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亮、劉汝魁、馬世耀、馬世泰、郝搖旗、張洪……一面面熟悉的旗幟出現在倉禾堡的視野中,城內爆發出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從這一刻開始,湖南之役已經結束了。
離開了夷陵的闖軍毫無阻礙地攻取了長陽、宜都、枝江、松滋、公安、石首、慈利、澧州、石門、安鄉、華容這十一個州縣。十萬闖軍鋪天蓋地而來,這些州縣只有些許團練和衛所兵,根本無可抵禦,長江以南、洞庭湖以北,明朝官府被一掃而空。
常德府所轄的武陵、桃源、龍陽、沅江四縣也輕易地被闖軍攻破了。封在常德的榮王朱慈炤帶著母親姚氏逃亡湘西,從此失蹤,成了一個永遠的歷史之謎。榮藩的惠安王、富城王、貴溪王、肇慶王、仁和王、咸寧王等宗室則被一網打盡。
楊嗣昌的老家也被闖軍給端了。楊家歷代霸占了不少土地,但楊家占了地之後也佃給別人耕種,歸還原主的話佃戶的生計又成了問題,要分辨霸占和合法購買,也不是現在的闖軍能做到的。所以李自成乾脆不管這些事,只抄了楊家的浮財,開倉放糧。至於土地關係,讓本地的農民自己折騰吧。
至於楊嗣昌的家人,先抓起來帶走再說。闖軍本來沒有這個習慣,要麼殺要麼放,抓人質的毛病就是從王瑾開的頭。
進入長沙府境內後,李自成發現自己竟然和在陝北老家時一樣受歡迎。本地暴動農民喊了這麼久「闖王來了不納糧」,如今真的見到闖王了,自然認為這是對官府豪紳發動總攻的信號。闖軍所到之處,都有本地百姓引路,暢通無阻,而楊嗣昌甚至沒得到闖軍南下的消息。
闖軍兵分五路。李自成率黨守素、辛思忠、李友解衡州之圍,與楊嗣昌決戰。劉宗敏、李過、馬重僖、高一功占領長沙和岳州,切斷明軍退路。田見秀、袁宗第、白鳩鶴、劉體純攻打辰州,消滅偏沅明軍。劉芳亮、馬世耀、劉汝魁由寶慶、永州馳援湘南,接受王瑾指揮。郭汝磐、吳汝義、謝君友留守常德,消滅九溪衛、永定衛等地的明軍,完善田兵組織,保障與夔東的交通線。
以闖軍與整個大明朝的實力對比而言,實在不足以發起如此囂張的攻勢。但是此時明軍的主力集中於北方和四川,湖南戰場上的明軍兵力只是按鎮壓湘南工農起義配置的。
就和田忌賽馬一樣。農民軍這邊,闖軍是上駟,中原的張獻忠、羅汝才等人是中駟,川陝的郭應聘、谷可成、趙勝、李文江等人是下駟。而明軍這邊,洪承疇、孫傳庭是上駟,楊嗣昌是中駟,王家楨、方孔炤是下駟。
最強的洪承疇集團撲了個空,這就導致明軍實際投入戰場的兵力與其總體實力嚴重不匹配。雖然在全國範圍來看,有數十萬大軍可以調動,但是在湖南一隅,卻顯出了大勢已去的模樣。
以弱勝強,從來都是靠形成局部的以強凌弱。要是回四川和洪承疇決戰,闖軍依然是弱者,可是來湖廣欺負楊嗣昌,就變成強者了。
倉禾堡下,明軍被五倍於己的闖軍內外夾擊,而且闖軍有本地百姓帶路,明軍根本逃無可逃。那些配屬給關寧軍的湖廣兵,直接喊起了「湖廣人不打湖廣人」。
祖大樂當機立斷,舉起了白旗。祖大弼在定軍山兵敗「突圍」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他在大凌河之戰中挺照顧王瑾,進關之後搶劫的事做了不少,卻沒什麼血債,估計向王瑾投降總不至於掉腦袋。不管接下來怎麼樣,總比把這三千遼西子弟兵的性命白白送掉強。
