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搶先,步步搶先,劉新宇等礦工起義領導人見到王瑾時,王瑾在郴州已經擁兵上萬了。而劉新宇等人還沒來得及廣泛發動饑民,僅有數千人。
王瑾以最快的速度與劉新宇、郭子奴、李荊楚、周龍宇四人歃血為盟,結為兄弟,他們四人還覺得受寵若驚。闖軍在北方的戰績,胡興民和李慶棠這兩個闖軍臥底早已在臨武、藍山一帶傳布。這些人雖然是純正的農民工,可他們的消息一點都不閉塞,在另一時空還有北上湖北與張獻忠聯合的計劃。
被礦工們視為頭號大敵,在另一時空也確實直到起義失敗都沒有解決的郴州明軍,被王瑾冒充土匪騙出城外,輕而易舉地殲滅了,隨後又冒充官軍得勝歸來,騙開了郴州、宜章二城的城門。這樣的事實擺在眼前,讓劉新宇等人立刻相信那些傳說都是真的。
此時的礦民軍還相當幼稚,如果不是有香花嶺錫礦這個聚集了大量壯丁的特殊環境,劉新宇、郭子奴這些人和河南、山西那種帶著百十個饑民投闖的流民首領、綠林好漢並無多少分別。王瑾也早就習慣這種情況了,畢竟就連李過都問過他,官軍打仗還有沒有武將單挑。
人非生而知之者,所有知識都要靠學習得來。在另一時空,這些礦工領袖靠幾萬兄弟的犧牲才學會怎麼打仗,可是已經遲了。而現在,他們面前有已經打包整理好的知識,有人手把手指導他們。能當上礦工領袖的人靠的都是真本事,裡面沒有蠢人,在另一時空他們自己摸索了三年都沒完全搞懂的軍事乃至政治、經濟知識,現在有幾個月的學習時間也就能掌握了。
他們不用學成紅軍幹部,王瑾自己都沒那個本事,只要這些將領的平均水平能達到閻可義、郝尚久的程度,這些連低水平治安戰都打不好的南方明軍怎能是他們的敵手。
王瑾早就無數次分析過另一時空湘南礦工起義失敗的原因,實力不足是一個方面,其戰略也是有問題的。
起義剛一開始,礦民軍就想直接攻擊郴州,可是攻不下來,便退而求其次去打桂陽州,這中間就平白耽擱了許多路程,可是桂陽州也沒打下來。這之後,他們轉向西北,攻打祁陽、永州、常寧,取得了一些勝利,卻不能入城,又南歸二打桂陽,還是不能克,再轉回常寧,準備進入湘江。
在衡州,他們大破官軍,可是衡州城不易攻取,礦民軍急於和湘鄉縣的起義隊伍會合,捨棄衡州,北上湘潭。
接下來這段劇情就非常讓人覺得眼熟了,起義軍大舉進攻長沙,鏖戰九天九夜,終不能克,不得不退入羅霄山脈。可是礦民軍人數眾多,不可能在山裡建立根據地,於是他們先攻打江西袁州失敗,隨後又打回湘南老家,在郴州遭遇失敗。湘鄉縣的起義軍戀土不舍,沒有一起撤離,在離長沙這麼近,還有漣水水路可以運送補給的地方被官軍重兵圍剿,自然也只有失敗一途。
在官軍忙著圍剿湘鄉起義軍的這段時間,湘南起義軍雖然也積極出擊,卻並無章法,同時攻打郴州、桂陽、全州、韶州、衡州五州。他們的表現是英勇的,也殺傷了很多官軍,但是,這種沒有重點、多頭出擊的辦法使得他們每年攻破任何一個州城,攻打韶州的黃細雪和攻打全州的李荊楚全身而退,其他三路兵馬都遭受了很大的損失,尤其是劉新宇和郭子奴指揮的衡州、桂陽兩役,礦民軍死傷慘重,屍橫遍野,江水為赤。
自此之後,礦民軍就全面轉入防禦,原本出工不出力的廣東、廣西官軍因為韶州、全州受到攻擊,也改變了態度,全力入楚參與圍剿。而已被重創且戀土難移的礦民軍又不能進行大規模的戰略轉移,於是這場戰爭就變成了硬碰硬的陣地戰,最終導致礦民軍全軍覆沒。
但凡對中國近代史有點了解的人,看到這段歷史都能聯想到點什麼。但是發現問題是一回事,解決問題又是另一回事了。
