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這一手高明得很啊。」李自成對這一切倒是看得風輕雲淡，走到今天這一步，連王瑾都能放心離開，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了。哪怕張獻忠、羅汝才、納敏夫、皇太極四家一起上，闖營又有何懼。
田見秀說：「皇太極現在獨力抵擋我們四家圍攻，的確是難以支撐，而他一旦和我們四家中的一家聯手，局面便立刻改觀。一起爭天下到我們這一步，還沒互相殘殺起來，也確實快到極限了，我們和西營、曹營、包營的聯盟已然十分脆弱，想要戰勝我們，有清軍相助的確是最便捷的辦法。」
劉宗敏說：「所以皇太極才選了納敏夫。納敏夫他雖然占據全陝，可是要花費大量的精力去維護塞外的地盤，真要是火併起來，曹操都能贏他。如果納敏夫和皇太極聯手，納敏夫是不可能捨近求遠去打八大王的，必然是以曹操為目標。只要打敗曹操，北方五省連成一氣，就有和我們還有八大王的一戰之力了。不過，曹操只要不是一擊即潰，事情變複雜得多。」
李自成點了點頭：「宋先生有何高見？」宋獻策說：「清包聯合，將攻山西，雖然合理，但是恐怕太過明顯。既然我們能判斷出這個意圖，那八大王自然也能，屆時八大王必攻山東。曹帥不敵，只能和我們闖營聯合，闖曹聯手，天下何人可敵。如此一來，皇太極的這番盤算，就盡數落空了。」
李自成說：「這些我們想得到的事情，皇太極沒道理想不到。也不是李某自負，當今天下，若是其餘四家聯手攻我，他們也不過有四成勝算，如果他們互相攻擊，敗者必求助於我們，無論四家中哪一家歸降闖營，都會形成席捲天下，無人可敵的局面。可若是四家聯盟，那是絕不可能的，不要說無法組合在一起，就算勉強聯手，也必定內訌。」
李本深問道：「如此一來，皇太極所謀豈不成了無用功。就算納敏夫答應他們，攻擊西營，就成了納敏夫替皇太極火中取栗，打四川、湖廣，就成了皇太極為納敏夫做嫁衣，打曹營，曹營投靠我們，豈不是怎麼都是錯。」
李自成說：「皇太極想什麼，我也猜不透，我只是不變應萬變。繼續向前線各府運輸糧食，不管西、曹、包三營是友是敵，接下來不管是援助他們還是打他們，都用得上。衛戍部隊暫時不必擴編，但可以讓野戰軍中的一部分年紀較大的人退伍，用年輕人補上，新兵營也要增加編制。新設在漢陽的軍械廠已經開始投產了，趁著現在包營還是友軍，再多買一些馬匹。，任憑他有千般妙計，敵不過我錢多糧多，人多炮多。後營在襄陽，足以威懾曹包二營，雖然只是兩萬人，但若想一舉吃掉他們，非得四五萬人不可，還要考慮到這兩營不能合力，互相牽制的問題。只要補之在襄陽不動，陝南、豫西就沒人敢動。前營留守武昌，以保證機動性，左營和右營全部放在安慶。」
「大元帥是認為，四川沒必要布置重兵？」徐以顯問道。李自成說：「真有什麼意外情況，動員四川衛戍部隊和新兵，也能迅速拉出一兩萬人，足以應對了。」
四川的「意外情況」，當然是納敏夫來攻。但是從情理來說，這種事不太可能發生。納敏夫如果攻擊四川，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並沒有友軍能支援他，而且李過的後營立刻會從襄陽沿著漢水攻擊漢中，斷其退路，這樣打起來，納敏夫非輸不可。就算羅汝才和納敏夫聯手，攻擊襄陽，也牽制不住闖軍，武昌的前營沿著漢江可以很輕易地支援襄陽，此時的襄陽可不是另一時空那個李自成的最後一個根據地，而是背後有整個南方在支撐的前哨陣地，漢江就是襄陽的動脈，只要沿著漢江有源源不斷的支援從武昌送來，襄陽便可以長期抵擋任何強敵的攻擊。另一時空守武昌的是左良玉，現在守武昌的卻是李自成，守襄陽的難度就完全不同了。
