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滅明策略

  當俘虜的這段時間裡,左夢梅倒是和盛小霞混得很熟了。練武的女人實在是太少了,找到一個同類非常不容易,她們兩個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左良玉的贖金也送到了,闖軍不搞一手交錢一手交人,而是先收錢再交人。現在全部的贖金都已經收齊,大鴻寨的俘虜營也要騰空了。

  左良玉並沒有把所有被俘的家眷都贖回去,只贖了左夫人和左夢梅、左夢庚三個人,其餘的小妾、通房丫頭全都不要了。反正這幾個妾不是買來的就是搶來的,又都沒有子女,左良玉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同樣被拋棄的妾侍還有不少,左良玉手下這幫武夫倒也不在乎怎麼三貞九烈的問題,對於她們被俘之後是否失貞沒太放在心上,只是單純地覺得犯不上花這個錢、費這個事。甚至有個人把兒子贖回去了,沒管孩子他媽,理由是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反正孩子還沒記事,換個媽也無所謂。

  那些粗使婢女本來就知道主家不可能贖自己,倒也心態平和。而那些妾侍們原本滿懷希望地盼著丈夫來贖自己,現在希望落空,所受的打擊自然沉重十倍。

  這次是最後一次交還俘虜,沒被贖走的人就說明被徹底拋棄了,俘虜營里哭聲一片。

  左夢梅對於父親的妾侍並無感情,但是現在見她們這樣慘兮兮的,不由得也有些同情了。金聲桓那個被她從車上揪下來的小妾也在被拋棄之列,此時正在號啕大哭。左夢梅於心不忍,問盛小霞:「盛姐姐,就不能把她們也放回去嗎?」

  盛小霞說:「若是放了她們,那些出錢贖人的豈不冤枉。章程既定,就不能更改。她們的丈夫既棄她們如敝履,她們就算回去,日子又能好過多少?」作為一個女人,盛小霞很同情這些人,但作為闖軍的頭領,斷沒有捉住官軍家屬平白釋放的道理。

  「這章程是誰定的,是孫可望嗎?」左夢梅還想再努力一下。盛小霞說:「你也別為難他了,他也是聽他爹的。」這時,孫可望和方管隊恰好並轡而來,左夢梅狠狠瞪了他一眼,孫可望倒也不覺得奇怪,這是自己第二次抓她了,她生氣也是應該的。

  孫可望和方管隊來到俘虜隊伍前,左夢梅說:「孫管隊,你好大的架子。」孫可望一板一眼地答道:「在下是照章辦事,小姐若有什麼需求,儘管對盛管隊提。」

  左夢梅沒理他,逕自上了車。之前左夫人一直念叨要回臨清老家,經過了這一番折騰,估計左良玉肯定會同意,河南這鬼地方,以後再也不來了。

  孫可望故意看向別處,卻正好看見蔣鎖快步趕來,在離俘虜隊伍還有十幾丈遠的地方站定,伸手招孫可望過來。從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帶來的絕不是好消息,而且事情還不小。

  天聰八年,皇太極依然很忙。

  正月里,他的主要工作是繼續強化對蒙古、黑龍江的控制。

  到了二月,他開始派兵到錦州劫掠。

  三月,加強對錦州的攻勢,命譚泰、圖爾格出征。同時,他又開始考試漢人生員。

  這是皇太極第二次考選漢人為官,就連奴僕都可以參加。最終考選了二百多人,不過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允許奴僕參加科舉了,因為抽走太多漢人奴僕去做官會妨礙女真貴族的利益。

  四月,皇太極封授了一批女真、蒙、漢官員。石城島的明軍在金繼孟的率領下投降了金國。

  五月,對黑龍江的征伐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當地酋長巴爾達齊來貢。皇太極估計,征伐虎爾哈部的軍隊也要回來了,他開始與臣僚討論下一次大規模作戰的方向。

  女真貴族們對於像己巳之變時那樣從薊門破口入關還是有一定畏懼心理的,他們大多還是主張按部就班地攻打遼西。現在金國的鑄炮技術已經可以和明軍一較高下了,雖然炮手素質與接受過歐式訓練的明軍炮手相比還有差距,但是在最簡單的攻城重炮的運用上,金軍並不弱於明軍。因為有了之前大凌河之戰的經驗,女真貴族們希望繼續按照這個套路來打。採用圍城打援戰術,引明軍到金軍的預設陣地來野戰,就可以用重炮轟擊他們,再以金軍優勢的重步兵和騎兵突擊,無往不利。只要多這樣打幾次,明軍遲早會完蛋的。

