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師，西鄉縣已被我收復了！」左光先大步流星走進了洪承疇的帥帳。
農民軍入陝以來，已攻破商、金二州，商南、山陽、鎮安、白河、平利、紫陽六縣，陝西省的東南一角被打崩了。洪承疇在心裡把關東的同行罵了個遍，想當年流寇被他趕出陝西的時候，只能流竄無定，偶爾才打下個縣城，已經是驚天動地的大新聞了。可是在山西、河南、湖廣發展壯大之後，如今的流寇一破城就是一片。
從鎮安縣向北，翻過終南山便是省城西安，城內的秦王和大小官紳都開始惶懼起來。以往對於西安這種堅城來說，流寇根本不算什麼。可是現在懷慶、衛輝、鄖陽、襄陽都被流寇攻下了，西安也不見得就一定安全。
不少人希望洪承疇拿出個辦法，但是洪承疇也沒有辦法。現在他負責的主要是邊防，在剿匪問題上只是協助，大局還是得五省總理陳奇瑜負責。
陳奇瑜安排陝西巡撫練國事鎮守潼關，相機收復商州，自己也從陝州趕去和練國事會合。陝西巡按范復粹鎮守漢中，防止流寇西竄。
練國事擔任陝西巡撫數年，對軍事已經比較熟悉，還是比較合適的人選。雖然不能指望他做出多麼突出的功績，卻也捅不出大簍子，穩住局面沒問題。
范復粹就不同了，此人搞民政是把好手，屯田、開荒、安置流民都不錯。可是他卻當了負責監察的巡按，而且還帶起兵來。
聯軍對於陳奇瑜的部署並不放在心上。練國事要收復商州，那就讓他收復唄，反正聯軍已經放棄那裡，把主力部隊轉移到金州了。現在商州境內的聯軍部隊只有李晉王所帶的一隊人馬，在商洛山中潛伏。范復粹的人馬遠在漢中，離聯軍還有四五百里路程，以陝南糟糕的道路條件和外行帶兵的低下效率，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和聯軍交戰。
陳奇瑜派遣范復粹增援漢中簡直是神來之筆。這一安排倒也不是沒有道理，聯軍的北線部隊在鎮安沒有右轉前往西安，而是南下與攻擊金州的李自成的主力會合，最合理的解釋自然是聯軍打算攻擊漢中。
陳奇瑜可能覺得這樣部署會保險一些，頂多也就是多丟幾個縣城而已，瑞王的封地漢中府城安全就可以了。然而，范復粹一桿子支到漢中去了，就等於放棄了漢中以東戰場的控制權。如果是陳奇瑜或者練國事在漢中，遇到危險情況還能採取一些補救措施，可范復粹原就不懂軍務，根本不能隨機應變。
就在這時，西鄉縣的農民因為抗稅而暴動了，李自成派出騎山虎古自存帶隊前去支援。農民軍占領西鄉縣之後，便可以沿著洋河切斷漢水的交通，使得漢陰、石泉兩縣完全與漢中隔絕了。
西鄉縣已經在川陝兩省的邊界上，向南越過大巴山，便是四川夔州府下轄的太平縣和東鄉縣，張獻忠正在這裡活動。如果他北上與李自成等人在西鄉縣會合，然後穿越子午谷，將直接威脅西安。
這個子午谷和當初三國時魏延「子午谷奇謀」選擇的路線已經不太一樣，歷朝歷代對子午道都有修繕，到了明朝時，沿途已經有不少集鎮和巡檢司。以農民軍的行軍能力，這條路足夠他們使用了。
陳奇瑜在陝西為官多年，總不至於連這條路線都不知道，但是他覺得自己和練國事的兵馬離西安很近，並不覺得西安的防務值得擔心。
洪承疇卻清楚，流寇攻城多有詭計，如果李自成排開陣勢強攻西安，當然不可能在陳奇瑜和練國事趕來增援之前拿下，可是如果他使用偷襲、內應、偽書之類的手段，突襲西安得手呢？鄭、潞、襄三藩全都栽在了闖軍的偷襲上，再不長記性可就太大意了，簡直是記吃不記打。
現在五省總理之職剛剛設立，權責劃分還不明晰，西安要是丟了，洪承疇也難免吃瓜落。所以，洪承疇還是決定親自出手，消滅這一潛在威脅。他從駐地固原長途跋涉一千三百餘里，先分了一部分督標兵加強西安防務，然後搶先一步穿越子午谷，來到了漢陰縣。
洪承疇守住了漢陰縣、方山關、池河口、石泉縣、饒風鋪、子午鎮一線，既封住了子午谷的谷口，又阻擋了聯軍西進漢中的道路。而且他的位置離金州實在是太近了，隨時可以攻擊到聯軍。
不同於一般的文官督撫，洪承疇對於武將比較尊重，和他們的關係也處得比較好。正因為如此，他辦事格外小心，唯恐惹人猜忌。陳奇瑜上任之後，分走了洪承疇的不少兵權，洪承疇辦得乾脆利落，將賀人龍、楊化鱗、柳國鎮、孫守法等部的指揮權都移交給了陳奇瑜，還補充了糧餉軍械。
曹文詔沒有回到秦軍序列。最近大同的局面很不穩定，賀蘭部與鄂爾多斯部、土默特部大舉開戰，鄂土二部作戰失利，為了補充糧食，不斷進犯明朝邊境。東邊，皇太極又開始徵調蒙古各部，準備再進行一次西征，穩定河套。故而崇禎將曹文詔調去了大同，孫守法和柳國鎮則與賀人龍一同返回陝西接受陳奇瑜指揮。
現在洪承疇掌握的主要是邊防各鎮的兵力。甘肅鎮經歷兵變之後基本殘了，僅剩的兵力也要提防賀蘭部，無法調動，寧夏總兵賀虎臣、固原總兵楊麒等人也得留在駐地，應付賀蘭部與金國開戰可能造成的後果。再加上洪承疇被陳奇瑜分了權，現在手上沒有多少經費，除了他的督標外，他只調來了兩支部隊，一支是闖軍的老對手，西寧總兵王承恩部，另一支則是來自榆林的左光先部。
這兩支軍隊都是頗為強悍的精兵，屬於明軍中的一流部隊。洪承疇經費有限，所以只讓王左二將各出動了三千兵力，再加上督標的一部分，不過七千人。但就是這區區七千人，讓十幾萬人的聯軍如鯁在喉。
官軍剛一抵達，左光先便從子午鎮出擊，直撲西鄉縣。古自存根本沒想到官軍來得如此之快，倉促出戰，被左光先打得大敗，古自存死於亂軍之中。擔任他副手的郭君鎮明白西鄉農民軍人數雖多，卻不可能和左光先的精銳部隊正面對抗，立刻下令全體撤退，向南一直撤到了後世鎮巴縣城的位置，向李自成求援。
左光先對於追殺一群農民沒有興趣，收復縣城之後，留下五百兵鎮守便返回了子午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