此時,郴州州城及下屬的五個縣城都已經被闖軍攻克,王瑾甚至覺得,是不是可以直接在這裡割據,建立「贛粵湘根據地」了。
還是要理智,不能頭上纏塊紅布就真拿自己當紅軍了,闖軍的長處是運動戰,而不是游擊戰。闖軍兄弟中真正有理想有抱負的還是少數,大部分都是以軍人職業謀生的,必須靠隊列和紀律的約束才能打仗,不能指望他們發揮主觀能動性,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游擊戰不僅要看軍事素質,還要看政治素質,所以闖軍的「游擊」僅限於占山為王,不時下山打土豪,而不可能真正建立農村根據地。要說占據州縣當縣太爺,他們也比不過大明的官。
因此,郴州是不能守的。其實另一時空礦民軍北打衡州、長沙的戰略還是很有見地的,只有這樣將戰火燒到敵人統治的核心區,廣泛發動湖南各地的饑民進行暴動,才能對抗戰鬥力比他們更強的明軍。但是,他們之前在湘南耽擱了太多時間,攻堅力量又嚴重不足,連打個縣城都要費極大的力氣,這種戰略便不能成功了。
另一時空礦民軍在湘南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亂打也是有原因的,他們聚集了太多的饑民,缺少糧食,所以只能到處搶糧,想快速進軍也快不起來。現在王瑾麾下的隊伍連家屬在內已經接近兩萬人了,膨脹了近十倍,就算他在井岡山事先積累了一些糧食,也不敷使用,闖軍也和另一時空的礦民軍一樣,面臨著嚴重的糧食危機。
不打土豪,就不能取得糧食,不挺進湘中,就不能取得戰略優勢。現在起義剛剛爆發,明軍還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反應過來。如果在湘南耽擱的時間太多,讓明軍將兵力集結起來,作戰的難度就要增大很多了。
闖軍進駐井岡山之後,早已對湖南的局面進行了細緻的偵察。目前湘南一帶官軍的勢力十分薄弱,只有桂陽州知州陳佳士手上有一千多團練武裝,另一時空礦民軍三打桂陽都沒有得手,足見此人還是有本事的。
再往北,衡州的軍事主官是兵備副使李嵩,湘潭縣有明軍馬維元部和縣令黃文控制的團練武裝。長沙有兵備副使高斗樞和知府雷起龍,他們手下有四五千人,但也是以團練鄉勇為主,戰鬥力和正規營兵相比差得遠。攸縣原本有鄉紳陳來學牽頭組織的民團,但是已經被王瑾在井岡山周邊打土豪的時候給消滅了。
此外就是常寧縣的鄉勇有一定的戰鬥力,但當地有一位綠林人物名叫胡楚一,已經被王瑾收入麾下了,此人在縣城之內有很強的關係,如果闖軍主力開到常寧,裡應外合攻下縣城並不困難。
長沙以西的湘鄉、寧鄉、益陽、安化等縣多山、多湖沼,本地的煤礦工人嘯聚山林,和香花嶺工人素有聯繫,還有王瑾派去的邵章,已經成了煤礦工人的首領之一。
再往西,就是寶慶知府陶珙、推官李夢日手上的團練,以及闖軍的老熟人道州守備沈至緒了。放眼望去,就沒有一個能打的,官軍的主要部隊都是靠鄉勇民團,營兵很少,衛所兵也和鄉勇水平差不多。不要說闖軍主力,就是張獻忠、羅汝才,如果能殺到這裡來,也會直接橫掃。
可是現在,王瑾的軍隊有九成是毫無軍事經驗的饑民,所以這些對手還是挺難辦的。他只有不到半年的時間可以打明軍一個措手不及,等到明年夏季之後,湖廣巡撫方孔炤、偏沅巡撫陳睿謨麾下的正規軍就算速度再慢也該到位了。至於廣東、廣西、江西的官軍,暫時倒還不用擔心,他們的調動速度需要以年來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