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眷隊伍迅速向南進發,返回澧縣,在那裡休整之後,再乘船由洞庭湖進湘江前往衡州。洞庭湖中原本水盜眾多,闖軍到來之後收編了一批,剿滅了一批,遣散了一批。還有一批本來就是此地的漁民,打得過你的時候他們就是水盜,打不過你的時候他們就是漁民。再加上洞庭湖水師初步成型,有水師船隻護航的闖軍船隊是沒人敢打主意的。
「劉參謀!岳州袁將軍急召你回去,麻城出事了。」信使居然在船上把劉文秀截住了,可見事態的確緊急。劉文秀急忙向高夫人和謝君友辭行,返回岳州。
袁宗第、潘獨鰲、劉希堯、藺養成這兩天正在商議對策,但始終沒有商議出一個結果來。劉文秀大體上了解了一下情況,簡單來說就是,在大別山地區活動的豫楚十三家拆夥了。
張獻忠、羅汝才、馬守應、賀一龍、賀錦五營兵馬決定東進南直,塔天寶和牛萬才希望繼續在大別山活動,而馬進忠、惠登相、王光恩、張一川、劉國能、李萬慶決定招安。雖然賀錦和塔天寶原本有投奔闖營的打算,但他們和闖營中間畢竟隔著一個武昌,湖廣總兵錢中選正駐守在那裡,貿然前往岳州太危險,眼下還是暫時跟著張獻忠為好。
然而就在大家要分道揚鑣的時候,奇變陡生。
十天前的夜裡。
「闖塌天!趕快向曹操和八大王報訊,官軍要來了!」王光興急急忙忙闖進了劉國能的軍營。劉國能倉皇從被窩中爬起來:「怎麼回事?」王光興說:「我哥和掃地王、過天星、射塌天他們三個商量好了,左良玉的人馬上就來了。」
劉國能這才鬧清楚,他們六營一起招安,原本談好的條件是六人都授副總兵之職,但五省總理王家楨又加了一個條款:誰能擒殺張獻忠或者羅汝才,授總兵。
總兵與副總兵一字之差,卻是有沒有獨立作戰權,能不能單獨成鎮的差別。於是便有人紅了眼了,張一川、惠登相、王光恩、李萬慶四人擔心劉國能和馬進忠不肯干,索性撇開他們,自己引來了左良玉。然而王光興總覺得自己哥哥乾的這事實在是不地道,招安無所謂,跟著誰干都是干,可沒必要對自己的兄弟下這樣的死手吧。
關營和西營、曹營的營地之間隔著李萬慶和惠登相的營地,王光興沒辦法直接向張獻忠、羅汝才報訊,也覺得這樣有點對不起哥哥。所以王光興便把消息告訴了劉國能,至於劉國能怎麼處置,王光興便不管了。
劉國能倒不擔心自己的安全,他和馬進忠的營地在聯軍的最北邊,背靠大別山,一旦有情況,立刻跑進山里就是了,但不招安的七營怎麼辦?
思前想後,劉國能還是決定自己跑路,他不對兄弟下手,也不壞別人的事。
「掌盤,我們就這樣撤了,不管別人了嗎?」楊彥昌問道。劉國能嘆了口氣:「我們終究是已經要做官軍的人,不能再和之前那樣了。」楊彥昌說:「可我們畢竟還沒招安啊。」劉國能搖了搖頭,楊彥昌清楚劉國能的為人,他打定主意的事情就不會更改,因此也只能服從。
但是他雖然不能違抗劉國能的命令,卻能曲解他的命令,劉部兵馬逃走之後不久,他們的營地便熊熊燃燒起來,火光沖天。
住劉國能隔壁的馬進忠最先發現了異常,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先逃跑總是沒錯的,混營立刻棄營逃走,緊接著,整個聯軍營地都亂了起來。
作為造反多年的老流寇,大家的跑路技術都是合格的。官軍的襲擊失去了突然性,自然也沒取得什麼戰果。西、曹二營和革左五營本來就已經準備拔營了,所以一發現劉國能的營地起火,便迅速向山里轉移,混亂中死傷逃散了一些人,但並未受到多少實質性打擊。
但對於麻城縣的老百姓來說,就是徹徹底底的實質性打擊了。
左良玉部、惠王張李四營降軍,還有其他九營的潰兵,哪個也不是善茬。數以萬計的亂兵分散在麻城、黃安、黃陂、羅田四縣,到處燒殺淫掠,雖然他們中的大多是已經是官軍了,但官府拿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有流寇過境,麻城的鄉勇早就全神戒備了,變亂一發生,亂兵和鄉勇立刻激戰起來。鄉勇們沒有能力出擊,但是據寨自保,還是足以作為亂兵的對手。有的村寨防禦堅固,亂兵屢次進攻不能得手,反致自身傷亡慘重,但也有的村寨被亂兵攻破之後屠掠一空。
此時,前甘肅巡撫梅之煥已經六十五歲高齡了,住在麻城孝感鄉的沈家莊。這裡叫沈家莊,然而最大的宗族卻姓劉,是梅之煥母親的娘家所在。父親去世之後,梅之煥便隨母親住在這裡,因為他是沈家莊出過的最大的官,現在他倒成了這裡的莊主。
理論上來說,梅之煥也是梅氏的族長,但從他自幼住在母親娘家來看,就知道他和族人的關係怎麼樣了。不過,畢竟是自家親戚,還是要照顧的,所以他還是給左良玉下了帖子,要他約束軍紀,不要滋擾地方,最起碼不要滋擾梅家。
左良玉畢竟是在官場混的人,對鄉紳不能太過分,否則指不定誰的關係就通到京里,在朝堂上給自己打小報告可不好辦。然而剛投降的四營流寇誰管你梅家炭家,尤其是掃地王張一川,在另一時空那是敢燒皇陵的人,區區一個鄉紳豈能嚇得住他。而且在另一時空,張一川最後還是成功招安,最後死在了張獻忠手裡。
張一川打著官軍的旗號逼近了一些梅氏族人居住的村寨,但是這並不能讓鄉勇們放鬆警惕,畢竟官兵和流寇對他們來說也差不多。當發現這些官軍不顧警告快速逼近,在放銃示警無效之後,鄉勇們便開始還擊,弓弩、火銃、土炮都動用了,官軍的「征糧」迅速變成了一場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