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最終決定,土豪也要打,長沙也要打。直接帶著兩萬饑民呼呼啦啦像上山打狼一樣去打長沙,那是行不通的,王瑾並沒有把兩千老兵平均地分散到部隊中,而是從礦工之中挑選精壯,補充到老部隊中,將老部隊擴充到了五千人。
王瑾將隊伍分成十個大隊,原本的十個管隊中,孟長庚和吉慶玉協助孫可望留守井岡山,由劉新宇、李荊楚二人補上。
其餘人手全部交給劉文煌統領,在湘南一帶打土豪籌糧,建立山寨。周龍宇負責藍山縣,郭子奴負責臨武縣,蓋遇時負責永興縣,魏麟鳳負責宜章縣,倪端負責興寧縣,王打鐵負責桂陽縣,李三負責桂東縣,李定國負責桂陽州,丁可澤負責常寧縣,劉文煌本人負責郴州。同時,要求留守井岡山的孫可望、李文斌等人向酃縣、茶陵、安仁、攸縣一帶拓展勢力,嘗試建立田兵組織。具體怎麼打,王瑾也不做過多干涉,反正也管不過來,再怎麼說也不會比原時空更差。
李定國負責的桂陽州是難度最大的,桂陽知州陳佳士手上掌握著目前湘南地區唯一一支有戰鬥力的民團。而李定國手上只有二十多個老兄弟和一千多饑民,連人數都不占優勢。李定國已經十六歲了,在闖軍中接受了五年的教育,他的能力王瑾最信得過。
劉文煌、周龍宇、郭子奴等人也不是沒本事,但是他們這些人「革命熱情」太高了,英勇頑強不怕犧牲是好事,可是也不能太不怕犧牲,盲目攻打城市。這種思想在三百年後都是革命者的通病,自然不能指望十七世紀的農民起義者不犯這樣的錯誤。原本指揮幾百人的小寨主突然手下有了上萬人,怎麼可能不頭腦發熱,另一時空的礦民軍之所以失敗,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但是反過來,也不能畏手畏腳,連打個縣城都不敢。要怎麼掌握把握戰機與草率冒進之間的平衡,這就要看指揮官的能力了,不是靠理論說得清的。這需要長期的戰爭經驗積累,還得靠天賦,尤其是在情報偵察困難、通信手段落後的時代,軍隊打仗十分依靠指揮官的臨機判斷。
王瑾知道自己的天賦很一般,所以cosplay「井岡山的王委員」就是作死。但是四個兒子的天賦都比自己強得多。經過了五年的時間,他們觀摩李自成打仗,該學的都已經學得差不多了,需要的就是實戰。桂陽州的民團就是一個很好的墊腳石,既不是不堪一擊的垃圾,也不是那種讓闖軍主力都忌憚的精兵強將,正適合初出茅廬的李定國試煉自己的手段。
王瑾自己則率領主力人馬從永興縣北上,準備了大量的船隻和竹排木排,順耒水而進,包圍耒陽縣城。耒陽縣的防禦力量薄弱,闖軍想破城並不困難,王瑾想採用圍城打援戰術,將衡州的兵備副使李嵩引出來。
王瑾對於能不能引出李嵩把握也不大,倘若李定國拿下了桂陽,他卻在衡州吃癟,老子打仗還不如兒子的笑話可就傳出去了。王瑾倒不太在乎這個,兒子比老子強,那是天經地義,否則的話,人類一代不如一代,豈不是要退化回石器時代了。
可王瑾沒想到,這場戰鬥竟然出人意料地簡單。
原因在於,李嵩到現在都以為是饑民作亂,根本不知道有闖軍參與其中。江西官府知道井岡山的土匪和流寇是有勾連的,可是當王瑾和劉文煌大舉殺入湖廣,殺官破城時,江西官場卻非常一致地裝聾作啞,李嵩不去向他們詢問,他們便裝不知道,根本不向李嵩提供任何情報。就算李嵩主動去詢問,他們也打死都不能承認,否則的話,怎麼解釋他們縱容闖賊在江西境內盤踞這麼長時間?
王瑾打下郴州之後,一直在用繳獲的印信和衡州聯絡,稱境內土賊四處作亂,燒殺搶掠,甚至不提州城被攻打的事。當初州城失守的時候,王瑾是將何天柱指揮的郴州守軍和吳大鼎指揮的宜章守軍騙出城外殲滅,隨後偷襲破城,動作乾脆利落,消息並未傳開,李嵩到現在還以為郴州知州和守備吳大鼎、把總何天柱還活著,州城穩如泰山。
他知道的消息,只是賊人攻破了永興縣城,又圍攻耒陽。於是,他便大搖大擺地帶著官兵和鄉勇兩千餘人前來增援了。這一路上,官軍都沿著耒水乘船機動,李嵩自認為萬無一失。
王瑾把伏擊地點設在了耒陽以北五十里處的新市鎮,耒水在這裡拐了一個銳角的大彎,拐彎處還有大片的淺灘甚至河心島。官軍又沒有專業的內河水師,只是臨時強征了耒水、湘水上的商船、民船、漁船,到了這樣不熟悉的複雜地形,又怎麼可能保持整齊。官軍原本就是逆流而進,船速頓時慢了下來,擠在一處,甚至發生了碰撞和傾覆。
趁著北風停止的機會,闖軍順流放出火攻船,官軍船隻被焚,亂作一團。闖軍兄弟中旱鴨子居多,打水仗是不利的,只是在岸上向官軍射擊。官軍試圖登岸,闖軍正是求之不得,上了岸還怕這幫慫?每當官軍上了岸,還沒來得及排成陣勢,闖軍便射擊一輪,然後用騎兵和重步兵突擊,官軍根本沒有抵抗之力,一擊即潰。
五千闖軍在有利地形下伏擊以鄉勇為主的兩千官軍,結果不會有任何懸念,官軍被殺近千人,逃散數百,俘虜數百,繳獲船隻七十餘艘。李嵩落水溺死,至於他是座船被擊沉、意外落水、跳水逃生還是自殺成仁,就不好考證了。於是王瑾就給了個「沒於陣中」的定性,故意引導人往陣亡或自盡的方向去想,用破船上拆下來的木板釘了一副棺材,讓釋放的俘虜把李嵩的屍體送回衡州去。
不管怎麼說,這個人平素雖無好評,也沒有惡名,敢帶兵出來打仗,還是對得起他領的俸祿的,算個忠臣。跟著送去的還有王瑾的一封信,王瑾公開打出了闖軍的旗號,要求衡州府內的桂王朱常瀛和大小官員出城投降。
新城市一戰伏擊的規模非常大,幾千人參戰,火光熊熊,無數屍體順著耒水一路漂到衡州。所以王瑾就算不這樣公然下戰書,衡州也必然有備。然而李嵩和他手下的少數標兵以及訓練水平較高的鄉勇已經全軍覆沒,衡州城內剩下的那些烏合之眾,就算有備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