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聯軍將領都不太相信眼前的情形，明軍都沒放幾銃，就這麼撤了？明軍用輕型火炮當大號火繩槍用，也打死打傷了一些闖軍士兵，但也就僅此而已了。寨牆上的明軍大將軍炮開始轟鳴，聯軍的騎兵便撤了回來，炮兵向前推進，炮擊寨牆。
因為是在平原上作戰，再加上地面乾燥，所以十二磅炮的機動難度沒那麼大，馬尚志又徵調了不少民夫幫著運炮。次日一早，炮壘布射完畢，開始向明軍的營寨炮擊。
昨天晚上朱大典本來是打算夜襲聯軍的，可是將領們都不同意。尤其是和王瑾打過交道的那幾位，知道王瑾對於夜襲的提防在所有反王中算得上最謹慎的，去夜襲王瑾，只怕是送頭上門。
本來這種攻取營寨的工作很適合擲彈兵上陣，現在闖軍已經有了擲彈兵的編制，每個親標的第三個隊是擲彈兵隊。這些擲彈兵都裝備了燧發槍，以防止火繩引爆手榴彈。現在闖軍總共才生產了不到三千支燧發步槍，這東西又貴造起來又慢，短時間內不打算推廣。
一來是闖軍的擲彈兵太少，負擔不起這麼大的任務，二來是明軍的營寨根本扛不住炮擊，所以王瑾也沒急著試驗擲彈兵，只是按部就班地炮擊。在闖軍的炮火轟擊下，土牆木柵紛紛粉碎。明軍紮營馬虎這一點王瑾早就知道，可他真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對營寨的強度這麼不上心。
其實明軍這麼做也是有道理的，反正這寨牆怎麼扎也不可能比得上夯土包磚的城牆，木柵欄做得再結實，大炮一轟也是能打碎的。而且他們過去與闖軍打過很多交道，知道闖軍就是靠步兵衝鋒強行奪寨他們也擋不住，與其費力紮營，還不如省些力氣逃跑時用。
朱大典當然不甘心這樣失敗，他調動其他五鎮兵馬，從兩翼進攻闖軍，一定要把闖軍的攻擊打下去。
張一川、牟文綬從左翼進攻，王光恩、劉良佐從右翼進攻，朱大典則親自帶著督標趕到了倪寵營中增援，至於劉澤清，他推說自己身體不適，遲遲不動。
王瑾突然沒來由地想起了某遊戲中的一句台詞：「黃成傑的左路進攻，田大山的右路進攻，我的坐鎮長灣，三面夾擊，八路的統統的消滅！」
三路進攻的前提是你真的有在三路同時打垮敵人的實力，至少有拖住敵人的實力，否則的話，都用不著「任你幾路來，我只一路去」，哪怕敵人也兵分三路，你該輸還是輸。
「王二哥你帶上定國，解決關營和花馬劉，馬三哥你帶上馬昆，解決掃營和牟文綬。辛思忠打射營，李友打過營，黨守素、吳汝義跟著捷軒，全力進攻倪寵的營寨。工兵的三個隊分到三個營寨的方向協同作戰，丁可澤你留下幫老謝，指揮營地上的步兵掩護炮兵，白旺留守老營，曹營兄弟們做預備隊。各部注意，不要衝到明軍營寨之間的空地上去，防止被交叉火力炮擊。」
王瑾的部署沒有絲毫出奇之處，就是平推。老子的兵比你能打，裝備比你好，那還客氣什麼，衝上去干就完事了。
劉良佐、牟文綬、王光恩、張一川出動的兵力都不到全軍半數。大家都存著保存實力的心思，誰也不肯賣命。靠三眼銃和鳥銃是沒法把闖軍這樣的敵人射崩的，在炮兵火力不足的情況下，不管是老明軍還是招安的流寇，都是以馬隊而不是火器作為決定性的力量。可是面對這種不利的局面，劉牟王張四營居然不約而同地不敢放手使用馬隊，生怕自己的馬隊先被敵人纏住，友軍就藉機跑了。
馬昆一馬當先，沖入了掃地王張一川的隊伍中。他是崇禎七年才在陝西加入闖軍的，和張一川一點交情也沒有，砍殺起來毫不留情。而張一川則根本不想和他硬碰硬，將騎兵分為十隊，車輪戰一般不斷攻擊闖軍騎兵側翼，放箭襲擾，掩護他的本陣撤退。
馬惟興也和牟文綬交上了手。牟文綬多少還有點職業道德，作為世受皇恩的將門世家出身的武將，總得像樣地打一仗。然而正當牟部的騎兵與回營激戰，闖軍騎標的一個隊從右側插了過來。往右後方一看，張一川竟然已經退下去了。這一來，牟鎮的士氣也扛不住了，眾將士紛紛後退，回營兵馬見此情形，則是人人奮勇，滾滾壓上。牟文綬不比左良玉、賀人龍，不是個會跑路的，很快軍隊就出現了混亂，許多士兵四散奔逃。牟文綬身中三箭，在親兵的保護下縱馬狂奔而去。
南線好歹還正經打了一仗，北線的戰鬥簡直就是兒戲了。王得仁、趙應元、李定國帶兵趕到時，劉良佐和王光恩已經擺好陣勢了。只見明軍中一員大將當先出馬：「王光泰在此，哪個賊將馬前受死！」
李定國還沒理解這是什麼意思，正要催馬進攻，王得仁抬手攔住他：「把馬槊收起來，這會兒不是用它的時候。」說著拔出自己的佩刀來：「我王雜毛來會會你！」
王得仁躍馬出陣，與王光泰殺在一處。二人各舞鋼刀，大戰七八個回合，打得火花四濺。這會兒李定國也明白了，你們倆都是全副披掛，穿著幾十斤的甲，拿著兩把細長的指揮刀砍來砍去，打算靠計分分勝負嗎？
只聽「鏜」的一聲，王光泰一刀砍中王得仁的護心鏡，看熱鬧的人都是一聲驚呼。王得仁反手一刀，把王光泰的盔纓削了下來。王光泰大叫一聲：「好厲害！」撥馬敗回本陣。
「快走！快走！」王光恩招呼麾下兵馬，如風一般向東而去。劉良佐的動作也絲毫不慢，趁著敵人沒有進攻就走，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部隊的傷亡，建制完整地撤出戰鬥，這就是他抗清剿匪多年得出的經驗。
昨天開戰之前，其實朱大典麾下的八個將軍還都是想認真打一打的。畢竟明軍人多勢眾，有一定的優勢。這八個人都是亂世中一路拼殺出來的，還不至於連這種仗都不敢打。
但是昨天那場試探性的戰鬥打完之後，這些沙場宿將就看出了很多問題。
第一，敵人的炮多，比我們的炮輕巧，打得還猛。
第二，對面的兵練得很好，被虎蹲炮打穿隊列之後，後面的人立刻補上了，沒人趴下躲避，沒人脫隊逃竄，沒有老兵油子往後面擠。
第三，闖軍用的鳥銃好，沒有斑鳩銃那麼重，打得卻比尋常鳥銃猛。訓練和武器都好的軍隊，在步兵對射的時候肯定要占上風。
第四，闖軍的馬雖然不算多，可訓得不錯，而且膘肥毛亮。回營和革營的馬匹狀態則和明軍差不多，應該是沒餵豆子，淨給草吃，平時的訓練也不足的緣故……
看出這些就夠了，他們很容易就判斷出，這仗打不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