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克德渾現在進退兩難。閱讀sto55.COM如果他在此地紮營,由於不熟悉水情,很可能導致營地被水淹沒。就這麼一點水,倒是不至於出現水淹七軍的情況,但是在最壞的情況下,水可能會沒到小腿,在那種情況下,軍隊是沒法打仗的,各種物資都會泡水,士兵的腳一直浸在水中,也可能發生感染。
如果他現在命令部隊撤回之前的營地,將會發生不小的混亂,大部分隊伍還耽擱在道路上,他們也不可能同時轉向,如果命令傳下,前面的人掉頭往後走,後面的人卻繼續向前,勢必擠作一團。
於是勒克德渾決定:繼續加速,直接攻擊安山鎮。
跟著勒克德渾抵達安山鎮的只有三百人,其他人都在後面的泥濘道路上和義軍摸爬滾打。留守安山鎮的軍師王鄰臣感到自己可能有些失算了,以過去對付劉澤清的經驗來對付勒克德渾,恐怕會出問題。
不是清軍不能急行軍,而是這一戰需要穩紮穩打,現在他們突然跑出了最快速度,不免讓義軍有些猝不及防。
但王鄰臣也一點都不怵,他手上還有一千多人,依託護牆防守,怎麼也不至於被三百人打敗。
護牆上銃炮齊鳴,清軍沒有盾車可以掩護,只能趴在地上躲避,待義軍放過了銃炮,他們才一躍而起,沖向安山鎮,然而衝到一半,剛才留著沒打的一批火器又突然燃放,登時將清軍掃倒了十餘人。
王鄰臣的智謀讓勒克德渾吃了個癟,但也僅限於此了。義軍的火藥已經剩得不多,就算不考慮低下的裝填效率和差勁的準頭,這些土銃土炮也很難有效阻擋清軍。很快,雙方便開始短兵相接。
安山鎮的護牆並不高,清軍一個托一個就能爬上來。義軍士兵以長槍、弓箭迎敵,雙方廝殺起來。
總共就三百來人,沒有哪個位置是安全的,勒克德渾也親自上陣。王鄰臣預想中激烈的拉鋸戰並沒有發生,在這種狹窄的環境下,人數多沒有用,清軍就算穿過泥潭,也沒扔下自己的護甲,義軍士兵既無甲,又缺少破甲能力,最多只能一兩個人同時攻擊一個清軍,結果就是衝上去一個被殺了,後面的再補上。再有勇氣的人,在這種狀態下也沒法堅持。僅僅堅持了一刻鐘,護牆就被攻破了,先翻牆入鎮的清軍打開鎮門,大隊清軍沖了進來。
幸好王鄰臣也做了鎮子失守的預案,鎮上所剩不多的老百姓早已遷走,而靠近北門的地方堆積了很多可燃物,一聲令下,北門附近頓時一片火海。少數清軍冒煙突火衝過來,卻因為沒有後面的支援而被義軍圍殺,勒克德渾命令從兩側的護牆迂迴過去,但護牆上又堆積了大量雜物——這不是王鄰臣的計策,純粹是因為物資管理制度不嚴,清軍的進展十分緩慢。有義軍士兵用火器向城頭的清軍射擊,清軍也只能蹲在雜物後面躲避。
雖然遲滯了清軍的攻勢,但安山鎮失守已經註定了。還在和其他清軍糾纏的李青山等人看到安山鎮的火光,自然也會撤兵。王鄰臣帶著部下從南邊撤出安山鎮,丟了安山鎮,在這片濕地也沒法再待了,梁山也不能去,那裡早就沒有水泊保護,去了就會被清軍困死。梁山義軍只能兵分幾路,退入泰山附近的山區,對大運河的控制算是徹底丟失了。
勒克德渾志得意滿地坐在聚義廳上,占據了李青山的交椅。他現在的樣子十分狼狽,頭盔丟了,原本形影不離的那張弓折為兩截,佩刀也不知卡在誰的肋骨上,辮子披散,滿身血污,顴骨上還有一道幾乎見骨的傷口。不過勒克德渾還是笑容滿面,清軍因岳託之死丟掉的面子,總算是找回來了一部分。
當年代善偏愛薩哈廉,差點把岳託和碩託搞死,勒克德渾和這位大伯當然不會有多深的感情,不過想到他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還是挺惋惜的。攻入中原之後,還不知有多少大仗要打,岳託不能參與其中,著實可惜。
勒克德渾並不把打敗李青山當什麼功績,在他看來,南邊的張獻忠才是真正的敵人。在京城時,皇上對這些流賊極為重視,把他們當成角逐天下的對手,中牟之戰中,已經見識了羅汝才和王瑾的本領,李自成既然能做王瑾的主君,其能為大致也可以推想,勒克德渾迫切地想知道,張獻忠和納敏夫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勒克德渾的喜悅並沒有維持多久,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地傳了過來。
「吳都統戰死了,首級被賊人割去,沒能奪回。」
勒克德渾下令攻擊安山鎮,這使得清軍隊伍越拖越長,李青山終於抓住空檔。
吳守進為了保護炮隊,在李青山的引誘下,一點點脫離了大路,等到他發現的時候,已然陷入了一潭爛泥之中,淺的地方沒到膝蓋,深的地方有及腰深。而義軍士兵卻踩著一種像小船一樣的鞋子,改變了腳上的壓強,能夠在泥沼上跑步而不陷下去,又熟悉哪裡是乾燥的地方。清軍陷入了被動挨打的境地,吳守進和他帶去的一百多個漢軍旗人和三百多個綠營兵,被盡數殲滅於沼澤中。
本來這個陷阱是給勒克德渾設計的,可惜勒克德渾根本不上當,安山鎮又丟了。李青山也很無奈,只能帶著吳守進的腦袋先撤退了。李青山心中十分抑鬱,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高估了己方的實力,小看了清軍。接下來的戰鬥,恐怕將會更加艱難。
單單是吳守進死了,還不算什麼,從東昌府穿過泥潭追上來的信使帶來的消息才是真正的壞消息。
「穎王爺戰死了,肅王爺轉達皇上旨意,請您速回東昌。」
勒克德渾毫不遮掩,把豪格的信一扔,直接坐在交椅上號啕大哭起來,大爺死了不要緊,爺爺沒死太可惜,但他親哥哥阿達禮死了,他是真的痛徹心扉。
哭個痛快之後,勒克德渾站起身來:「轉達肅王,我不回東昌了,直接去衛輝行宮。我要會一會這個劉芳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