  皇太極的考慮卻與他們不同。理論上,這樣打下去是能把明軍耗光的,可是誰知道明朝的家底到底有多厚呢?如果按照這種幾年一仗的速度,連打二三十年還沒把明軍消耗垮,又該如何?遼東的農業被努爾哈赤破壞殆盡,皇太極這八年了組織種植稗子、高粱,繁殖牲畜,算是恢復了一些,但是缺乏人口和氣候寒冷這兩個硬傷一直制約著遼東的農業。

  金國是小國,明朝是大國,以小國消耗大國,本是很荒唐的事情。之所以金軍能實現這種「奇蹟」,是因為明朝壽數將終,腐爛透頂,空有遼闊的國土、眾多的人口、大量的財富、充沛的兵員,卻無法調動這些力量。而金國是一個新興的政權,能夠高效地將自己的大部分力量投入戰場,這才能在對明戰爭中連戰連捷。

  打仗這事,誰敢保證永遠得勝呢?大凌河守不住是因為工事沒有完成,又缺糧。如果明軍再像袁崇煥守寧遠、趙率教守錦州那樣,攢足了糧食再據守防禦完備的城池,金軍去進攻也會非常困難。根據金繼孟提供的情報,孫元化去了山西,卻沒忘了登州,他推薦了一個叫韓霖的人到登州效力,登州的明軍又請來幾個洋和尚,據說要採用一種全新的技術來修復在登州之亂中被破壞的要塞。金繼孟在石城島上,也搞不清楚登州的事情,只是聽說這種城堡特別厲害,只要守軍有足夠的糧食和彈藥,就絕對打不下來。

  皇太極自然不相信會有絕對打不下的城池,但見識過歐洲炮術的他也相信洋人守城的技術應該是很厲害的,如果明軍把城修得非常好,讓金軍打一座城就得花一兩年時間,戰爭的成本將高昂到金國無法承受。不過金繼孟也說了,這種城修起來不便宜,登州之亂過去這麼久了,資金還沒到位,由於叛軍和平叛官軍的屠掠,登州周邊十室九空,徵調工人也困難,所以也未見得能修得起來。

  皇太極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明朝的腐朽上,就算沒有新式城堡,以錦州、寧遠、山海關現有的城防工事,已經讓金軍非常為難了。這樣硬啃不是辦法,而且在遼西能繳獲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開不出足夠的賞賜,也不能補給遼東的農業,就不能與明朝長期相持。皇太極認為,還是得靠從直隸、山西北部破口入塞,才能獲得足夠的人口、牲畜、財貨,讓遼東的經濟能夠發展,讓貴族、士兵得到賞賜,金國才能越來越強。與此同時,這種劫掠造成的巨大破壞也會嚴重消耗明朝的元氣,加速其滅亡。皇太極想在有生之年入關滅明,就必須採用這種策略。

  但是,這種征戰也是有一定危險性的,明軍就算很爛,畢竟也是武裝人員,大刀砍到頭上也知道還手。這種長途奔襲會給馬匹造成巨大的消耗,時間一長,金軍的機動性就會下降,危險也就隨之增加。因此,要入塞劫掠,保障後路是極其重要的。

  正因為如此,己巳之變之後皇太極一直沒有急於再入塞,他要先解決蒙古問題,才能確保後路無憂。察哈爾部已經被打垮了,但是他們的殘餘勢力還分散在草原上,如同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樣的賀蘭部更是讓皇太極感到了威脅。單純的遊牧騎兵沒什麼威脅,但如果蒙古人有了農業和手工業,開始裝備盔甲和火器,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河套的農業絕不能恢復,只有當河套控制在鄂爾多斯部、土默特部那些無能的貴族手中,金國的西線才是安全的。

  前來朝貢的察哈爾台吉毛祁他特帶來了鄂爾多斯和土默特的使者,哭訴了一番賀蘭部的「暴行」,無非是搶了誰的牧場了,殺了哪個台吉了。皇太極很快就下了定論:「察哈爾為我軍所敗,其貝勒大臣將歸我,賀蘭部阻之,又侵擾右翼諸部,宜直趨河套以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