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吃不方便，那就在住處吃吧，李定國讓王府的雜役去叫了份外賣。永安王府被抄之後，很多下級僕役生計無著，闖軍就讓他們繼續留用了，很多闖軍將領也需要人服侍，總不能連擦桌掃地、挑水堆柴的活都自己干。
武昌這種大城市的館子很多都有外賣服務，即便因為兵亂很多都關張了，但只要還有人消費，就會有人開業。左鎮只搶走了楚王府的浮財，闖軍進一步拷打朱華奎及楚府豪奴之後，又從夾壁、地窖里挖出了幾十萬兩銀子，在各郡王府也有收穫，因此參與此役的士兵所得賞賜頗豐。
新來的軍爺們手裡有錢，還很少有敢不給錢的，自然成了香餑餑，帶動了武昌、漢陽、漢口三城吃喝嫖賭四大產業的蓬勃發展。有的闖軍士兵乍富之後花錢不知節制，幸好李自成早就料到有這種事，出征期間只領加餉和賞錢，基礎的軍餉還要送到家裡。就算是單身漢，也要等出徵結束回到駐地再領。
很快，酒樓送來一條清蒸武昌魚，一盆燉豬頭，一碗火腿蟹羹，一碗筍湯，主食是椒鹽餅和鴨肉燒賣。湯水太多了，送菜的夥計又不敢遲了，戰戰兢兢的，滿身大汗。李定國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讓人賞了他三十文錢，又賞了點菜的雜役十文。
三十文差不多是整個夥計一天的收入了，他送這一趟飯食，掌柜的也就給他三文錢。夥計千恩萬謝地去了，就差跪下磕頭了。李定國這種身份的人，酒樓當然不怕他把餐具昧下，夥計不會在門口乾等著，而是第二天再來取餐具。
「三哥，你在麻城的事辦得怎麼樣？王雜毛肯講道理？」艾能奇問道。劉文秀說：「你往他家譜上翻，數八輩，能找著『道理』兩個字？我拿銀圓把人買出來的。他還嫌我級別太低，很不高興呢。」李定國說：「要說造反的資歷，他可比大元帥還深。不過嘛，比資歷是沒用的，就算是唐朝的夜壺，那不也是盛尿的嗎。」
三人一起大笑，李定國和劉文秀平素嚴肅正經慣了，也就在兄弟面前可以肆無忌憚地想說什麼說什麼。艾能奇就無所謂了，他本來就是這個德行。
劉文秀搖了搖頭：「王雜毛還好說，姑奶奶才難伺候呢。」艾能奇說：「她爹都放出來了，她還不高興？」劉文秀說：「爹總說王雜毛和革里眼是一個沒頭腦，一個不高興，這姑奶奶是自己一個人又是沒頭腦又是不高興。」
李定國和艾能奇都笑出聲來。王得仁是個很聰明的人，但是他並不是很願意用他的腦子。至於賀一龍，每天都能因為各種事情不高興，看誰都有意見。除了羅汝才，就沒人能弄明白他的脾氣。
艾能奇說：「聽說姑奶奶可來武昌了，住在親戚家裡呢，她幹什麼來了？」劉文秀說：「別提了，王光淑和其他幾個寨主還想在山裡當土大王，不想改編，覺得梅家和我們有交情，就托梅家來活動。梅老頭兒別看歲數大了，一點都不糊塗，當時就把這事回了。她倒好，直接把這事攬下了，還讓我幫忙。我怎麼幫，難不成還能在大別山里弄出土司來？」
李定國笑道：「沒事，你在我這兒躲兩天，這裡她進不來。水營新造的船馬上就要到了，這一次，水營要擴編成四個標，你也得當一個標的威武將軍。到時候你去九江打尚可喜了，她上哪找你去。」
劉文秀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李定國說：「大元帥本來還想讓梅之煥入閣呢，看這個樣子，他是不肯來了。」劉文秀說：「那是自然不肯的，他對崇禎忠心得很。而且他都六十五了，身體也不好，就算願意和我們合作，也只能當個神龕，幹不了什麼。」
李定國說：「可惜啊，梅之煥雖說是個棘手的對手，卻也是個人物。若是在明朝全盛之時，他不論內地理政還是邊關抗虜，都能建功立業，但生不逢時，也只能一輩子蝸居鄉下了。唉……說起來，他那首詩寫得是真好。」
梅之煥一生寫過的詩不少，不過李定國這麼一說，那肯定就是指那一首。劉文秀接口道：「採石江邊一堆土，李白之名高千古。來來往往一首詩，魯班門前弄大斧。」
艾能奇笑道：「我倒覺得這詩像是說你啊。」劉文秀說：「是啊，尚可喜是北海龍王，我是無定河裡的泥鰍，不過這次我們水營四千人對他的水師四千人，我也有信心。靠老兵多就縱橫天下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劉將軍，外面有位姓梅的公子來訪。」門房通報導。劉文秀提起尚可喜時的豪氣頓時沒了：「你們支應著，我去雙喜哥那裡待會兒。」抓了幾塊椒鹽餅，飛也似地走了。李定國、艾能奇大笑不止，賞了門房十文錢，讓他出去了。艾能奇說：「這招果然好使，一會兒我們好好對對詞，就說姓梅的在門外等他，看看他能不能嚇得從後門跑出去。」
而此時，在梅文華的住處。
「告訴你家寨主，這件事不要想，大岐寨才幾個兵？現在你家寨主在湯志面前都是小角色。如今不比以往了，天下輻裂，群雄並起，闖軍名為一營，實為一國，大別山諸寨夾在闖營和曹營之間，沒多少選擇的餘地。若是洪承疇打回來，你們還有表里比興的餘地，可你覺得這事可能嗎？」
梅文華把王光淑的使者打發出去了，她根本就沒試圖向闖軍為諸寨主請託，這事肯定是不可能的。闖軍要以武昌為政權中心，臥榻之側，怎麼容得這些土豪掌握軍隊。因為有王瑾的影響，本時空闖軍在改編降軍方面格外嚴格，雖然也允許有鄉勇存在，但是對鄉勇的武器、規模、組織模式都有很嚴格的限制，大別山各寨那種根本就是割據勢力的模式是絕對行不通的。
麻城之變以前，梅文華的確是傻白甜（可能不甜），但要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還傻白甜，那可能就是真傻了。
只不過，她要來武昌，總得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