正如李自成所說的，哪怕張獻忠也趁著這個機會攻擊闖營，安慶的四萬野戰軍加上衛戍部隊，也足夠擋住西營。西營、曹營、包營都是靠大量吸收明朝降軍，才獲得了現在的實力，而闖軍卻是以自身的老兄弟為核心，靠強大的財力擴充起軍隊，只要其他三營不能速勝，打上一年半載，這三營的「一次性」軍隊就有瓦解的危險。
闖軍在崇禎十一年年底控制的三十四個府，在去年都已經過了三年免徵的期限，重新恢復正常的稅收之後，闖軍的財政收入冠絕當世，西營雖然控制富庶的江南，但三年免徵的期限未到，今年才會開始徵稅。手上有了錢，能做的事就很多了，當年闖軍沒有稅收，抄家財主要用來養軍，所以只能修一個城陵磯要塞，而現在，闖軍在幾處關鍵的交通要道都修築了棱堡。闖軍的棱堡與歐洲的棱堡並不完全相同，考慮到了很多東亞地區常見的攻城戰術。
比如說，闖軍的棱堡會比歐式棱堡高一些，因為東亞軍隊在重步兵突擊近戰方面有優勢，作為闖軍假想敵的清軍和包營還有大量的遊牧騎兵。闖軍並不擔心他們真的在炮兵對射中轟塌棱堡，也不害怕缺少幾何學知識指導的工兵，反而更擔心火炮掩護下的重步兵突擊。
棱堡當然並不是不可戰勝，但對於目前闖軍的對手們來說，攻棱堡實在是大難題。即便是身為穿越者的納敏夫，對於攻棱堡也只有個大概的思路，具體該怎麼打，他也說不好。就算是穿越者，除非是專門研究過這方面學問的人，否則沒學過就是沒學過，靠網絡道聽途說終究很難掌握具體細節。王瑾在遼西多年，熟悉清軍和明軍的城池攻防戰術，在澳門接觸過專業的要塞工程師，研究棱堡攻防戰術尚且磕磕絆絆，納敏夫常年在大草原混，棱堡這事，他也就明白個理念，給築城工匠提供思路，協助他們對城池進行防炮改造，他還能發揮作用，要讓他打棱堡，至少也得死傷幾千人才能摸出門道。
至於羅汝才、張獻忠，那就更不用說了，棱堡這種以發揮己方火力優勢，削弱敵方火炮威力為宗旨的設計，在東亞的環境下並沒有那麼神，在很多情況下不適合明軍、清軍、農民軍之間的戰爭，他們實在是沒有接觸這些技術的機會。闖軍是因為有了強大的炮兵，所以棱堡才成為利器。
就算沒有棱堡，沒有隨時能出動的衛戍部隊，以李自成對納敏夫的了解，他也不認為納敏夫會進攻四川。在皇太極看來，納敏夫是四大反王中唯一一個外人，然而在李自成看來，納敏夫卻是比張獻忠和羅汝才更可靠的盟友。
要說權謀詐術，李自成不如皇太極遠甚，在農民軍中，公認這方面最強的是羅汝才，就算是張獻忠，也比李自成強。但李自成卻能更快速地學習土地、科舉這些問題，走上了一力降十會的路線。
「只要我們別自己找死，不管皇太極下一步的動作是什麼，我們都立於不敗之地，就算他們四家齊上，李某何懼！」李自成一拍扶手，「今天來，不是要和大家說這事。把福建的卷宗都拿上來。丈田又出岔子了，和鼓搗這些東西相比，打仗真是最容易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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