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我們從哪裡來

  十二艘歐式戰船停泊在香港灣中,闖軍水師諸將看看它們,再看看大明留下的那些四百料戰船。這些廣東水師的主力戰艦大小介於西洋人的雙桅船和單桅船之間,但作戰能力很明顯照兩者都差著一截。

  在中國沿海,幾百噸的商戰兩用大海船並不稀奇,但是明朝水師的戰船因為不能創收,養護費用又高,反而越造越小,現在很少有超過兩百噸的。

  尤其是那五艘三桅戰艦,給闖軍水師將領們極大的震撼。陳奇策估計,每一艘都是排水量在五千到八千石之間的蓋倫船,裝備三四十門大炮。如果不在狹窄地形用火攻船,恐怕把全廣東的水師都調來,也敵不過這支西洋水師。

  鄭芝龍仿造荷蘭船隻建造的大型炮艦在排水量上並不輸於這些戰艦,但是鄭芝龍的船裝備了過多的佛朗機,很明顯其針對的目標並非歐洲人的戰艦,而是其他海盜。列陣對轟的話,還是比不過蓋倫戰艦。不過鄭芝龍也從來不干列陣對轟這種蠢事,每次和歐洲人作戰,都是充分利用地理優勢和海盜艦隊機動靈活的特點。就算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在中國近海也鬥不過鄭芝龍

  這種大船的花費極高,造一艘最起碼幾萬兩銀子,人員開支及船隻養護、彈藥開銷每年也至少上萬兩。所以鄭芝龍也很少建造這樣的船隻,他的大部分船隻都是商戰兩用的,不打仗的時候可以跑貿易創收。

  王瑾帶著闖軍士兵在碼頭列隊歡迎,吹鼓隊演奏著一首誰也沒聽過的曲子,那是王瑾憑記憶恢復的《賓克斯的美酒》,用嗩吶演奏的話,仔細聽還是勉強分辨得出是這首曲子的。

  阿賈伊帶著麾下的海盜們登上了碼頭,其實他們已經在岸上住了幾天了,為了搞這個歡迎儀式,他們又特意跑回船上去了。

  不用通名報姓,王瑾和阿賈伊都知道對方是誰,兩人握手為禮,直接用英語交談了起來。

  「我猜你們是從太平洋對岸過來的吧。」王瑾說道,「這可真是漫長的旅程啊。」阿賈伊說:「那是當然的,作為一個海盜,怎能不追隨金鹿號的足跡。可惜我來得太晚了,麥哲倫、德雷克、卡文迪許、范諾爾特……太多的人搶在了我前面,環球航行已經不能帶來足夠的榮譽。好在我還有塔斯曼、白令、庫克他們的榮譽可以竊取。」

  王瑾笑道:「第一次帶著如此之多的船隻橫渡太平洋,已經足夠讓你名垂青史了,顯然你在壞血病的解決上已經走在了世界前列。至於那些迷霧中的土地,我們都已經知道那些地方的地圖是什麼樣子了,無非就是誰先去而已,倒不如比一比誰先拿到阿姆斯特朗的榮譽。」

  阿賈伊說:「我怎麼覺得你落後了很多啊,還是說你把真正的海軍藏起來了?」

  王瑾說:「這就是我最強大的艦隊了,畢竟我生活在一個坐在家裡就有人來送銀子的國家。陸軍是國家的生命,海軍只需要保證近海安全。」

  阿賈伊說:「我原本就估計亞洲至少應該有一個我們的同類,一抵達這裡我就確定了這一點。雖然我不太了解中國的歷史,但我知道英國人來之前香港不應該有軍事基地。交換一下情報吧,你知道幾個?除了你之外我還知道兩個,捷克的起義軍首領大約翰,易洛魁人的大戰酋紅斗篷。」

  王瑾還是第一次聽到關於易洛魁人的消息,他的心裡暗中盤算,現在連他在內,已知的穿越者已經有七個了。

  王瑾說:「我還知道兩個,斯里蘭卡國師塔爾摩,正在領導孟加拉的起義,還有阿曼宰相努勒。」他又和糊弄小約翰時一樣,把納敏夫的消息隱去了。

  「這麼說,已經有六個人了。」阿賈伊說,「我很確定新大陸不會再有別人了,如果大約翰派來的人說的都是實話,歐洲也不會再有了。」

  這還真不一定,王瑾這不就沒說實話嗎。

  王瑾說:「或許本來有幾百人也說不定,結果大部分人都沒活下來,畢竟從你我的經歷來看,現在還沒死真是一個奇蹟。」

  阿賈伊笑道:「也對說不定有哪個倒霉蛋正在印度做太監,或者在巴西的熱帶雨林里撈魚。我們還是別站在這裡聊了,看樣子我們的朋友都對我們的對話感到很迷惑。我們應該都有很多問題想問對方,如果在這裡把話說完的話,恐怕我們都要餓死了。」

  闖軍兄弟們對於王瑾和這個黑洋人說了什麼當然是一無所知,阿賈伊手下那些聽得懂英語的人也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這兩個人在聊什麼東西。雖然說一邊是流寇,一邊是海盜,都不在乎什麼外交禮儀,但是他們倆剛一見面就像多年舊識那樣站在那裡聊個不停,也未免太奇怪了。

  王瑾將眾海盜請到了宴會廳。軍營里的宴會廳簡陋得很,就是一間大屋擺上桌椅而已。因為涉及外交,所以款待海盜們的宴席不受四菜一湯的限制。香港沒什麼好廚子,主要就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海盜們去年就從加勒比出發了,沿美洲大陸航行時還好,離開墨西哥之後,他們在海上漂了三個月,看見新鮮的肉食和蔬菜比見了親爹還親。雖然他們已經到香港幾天了,但是展現出的吃相還是讓流寇出身的闖軍頭領們都震驚了。不過也不是所有海盜都如此,也有一部分軍官保持著用餐禮儀。

  按理說,一個國家的元首從地球另一邊帶著一支艦隊前來,王瑾首先應該要弄清他來做什麼才對。但是,王瑾有一個私人問題迫不及待地想問:

  「你在變成現在的你之前,你是誰?」

  這個問題同樣讓那些懂英語的海盜摸不著頭腦,阿賈伊鄭重其事地答道:「我一直都是我,但我並不知道我是我。以前我是阿賈伊,現在我還是阿賈伊。」

  誰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在對什麼暗號,但是阿賈伊的答案解開了王瑾心中的疑惑,從之前納敏夫寫給王瑾的回信中,王瑾已經判斷出了這一點,而現在他基本可以確定,他們七個穿越者應該是以同樣的方式來到這個世界上。

  王瑾從出生到十六歲那年,一直都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十七世紀的人。直到從瀋陽出逃時,他的腦海中忽然湧入了無數的記憶。他記了起來,自己在二十一世紀生活過,那個時空的他也叫王瑾,而且與現在的王瑾有著相同的身材相貌,甚至有完全相同的性格。他的心裡沒有任何的割裂感,絕不是他的靈魂奪取了這個身體,而是二十一世紀的王瑾和十七世紀的王瑾實實在在是同一個人。

  現在看來,納敏夫和阿賈伊也是一樣。那麼,會不會有穿越者至今還沒想起自己是誰呢?他們又是為什麼以這樣的方式來到這個世界?

  不過眼下王瑾還顧不上思考這麼複雜的問題,確認了這件事之後,他就該辦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