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總兵尚可喜、安慶總兵黃得功、廬州總兵劉良佐、泗州總兵牟文綬、山東總兵倪寵、福建總兵鄭芝龍、浙直總兵王之仁、河南總兵張任學、湖廣總兵錢中選、京營總兵孫應元,總共十大總兵的軍隊劃入了楊嗣昌麾下。
要不怎麼說崇禎和楊嗣昌才是真愛,仗打成了這個熊樣,竟然還對他信任如初。在楊嗣昌上報取得了「南昌大捷」之後,立刻把之前他在湖南打敗仗的事情拋諸腦後了,調集七省十總兵的兵馬,支援楊嗣昌,一定要將闖賊徹底消滅。
與之相對應的是,洪承疇、方孔炤、陳睿謨三人都遭到了嚴厲的申斥。方孔炤因為「後勤轉運不利」的罪名被革職,陳睿謨的罪名就大了,喪師失地,直接著錦衣衛鎖拿進京。汝南兵備道宋一鶴在楊嗣昌的舉薦之下接任湖廣巡撫,至於偏沅巡撫,暫時就沒必要派人了。
吳兆仁出任雲南巡撫,秦翼明出任貴州總兵。至於貴州巡撫的人選,崇禎久久不能確定,最終他想起了一個人:原宣府巡撫馬士英。
崇禎五年的時候,馬士英出任宣府巡撫,上任剛一個月就從公款里支了幾千兩銀子用來賄賂朝中大員,被監軍太監舉報,於是就罷官了,但是也有不少人為他鳴不平,說這是閹黨構陷。
雖然有前科,但馬士英是少數既熟悉西南局勢又知兵的文官之一。不過馬士英是貴州人,在家鄉做巡撫不合規矩,所以崇禎最終決定由馬士英出任雲南巡撫,吳兆元改任貴州巡撫。
至於熊文燦和鄭茂華,據說這二位已經與靖江王全家一起被闖賊流放到海南島了,崇禎想收拾他們也無從下手。至於臨陣脫逃的陳謙、陳邦傅二將,也找不到。
洪承疇在嘉陵江的表現令崇禎非常惱火,不僅沒能殲滅流寇,還折了白廣恩、賀人龍二將。但是洪承疇是不能罷免的,孫傳庭在陝西脫不開身,傅宗龍才剛剛上任,西路剿闖的責任除了洪承疇之外還真沒有別人能扛。
何況洪承疇剛剛招降了三萬流寇,一旦貿然將他罷免,恐動搖降寇之心,使其復投李闖。因此崇禎對洪承疇只是申斥而已,令他戴罪立功。
劃歸洪承疇指揮的部隊同樣有十總兵:四川總兵羅尚文、貴州總兵秦翼明、雲南總兵沐天波、臨洮總兵曹變蛟、固原總兵左光先、寧夏總兵賀虎臣、西寧總兵馬科、剿寇總兵高迎恩、偏沅總兵閔一麟、甘肅總兵柴時華。崇禎計劃東西兩路一齊進兵,迅速將闖賊剿滅。
闖賊竟然割據建政,開科取士,這已經深深觸犯了崇禎的底線,今後的一切政策都要圍繞著剿闖這一核心要務進行。倘若不將闖賊迅速剿滅,任其在南方發展勢力,其害將遠過於東虜。
在崇禎看來,皇太極不過是個蠻夷可汗,意在擄掠子女金帛,而李自成想要的卻是他屁股下面的龍椅,其中的輕重緩急大有差別。
洪承疇、孫傳庭、傅宗龍等有腦子的督撫對於崇禎的這一計劃都十分不看好。還二十路總兵剿闖,小說看多了吧?等於除了遼東、直隸和山西之外,從全天下動員力量來圍剿李自成。要是打贏了還好說,要是打輸了,大明朝就算徹底完了。
更何況以明軍現在的情況,將這二十路大軍集結起來都是不可能的。這麼多的軍隊長途跋涉,需要多少糧餉?誰來掏這個錢?尤其是甘肅總兵柴時華,從他的駐地甘州到剿闖前線的荊州有將近四千里地,等他來怕不是要等到明年了。
然而,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意見。這些督撫現在都是「待罪之身」,在這個時候給皇上潑冷水,還想不想幹了?
