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陣圖
明朝,洪武十三年。
開始依舊是慣例地嘲笑趙光義,驚嘆他的高超車技。
笑完,湘王朱柏可能是突發奇想:「宋太宗這個叫環河北驢車拉力賽,那四哥靖難也可以叫做……北京-南京折返賽馬運動!」
「……」這似乎是一個冷笑話,一時間殿內落針可聞,風吹進來的聲音都能聽見。
朱棣莫名覺得仿佛有萬箭扎心,隨後一陣風吹過,把他隨風吹散,化成一地碎渣。
朱標也有些牙疼,朱柏還小,不能太嚴厲:「十二啊,你想的很有趣,不過還是要多學習一些名家典籍,那樣才能想出更好的……」
「我懂,大哥,」朱柏鬥志昂揚,「我一定會好好讀書,然後給四哥靖難想一個更好的名字!」
不,你還是不要想了,真的。朱棣痛苦閉眼。等等,他想到了一個把這群混蛋兄弟們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移走的好辦法!
朱棣急忙開口:「這趙光義別的不說,逃跑能力是真的厲害,有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在前面,那個明英宗朱祁鎮是怎麼被俘虜的?」跑也不會嗎?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果然都轉移到了朱祁鎮身上。
宋朝,開寶元年。
趙匡胤終於緩過勁兒來,實際上,在講到趙光義跑到金台頓還沒有停下的時候,他就冷靜下來了。
他活動活動身體,叫人重新奉了一杯茶上來,咕咚咕咚一飲而盡,總算感覺自己的腦袋清醒過來,不由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看著被扔在角落裡,經過多次肉體打擊、又聽到自己的事跡,現在宛若一條風乾鹹魚的趙光義,他冷笑道:「好啊,好一個高梁河車神,好一個環河北驢車拉力賽,等講完你,我們的宋太宗,朕就讓你去來一場環河北驢車拉力賽,絕不能辜負了你車神的名頭,也不會讓歷史上失去這麼一個精彩的驢車拉力賽!」
宛若鹹魚的趙光義聽到這話,原本雙目無神的死魚眼陡然瞪大,不,不能這樣——但他被捆得牢牢的,一番掙扎也只想鹹魚想要翻身,最終什麼也做不到。
趙德昭三人也恍恍惚惚,對視一眼,都覺得如墜夢中:爹爹/大哥這是已經氣瘋了吧?
太平興國三年。
本來這個時空的趙光義還在自我洗腦:那不是朕做的,朕還什麼都沒做,所以這些和朕都沒關係,朕已經知道了會發生什麼,所以朕絕對不會犯相同的錯誤,朕肯定能取得真正輝煌的成就……
由於強大的自我說服能力,使得他沒有像淳化四年的那個自己一樣,在講高梁河的時候就氣暈過去,但這也並沒有讓他好多少——在說出了「環河北驢車拉力賽」這個歷史上從未有過的詞語時,他終究是支撐不住,喉口泛甜,眼前發暈,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接著兩眼一翻,不省人事。
他比淳化四年的自己幸運的一點在於,他身邊的內侍王繼恩此時並沒有因為不敢聽天幕中的內容而跪伏在地,所以能夠第一時間接住他倒下的身軀,沒有讓他直愣愣地栽倒在冰涼的大殿石磚上。
身體出問題的不止各個時空的趙光義,還有宋朝的後繼之君們,只不過,由於身體原因,有幾位皇帝在其中格外突出。
【縱觀趙光義整個逃跑過程,實在讓人不得不感嘆,他真的好能跑!好有天賦!不愧是高梁河車神!
當年其他各個朝代的一些皇帝們要也有他這樣的跑路水平,也不至於被敵人包圍俘虜了,嗯,特別是某幾個宋朝的皇帝。
扯遠了,雖然趙光義已經跑回了京城,但此次征討幽州的事情並沒有結束。
趙光義確實跑的快,可是他跑得快是快了,卻與宋朝大部隊分開失聯了。
在他日夜兼程地轉進過程中,不少將領們聯繫不上他,也沒有人知道他的情況到底如何,於是,自然而然地,大家就想到他會不會已經駕崩,所以才無法聯繫。
產生這種想法其實很正常,接著很正常的,大家就開始想要是真的趙光義已經死了,宋朝該怎麼辦?那就只能讓太祖之子繼位、安定人心了!
