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空的朱由檢一共生育了六個兒子、三個女兒。次子和長女夭折。活著的七個子女中,長子朱慈烺十一歲,次女朱媺娖十歲,三子朱慈炯八歲,四子朱慈炤七歲,五子朱慈煥四歲,六子朱慈燦三歲,尚未命名的三女一歲。
就在不久前,皇六子朱慈燦染病,病勢日漸沉重。三歲小孩染病夭折在這個年代著實不算什麼大事,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崇禎還是十分憂心。
崇禎雖然忙得腳打後腦勺,為了籌錢的事焦頭爛額,但後宮報知兒子快不行了,他還是急忙趕回去探視。他趕到時,朱慈燦已經氣息奄奄,崇禎來到兒子榻邊,朱慈燦忽然磕磕絆絆地說:「童嬤嬤教我說:『九蓮菩薩言,帝待外戚薄,將盡殤諸子。』」說完一口氣上不來便死了。
「九蓮菩薩」就是崇禎的曾祖母,萬曆皇帝的生母李太后,也就是李國瑞的姑奶奶。另一時空,這一計策會在明年用在皇五子朱慈煥身上,假裝李太后託夢給皇子來恐嚇崇禎。但是崇禎逮捕李國瑞的時間比原本的歷史提前了,這個計策的出爐也只好提前了,並且用在今年患病的朱慈燦身上。可是朱慈燦的年齡太小,這個童嬤嬤的技術水平又低了點,結果露餡了。
別說是明怒宗崇禎皇爺了,就是宋仁宗碰上這種事也得暴跳如雷。那位童嬤嬤當時便傻眼了,倒在地上癱得像一坨章魚,當即被太監拖出去,交有司嚴刑拷問。
東廠和錦衣衛對外乃至對付農民軍都純屬廢物,但對付內鬼還是很利索的,事情很快就查清了。所謂的「文官集團」是沒本事幹這種深入宮禁的事的,是嘉定伯周奎的家奴通過太監收買六皇子之母田貴妃身旁負責看護皇子的乳母,教病重的皇子說這番話。
嘉定伯周奎就是崇禎的皇后周氏的父親。崇禎的子女中,長子、次女、三子都是周皇后所出,四子、五子、六子是田貴妃所出,三女是袁貴妃所出,周皇后的父親和田貴妃兒子的死有關係,這可是天大的事。但很快,那個奴僕就「畏罪自殺」了。最終東廠的王德化報告說,這個案子是武清侯的家人私下收買周府家奴乾的。
反正武清侯家族此次必然徹底完蛋,李國瑞已經下獄而且掛了,拿「九蓮菩薩」嚇唬人這事他們李家絕對脫不了關係。周奎畢竟是皇上的岳父,只要他別主動把什麼重要證據露出來,自己暴擊自己,還是別深究了。
崇禎也沒有辦法,他總不能把整個勛貴群體都幹掉了,也只能拿狗腿子撒氣,所有涉事人員一概處決,一口氣殺了三十多人。武清侯府被抄,僅現銀就抄出四十三萬兩。嘉定伯周奎也遭到了崇禎的「勒索」,崇禎派出太監高定到周奎家裡,要他捐助軍餉。很明顯,要是不捐,那就得說說童嬤嬤的事了。最終,經過一個多月的軟磨硬泡,各種扯皮,周奎被先後五次逼著拿出了十二萬兩銀子,氣得大病一場。
但是和崇禎的怒火相比,周奎這點脾氣就什麼都不算了。崇禎是個非常記仇的人,可現在他的兒子死了,他卻只能殺幾個傻子都能看出不是主謀的傢伙,還要借著這個機會去斂財。為了維護後宮的安定,田貴妃甚至屢屢為周奎開脫。國事不順,家事更爛,崇禎現在的狀態在後世已經可以被判定為某種精神疾病了。
偏偏這個時候,薛國觀撞在了槍口上,有人舉報他貪污。當初崇禎和薛國觀議論朝臣貪婪的問題,薛國觀說這是因為廠衛的人偵查不力,大大得罪了主管東廠的王德化。你不是說我們東廠不行嗎?這回讓你看看我們行不行。東廠查實之後,確認薛國觀貪污了九千兩銀子。
你鼓動我抄親戚的家,你自己倒私下摟錢?崇禎的怒火立刻發泄在薛國觀身上,賜死。
除了「被捐款」的李國瑞和周奎之外,被勸捐的勛貴、太監、三品以上高官中捐款最多的是天啟帝的皇后張氏的父親太康伯張國紀,捐了兩萬兩,崇禎為了鼓勵這種行為,晉升他為侯爵,但也並沒有誰願意學他花錢買爵位。侯爵能兼併土地、放高利貸,伯爵也能兼併土地、放高利貸,有什麼區別?這一輪連抄家帶勸捐,崇禎一共籌到了九十二萬兩銀子。雖然比另一時空的成績強了好幾倍,可這些錢又能有多大作用呢?
這九十二萬兩銀子甚至暫時不能作為軍餉,因為漕糧的運輸被張獻忠掐斷了,朝廷還要拿出大筆的銀子去買糧。張獻忠請求封他為王的表文已經送來了,由降官濮中玉主筆,態度很是恭順。聽說張獻忠不久前還去孝陵祭拜了朱元璋。目前朝廷還在為此事扯皮不休,皇上正在氣頭上,大家誰也不敢發表意見。
闖、西、曹三賊,山東諸賊,孫傳庭部下諸賊,還有那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包從胥,把大明江山攪得天翻地覆。自漕運中斷以來,運河沿線官府藉故剋扣護漕銀兩,漕丁生計無著,山東群盜日多。
國家是這副鬼樣子,朝中王公大臣還不如鬼。如不奮起一搏,這天下傾覆恐怕在所難免了。
大明命運,在此一戰,崇禎暗暗下定了決心。
「孫督師大難不死,又得任要職,必有後福啊。」坐在首席的,正是新任薊遼總督孫傳庭,同席的幾個人都是他的幕僚,在易州兵變中僥倖逃脫,沒被高汝利裹挾走。
此時孫傳庭的耳朵已經恢復了一些,身旁的人大聲說話他能聽見。孫傳庭苦笑道:「這還要感謝高汝利。他若不是毀書斬使,而是像當年的祖大壽那樣帶兵返回,某的性命也就沒有了。我入獄這些時日,洪亨九如何了?陝西由何人鎮守?」
一名幕僚答道:「洪公被停職留任,五省總理王公也罷職回鄉,眼下由武陵楊文弱總理南直、浙、贛、豫、楚五省軍務,洪、左、黃、尚各部皆受其節制。鄉寧鄭大章出任三邊總督,永城丁性如出任陝西巡撫,高陵李天秀出任河南巡撫,高郵王修之出任山東巡撫。」
「我等出戰皆敗績,唯楊文弱坐困南昌,未折一兵一卒,故聖眷如故。嘿,嘿嘿。鄭大章尚有守成之才,丁性如?……」
孫傳庭搖了搖頭,他在陝西這兩三年的經營,算是白搭了。
但這只是所有事情里最小的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