洪承疇認為,最好的辦法應該是由他自己率固原、寧夏、臨洮、西寧、四川五鎮兵沿江東進,以荊州為基地,攻打岳州。尚可喜進兵江西,迫使闖軍分出主力迎戰。偏沅部隊牽制湘西闖軍,鄭芝龍派出麾下海盜襲擾廣東沿海,再煽動廣西、湘西土司襲擊闖軍。
由二十個總兵參戰變成八總兵,而且閔、尚、鄭三部的糧餉還可以在當地自籌,這樣的戰役規模還在大明負擔得起的合理範圍內。只要打下岳州,湖南便門戶洞開,闖賊只有放棄湘贛退入兩廣,這樣一來,對國家的威脅就大大下降。
如果闖軍主力在湖南被重創,官軍就可以一鼓作氣攻入兩廣,如果闖軍主力完整,那再慢慢想辦法。對付李自成這樣堅韌狡猾的對手,就不能抱著畢其功於一役的想法,一定是持久戰。
可這些話他這麼跟崇禎說呢?崇禎要是聽不進去,肯定是勃然大怒,天威難測。要是聽進去了,好啊,你去打岳州吧,要是萬一打不下來?那又該怎麼說?
因此,洪承疇很乖覺地選擇了閉嘴。
但也有不識相的,孫傳庭、傅宗龍二人便上書崇禎,孫傳庭說邊軍乏餉,陝西軍情緊張,希望別把甘肅兵調走。傅宗龍說百姓困窮,國家財力虛竭。崇禎當然不會聽他們兩個「胡說八道」,下詔將二撫申斥了一番。
軍隊畢竟不是聖旨一下就能直接傳送到戰場的,因此,楊嗣昌提出了兩個配套方案。
第一,就是加征楚餉。原本預定只徵收一年的剿餉肯定是不能取消了,而且區區三百萬兩銀子也根本應付不了這樣龐大的軍事開支。楊嗣昌重新制訂了一個「楚餉」的加派計劃,餉額一共九百六十萬兩。
七百四十萬的遼餉,三百萬的剿餉,九百六十萬的練餉,加派總數竟已高達兩千萬,而在徵收的過程中,有的地方征不上來,有的地方還要多征,實際的徵收額還要再上浮幾百萬兩。至於經辦官吏中飽私囊的部分,那就是天文數字了,根本無從計算。
楊嗣昌還「創新性」地提出了一個觀點:加派是按土地田畝數額進行的,因此受損最大的肯定是大地主。這樣一來,就購買土地的成本就會提高,就可以抑制土地兼併了。這可真是治標又治本的奇策啊。
楊嗣昌要麼是個對基層沒有半點了解,連「產去糧存」這種簡單把戲都沒聽說過的蠢材,要麼就是完全不顧百姓死活的狗官,二者必居其一。然而楊嗣昌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並不是那麼蠢,所以他只能是後者了。
總有人以為明朝亡於自然災害,然而實際上就算明朝官吏的中飽私囊嚴重破壞了水利設施,也沒有多少自然災害能嚴重到徹底顆粒無收,朝廷的稅收、田主的地租以及債務才是令百姓不得不淪為流民的根本原因。
正常來說,發生災荒之後,朝廷應該豁免錢糧,但崇禎由於國用不足,在批准豁免錢糧時非常「謹慎」,作為田主的宗室、勛貴和一般士紳自也不會因為鬧災就大發慈悲減免田租。放印子錢的更是心如鐵石,掙的就是這喝人血的錢。倒也的確有某些人道德水平比較高,會減免田租,甚至施捨災民。但是,從來只會有道德高尚的個人,不會有道德高尚的階級。
根據明朝的稅收政策,一個地區的賦稅是固定的,不管當地的百姓逃走多少,稅都不會減,那麼沒有逃荒的人就要交更多的賦稅。因此一旦逃荒開始,就再也無法遏制。可以預見,在這樣竭澤而漁的加派政策下,下一波的流民潮馬上就要到來了。
而與之配套的第二個策略,就是楊嗣昌已經提過的「攘外必先安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