於是一些將領開始商議要不要擁立趙德昭繼承皇位。
尷尬的是,趙光義沒死,隨後也傳來了消息,這件事件便不了了之。但他們不了了之了,趙光義可還記得啊!
於是等到回到京城,趙光義因為幽州大敗,心懷怨憤,不僅不對北征幽州進行賞賜,連之前許諾的太原之戰的封賞也不想給,軍中一時群情譁然。
趙德昭見此,也覺得不行,於是就向趙光義上諫說:「當先行太原之賞,再行幽州失律之罰。」
趙光義頓時大怒,一方面是因為趙德昭觸及到了他不想提的事情,一方面就是想到了當時將領們想要擁立趙德昭的事情,於是嘲諷道:「待汝自為天子,賞未晚也!」
聽了這話,趙德昭還能怎麼辦?趙光義明顯對他心懷殺意,而他並沒有能與之相抗衡的力量,於是回府後就自刎而死。
這也是我們之前說的趙德昭之死。】
宋朝,開寶元年。
趙德昭氣得渾身發抖,連抬起來指著趙光義的手都在抖:「我看二叔就是因為自己有繼位問題,才這麼懷疑我!」爹爹絕對是你害死的!
不用他說,趙匡胤也已經領會到了他話語中的未盡之意。只不過,此時的趙匡胤對此已經免疫了,不就是弄死了他,又弄死了他兒子嗎?早就知道了,況且,他還把一母同胞的弟弟都搞死了。
不過,趙光義居然能不給有功將領封賞,還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的。
現在的趙匡胤,只遺憾天幕中的那個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剝奪掉趙光義手中的爵位官職權力,為什麼沒有早點歷練兒子、給兒子培植力量,而是一再縱容。縱容到最後,自己被搞死,自己的兒子也沒有絲毫抵抗之力,只能一死了之。
只有這樣,他的孫輩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不過宋朝的皇帝被俘虜了?還不止一個?
【當然,雖然遭受了挫敗,但趙光義是一個一遇到困難,就不敢前行的人嗎?
其實有點。
但此次戰敗,他並不認為自己出了多大的問題,也不認為宋朝軍隊有什麼不對,只覺得如果在給他一次機會,他就一定能!拿下燕雲!大敗遼國!
他是如此堅信的,也是如此行動的。】
後周,顯德五年。
柴榮差點沒有維持住自己的養氣功夫,他笑著看著趙匡胤:「香孩兒啊,朕很想見見你這個弟弟,就現在。」當然,話說的沒什麼,實際意思在場眾人都明白:朕想打你弟弟一頓,就現在!
趙匡胤絲毫沒有求情:「能面見陛下,與陛下同觀,是臣弟的榮幸。」他也想打趙光義,好幾頓!
柴榮當下就派出侍衛,叫他們以最快速度把趙光義帶進宮,最好綁起來。
【不過在趙光義徹底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之前,已經有一件事發生了,也讓他發揮了部分主觀能動性。
那就是遼朝進攻宋朝的滿城之戰。
先前提到,一路逃到定州的趙光義腦子總算恢復了清醒,意識到遼軍極有可能反攻,於是留下來一批武將鎮守定州、鎮州、關南等地。
果不其然,遼朝大舉反攻,數萬兵馬共分兩路:東路由韓匡嗣、惕隱耶律休哥、南院大王耶律斜軫等率領,從平原一路南下;西路由南京統軍使耶律善補率領,繞山而行,從山後向宋朝進軍。
而宋軍將領通過提前預判,已經提前集結。鎮州守將劉延翰率領自己的部下急行二百多里,在滿城北部的徐河邊布防,關南守將崔彥進率領自己的部下沿著長城口秘密繞到了遼軍的背後,準備夾擊遼軍。
此時,遼軍駐紮在滿城西邊。不多時,崔翰、李漢瓊也帶著部下抵達了徐河。
兵馬集齊、將帥俱在,宋軍就開始列陣,八萬主力分成八個陣,各個陣相距一里左右,正面迎擊遼軍。】
看到這裡,已經有人覺察出不對了:「若所料不錯,那遼軍乃北方遊牧之軍,軍中必多騎兵,且擅於衝殺……」這宋軍列成這樣的陣型,別說迎戰遼軍了,更有可能的是被遼軍騎兵順勢包了餃子、全軍覆滅吧?
