捶他們?
不趕緊跑,等著斷胳膊折腿麼!
熱熱鬧鬧的大街莫名其妙一下清淨了,周圍人也變少了,甜寶嘖了聲,面露遺憾。
一個個喊得那麼凶,原來都是空架子。
白彧尾指動了動,把笑意忍下去,「想打架?兩極坊有擂台。」
甜寶嘆氣,擺擺手,「算了,一般人不是我的對手,打起來沒意思。」
魏某人彎唇,笑吟吟道,「跟一般人打確實沒意思,但是內城能打的人也不是沒有。殺殿鬼帝的威風能震十二國,連南桑的皇帝腦袋都能輕輕鬆鬆摘兩個下來,甜寶,你怎麼捨近求遠了?」
「師兄如此抬舉,我這個當師弟的不敢謙虛啊。」白彧面色不變,桃花眼彎彎人畜無害模樣,「不過我跟師姐及眾師兄在外闖蕩多年,手裡功夫幾斤幾兩打架都知曉,從來不是秘密。倒是魏師兄你,我們好像從未見識過你的極限。」
蘇家哥仨在旁看熱鬧,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小麥穗對這倆都意見頗深,都是她追隨姐姐路上的絆腳石。
小麥穗兩手一抱,笑得涼颼颼,「這還不好辦?你倆都陪姐姐玩玩去,姐姐好不容易回來了,誰掃她的興就是跟姑奶奶過不去!」
白彧,魏離,「……」
忘了,跳得最歡的攔路虎是小師妹。
毒老頭左瞅瞅右瞅瞅,最後摸摸望白跟石英腦袋,「還是你倆最乖,你倆從來不說廢話。」
眾,「……」
「頭回」來風雲城,好玩的好看的多的是,甜寶沒浪費時間在打架上,以後機會多的是。
且白彧跟魏離都是蓮蓬心眼,理由一套一套的她懶得聽。
把南城北城逛了一圈,最後一行踏入望鵲樓,幫襯幫襯自己人。
剛踏進一樓大堂,就聽到新鮮八卦,甜寶直接選了大堂角落位置落座,聽個全乎。
「我王老五嘴巴嚴得很,咱流放之地的事兒可是一個字沒往外透露,會去邊城茶樓完全就是為了聽聽外頭時事去的。現在到處都在打仗,不往外打聽,消息還真傳不到咱這兒來。」
「你不說我都能猜到你聽著什麼了,周邊那些個大國小國亂成一鍋粥了吧?」
「亂,怎麼不亂?現在咱大越邊境關口來了好多難民,磕著頭的求,想要進咱大越避難,聽說成千上萬的人呢。」
「如今還算安穩的只有西陵跟大越,西陵一直鎖國不與外界來往,難民去那邊求不著,自然只能一股腦全湧來大越。但是邊境守關的官員沒有皇上聖令,怎麼可能放難民入關?他們進不來。」
「事情何止如此?比你們能想到的更慘。周邊各國被禍亂的百姓要來大越,至少要行上千里,跋山涉水不說,還得避開起戰火的地方。避禍的大多是尋常百姓,手裡能攢幾個銀錢?逃的時候又多是拖家帶口,光是上路的盤纏都不夠。逃亡的一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哼。」
樓里小二上菜,將菜品一一放下後恭恭敬敬退下去。
白彧執筷給甜寶碗裡夾她喜歡的菜色,面色淡淡,眼皮微垂,眼裡毫無情緒,沒有絲毫動容。
魏離抿唇看了他一眼,未多言,只是吃飯的時候沉默許多。
蘇安蘇文蘇武看似無異,眼底卻各有複雜之色。
小麥穗亦然,連最單純的冰兒氣息都沉重了幾分。
無知無覺的只有望白跟石英,以及不到四歲的年年及歲歲。
一行人之前的熱鬧似突然斷了層般,讓人不自在。
甜寶夾起一塊排骨送進嘴裡,淡聲,「魏離,過完年你就回去當你的皇帝去。」
魏離抬頭笑笑,嗯了聲。
「來來,阿離,趁著你人還在這兒,你跟爺爺提前透個底,回去以後你會不會讓人開門放人?」老頭不是真的沒心沒肺,同情心擠一擠還是有的,「那些人大老遠跑過來,走了千里啊,走到這兒不定路上死了爹死了娘,最熬不起的是嬌嬌嫩嫩的小娃娃……誒呀,挺慘。你會收留他們嗎?」
魏離頓住,視線再次滑過對面泰然自若的人,片刻才道,「大越國土不算廣,國力也不是極盛,如要收留諸國跑來求庇護的難民,關口城門一開,湧進來的必定十數萬之眾,甚至更多。大越需要為他們安排衣食住行,不是易事。」
他道,「想要讓百姓能得安穩,收留他們只能幫一部分,幫一時。天下百姓泱泱之眾,僅憑大越是幫不完的。能讓他們重得安穩的方法,只有止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