「鎮台,我們跟你一起去!」幾名親兵奔了上來。祖寬一個大耳光把其中一個打倒在地上:「放屁!你們都是祖大樂的兵,跟著我幹什麼,找你們自己的將軍去!」
祖寬沒著甲便飛身上馬,轉眼便把部下們甩開了。胯下名駒追風逐電,直奔王瑾的大旗而來。
「總制,你是一軍主將,怎能做此偏裨之事。」黃色俊攔在王瑾馬前,「百人之將衝鋒陷陣,千人之將不離旗鼓,萬人之將運籌帷幄。就算祖寬是明軍總兵,擊殺他之事由我來也足夠了。」
王瑾緩緩催馬從黃色俊面前擠了過去,黃色俊也不能真死拉著他不放。王瑾說:「該做的事情沒做完之前,我是不會送死的。但這件事必須我來親手了結。」
王瑾的坐騎小跑起來,速度越來越快,直到全速奔馳。他比迎面衝來的祖寬還是要慢一些,畢竟王瑾穿著全副盔甲。
王瑾的武藝向來是不如祖寬的,就算一個有甲一個無甲,祖寬也未必沒有擊殺他的能力。但王瑾仿佛能看到未來一樣,非常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越來越近了,王瑾和祖寬都舉起了手中的長刀。王瑾並沒有像動漫男主一樣開始回憶,反而是頭腦放空,幾乎不用意識操控身體。仿佛那口刀才是有思想的,而身體只是操作它的工具。
伴隨著一聲金鐵交碰的巨響,兩騎馬交錯而過,闖軍眾兄弟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見兩人的馬都漸漸慢了下來,直到兩人分開老遠,才終於停下,王瑾勒韁回馬,祖寬卻從馬上轟然栽落。
闖軍陣地上爆發出陣陣歡呼,王瑾緩緩歸陣。剛才那聲巨響是祖寬砍中了王瑾的胸甲,但是只留下一道長長的刀痕,而王瑾那無聲無息的一刀卻是致命的。
就連楊嗣昌的死活也已經無關緊要,這場戰役不再有任何懸念。
「皂鷹和去永州,之前我在那裡打廣西兵,留下不少潰兵,得剿了他們,胡楚一負責帶路。芳亮你去收復郴州,艾能奇給你帶路。大馬這一隊跟著我,先讓小馬和搖旗去香花嶺,丁可澤帶路,具體情況丁可澤路上和你們說,任務就是追打陳上才,打到他徹底完蛋為止。對了,叫文書來,還要給沈至緒寫信,告訴他,現在沒有騎牆的餘地了。」
在湖廣的這段時間,王瑾受制於兵力不足,始終難以盡情施展。若要從北方調兵,長途穿越人生地不熟的湖廣北部明統區又實在太危險。現在終於有了闖軍主力,哪怕只是五分之一的主力,也足以敞開了收拾湖廣的官軍了。
「去年我們西出潼關時是五萬之眾,今日入楚,卻有十萬大軍。等到我們有了雄兵二十萬,便是北伐中原,一統天下的時候了!」劉芳亮朗聲大笑。
王瑾說:「區區一個湖南,還不夠我們施展。如今秋高氣爽,天氣轉涼,雨水又少,正好用兵於南國。你們過來這一路上,莊稼如何?」
劉芳亮說:「永州、寶慶,因為亂兵劫掠有些損失,但是大部分明軍都在忙著打你,沒時間下鄉,莊稼沒被禍害。今年雖非豐年,亦可勉強充飢度日。」
王瑾點了點頭:「這便好。有了這樣的基礎,再有幾個月,我們與明朝爭天下的資本就要盡數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