難不成,這宋朝不僅皇帝不行,連這麼多將領也都是酒囊飯袋?
【這陣法顯然有問題。但是,這並不是因為將領們都不懂軍事、各個草包。
實際上,他們只是在執行命令。誰的命令呢?自然是趙光義的。雖然趙光義沒有親臨前線,但這妨礙他遠程指揮嗎?當然不了。再遠的距離,也不影響趙光義進行前線微操。
在遼軍進攻前,預料到會有戰爭的趙光義不僅派遣了將領,還帶來了自己的指示:此戰,要按照我布下的陣圖來打,這就是陣圖,叫做「平戎萬全陣」,非常棒!
將領們能怎麼辦?在宋朝的軍隊制度下,尤其是趙光義時期的軍隊制度下,自然只能乖乖聽命,按照趙光義的指示來陳列軍陣。】
宋朝,開寶元年。
趙匡胤簡直是瞠目結舌,他看著神跡,又看了眼趙光義,再看看自己的弟弟和兒子們,數次張開嘴又閉上,說不出一句話來。
預授陣圖?遠程微操?讓將領依照你的指示來打一場仗?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時候,你是在京城吧?京城,離滿城,有多遠?千里之遠!你如何指揮作戰?你是沒打過仗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嗎?
趙光義……沒病吧?不,還是有病。
趙匡胤最終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因為只有這個結論才能讓他覺得能夠邏輯通順,否則只能是自己瘋了。
趙光義也覺得自己要瘋了。不說未來的自己為什麼會幹出這種事情,只說現在——趙匡胤先是飽含震驚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再轉過來的目光就變成了不可思議,還帶著幾分同情、幾分了悟……
明朝,永樂十六年。
朱棣看著趙光義預授陣圖、遠程指揮,也心有戚戚焉。他畢竟是馬上打的天下,因而對於將領也更能共情,同樣也更理解如果遇到這麼一個頂頭上司,將會有多痛苦。
「可惜,」他嘆了口氣,滿是對宋朝有為將領的同情與惋惜,「這套制度,日後不僅沒有被取締,反而還會發揚光大。」
唐朝,貞觀三年。
李世民看著宋朝將領的不幸遭遇,突然對父親李淵升起了一股感激之情——好歹他耶耶只是想要臨時撤兵,還沒有非得親自指揮打仗、對他如何領兵指手畫腳啊!
有這趙光義一對比,他耶耶都更加英明神武了呢。
【當然,宋朝的將領們並非無能之輩,也並非盲目遵從皇帝,最起碼,現在這一群人不是如此。
這個平戎萬全陣一出,將領如何先不論,底層的兵卒就已經開始惶惶不安。他們有著充足的作戰經驗,雖然不能作為一軍之首率領眾人,但起碼的軍事常識還是有的。他們知道,這樣的陣法,明顯不可行!
那麼將領們是怎樣的情況呢?
右龍武將軍趙延進登高瞭望,仔細觀察了遼軍的情況,覺得己方不能用這個軍陣。於是,冒著違背皇命更改戰陣的罪名,申請改變陣型,把兵力都集中起來。
當然,這個決定無法立刻實現。宋軍內部也出現了激烈的討論,最後監軍李繼隆和崔翰都同意此事,並力主自己擔下罪責,宋軍才改變了陣法。
隨後,通過詐降讓遼軍放鬆,趁機突襲,宋軍擊潰遼軍,獲得了勝利。】
秦朝。
對於宋朝將領的情況嬴政不置可否。
天幕的意思很明確,雖然此次將領們沒有死板地遵循陣圖,而是寧可違背旨意也要隨機應變、保住勝利,但這並不是宋朝的全部,其後必定有人遵從陣圖,而結果很可能就是一場慘敗。
不然,那宋朝為何一直往南跑?哦,不對,看趙光義的情況,也有可能是他們的皇帝有毛病。
始皇帝反而對底層士卒的反應頗為讚賞:「縱觀天下,雖朕之朝堂多為能力超群之人,但支撐起大秦基業的,更是一代代秦國黔首。」就像農耕之事,高居於朝堂之上的諸公,未必能夠比得過一直俯身田地的積年老農。
而大秦,需要的正是這些基層力量!嗯,培養能夠治理六國地區的基層小吏,也可以從大秦普通百姓中選擇,雖然以往也是如此,但今日不同往日,可以更加擴大一些範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