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默與麾下的將領、幕僚們對聯軍的這個陣型研究了很久，得出的結論是流賊打算引官軍渡河，然後再半渡而擊。
如果官軍渡河，確實存在這樣的風險，但玄默不能再等了。衛輝一丟，他不僅官帽不保，連腦袋都有可能不保，再不趕快打個勝仗，他的前途就完蛋了。
此次戰役，他部下多了湯九州、許定國兩支生力軍。湯九州部有兩千昌平兵，是比較精幹的力量，許定國則是新從遼東前線調回來的。
許定國就是太康本地人，薩爾滸之戰前，他跟著楊鎬去了遼東，但並沒有參加薩爾滸之戰，而是擔任了靉陽堡游擊。努爾哈赤席捲遼東之時，他棄地逃亡登萊，登萊巡撫袁可立對他很是信用，提拔為參將。袁可立罷官時，許定國受到牽連。天啟六年時，他被調到山海關，次年參與寧錦之戰，得以復職，後來提拔為副將。由於河南戰事緊張，崇禎就把他這個河南人調了回來。
許定國從遼東前線帶回了一批家丁，來到河南之後又補充了一批本地兵員，整個隊伍的素質兩極分化嚴重，不好說他是強是弱。
王瑾感到很可惜，高傑不在這裡。如果高傑還活著，真想讓他們打一架。
玄默對於湯九州和許定國寄予厚望，故而將他們擺在了右翼，作為突擊力量，至於從衛輝跑回來的王紹禹，整編了一下殘兵敗將，還有點實力，被玄默扔到最左邊去了。
湯許二將不太願意過河，這是明擺著的，過了河必然被攻擊。到時候自己的兵馬一半在北岸，一半在南岸，不成行伍，很容易被擊敗。但是玄默督促甚嚴，於是他們決定採取比較穩妥的辦法，以浮橋過河。
明軍徵調了不少船隻，許定國是本地人，在這方面更有優勢。他們紮成了六座浮橋，準備過河。奇怪的是，聯軍就這樣任由他們搭橋，毫不干預。
許定國部的前鋒小心翼翼地渡過了渦河，果然，李過和邢文釗展開了進攻。但是很顯然，流寇並沒有出全力，雙方打得都很克制。
既然流寇不賣力，許定國當然也不會真拼命。隨後，湯九州渡河，趙勝和張自秀也展開了攻擊。
玄默雖然不是很懂軍事，但是也看出這裡面有問題，雙方很默契地都沒有出動騎兵，均以步兵進行小規模的交戰。雖然這樣對官軍沒什麼不好，但是看到官兵不斷渡河，玄默還是感到隱隱的不安。他命令王紹禹、王允成和卜從善也開始嘗試渡河，策應湯許二將的行動。
當湯九州和許定國的兵馬已經有三分之二渡過渦河時，聯軍終於開始動了。
李過、邢文釗、趙勝、張自秀的兵馬被替換了下來，張能、劉汝魁、高一功、馬光玉四隊人馬攻了上來。這一次他們可是動真格的了，攻勢極其猛烈，鐵甲騎兵也出動了。
玄默這才明白流寇為什麼要把官軍放過河一段距離再打，河灘的土質過於鬆軟，還有淤泥，不利於重裝騎兵馳突。所以得讓官軍走到離河流較遠的堅實土地上，才好放騎兵去衝擊踐踏。
其實王瑾的想法還不止這些，如果單單擊退官軍，那有什麼勁，他們還是會陰魂不散地追在後面。得殲滅其中一部分，把官軍打疼打怕，聯軍才能安心跑路。
許定國部下的河南新兵先扛不住了，這些人中也有很多本來是衛所兵，可受過的軍事訓練非常有限。許定國部剛剛成軍，還沒有經過訓練、磨合，裝備配得都不齊。高一功統率騎兵在官軍的步隊中橫衝直撞，馬刀和馬蹄上都染滿血跡，官軍競相奔逃，互相推搡踐踏。
許定國並非廢物，他在遼東和金軍也打過仗，基本的為將本領還是有的。但是他新來乍到，太過輕視聯軍了，覺得他們不過是一幫流寇而已，怎麼也不會是自己麾下的遼軍老兵的對手。
可是他沒想到，流寇的騎兵竟然不弱於關寧軍，轉眼之間就把他的步兵打崩了。他的家丁們雖然善戰，卻被到處亂竄的步兵裹住，根本無從施展。
相比之下，湯九州就好得多了。昌平兵南下之後，已經和各路反王多次交手，湯九州雖然一直沒打硬仗，起碼看見了左良玉、陳永福的部隊打得多艱難。所以，他對於遭到流寇的突擊有充分的思想準備，並沒有急於全軍渡河，而是緩緩地將自己的人馬一隊一隊調動過來，邊過河邊整隊，時刻保持南岸隊伍的隊形嚴整。
所以當馬光玉的隊伍猛撲上來時，湯九州的部下們竭力抵擋，雖然陣勢被撕開了幾個口子，死傷不少，但並未崩潰，而是穩住了隊形，把回營的攻擊擋了回去。
許定國倉促帶著自己的家丁撤回北岸，湯九州的右翼受到威脅，開始不支，玄默急忙催促卜從善渡河展開攻擊。
說實話，兩軍的部署都並不高明，都是為了將就自身部隊魚龍混雜的現實情況才搞出來的。因此，決定戰役結果的更多的是前線軍官的隨機應變，而不是主帥的指揮。
卜從善、王允成和李文江、楊秀頭的兵馬隔河對峙，打得難解難分，戰場最東邊的王紹禹則處在完全的打醬油狀態。官軍的兵力並不弱，但是由於河流的限制，難以發揮出來。而聯軍還有充足的預備隊，李過和趙勝將部隊整理了一下，又投入對湯九州的攻擊當中。
經過一番苦戰，明軍敗退回了渦河北岸，浮橋也被燒毀了。官軍死傷兩千餘人，雖然戰鬥力還在，但是士氣大挫。
出乎官軍預料的是，次日清晨，派至南岸的夜不收傳來了消息——流寇的營寨已空。
王瑾可沒打算在渦河與玄默死拼，他率領的是一支聯合部隊，要保證組成聯軍的十支軍隊的利益都不受侵害，所以他承受不起太大的傷亡。在整編隊伍期間，他就讓白旺、王光興、塔天寶三人保護老弱家眷先行撤退。初戰告捷之後，他當天晚上就命令各部悄無聲息地連夜開拔。
官軍不聾不瞎，本來這是很難瞞過他們的，可是中間隔著一條河，官軍白天又剛剛吃了敗仗，夜不收的活動收斂了許多。即便聯軍在撤退時鬧出一些響動，也不易被發覺。結果就是，官軍直到天亮才發現敵寨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