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葫蘆七兄弟

  收降了近五千官軍,遼州難民和附近地區的饑民也有一些願意入伙,闖軍的兵力增加到了一萬兩千餘人,更盛於遼州之戰以前。

  王瑾原本擔心這麼多官軍降兵能不能融入闖軍,遼州一戰,闖軍兄弟有兩三千死在官軍手中,現在要和官軍做兄弟,難免有些敵意。

  但是,王瑾擔心的情況並沒有發生,儘管欺負新兵、打架鬥毆之類的事情不少,但並沒有發生太嚴重的事件。

  死人已經死了,活人還要活著。如果始終抱著仇恨,不肯接納官軍投降,大家就無法生存,這個道理士兵們還是能理解的,更何況很多闖軍的老兵原來也是官軍。大家都是陝北老鄉,出身也類似,很快就合流了。李卑部的軍紀本就比較嚴,所以降兵們對闖軍的嚴格紀律的適應性也還可以。當然還是不斷有人想走,也發生了不少小的齟齬,不過總體上來說沒出什麼大事。

  對於倒戈之後馬上就跟著闖軍去打別的官軍,這些降兵也毫無牴觸心理,跟著老鄉去殺外地人有什麼奇怪的?更重要的是,這裡離他們的榆林老家有九百多里的路程,他們就算當了逃兵也跑不回去,倒不如暫時跟著闖軍安全些。

  這種深厚的同鄉情現在對闖軍很有用,可將來要是泛濫了,也可能變成麻煩。

  聯軍的第一步就是補充糧食被服,他們繞過盧象升的防區,殺入了北直隸真定府境內。這一帶還沒有大規模的反王隊伍來過,武備很是廢馳,再加上負責這裡的保定兵被調去登州平叛了,聯軍在這裡如入無人之境。

  趙州、靈壽、平山、獲鹿、井陘、欒城、元氏、贊皇、寧晉、高邑、柏鄉、臨城、隆平這一州十二縣都有聯軍的隊伍活動。得到大量秦軍老兵之後,闖軍的軍事素養也進步了不少。因為繳獲了李卑和尤世祿的不少火藥,馬重僖的礦工隊又可以使用爆破的技能了,攻城能力大大提高。何況有的縣城根本不需要爆破,派內應奪門甚至直接強攻也能拿下。

  元氏、寧晉、獲鹿、井陘、寧壽五座縣城都被攻下,當趙州州城失守的消息被快馬送到北京,崇禎的憤怒到達了頂點。直隸乃天子腳下,官兵竟然任由流寇破城殺官,肆意挑釁朝廷,真真豈有此理!

  然而,直隸地區並沒有一個督撫大員統一協調軍務,所以崇禎這口鍋甩不出去,為了這點事殺兵部尚書又不值當。於是崇禎強抑怒火,下旨調集七路大軍,定要將這股流寇徹底殲滅。

  第一路,直南按察使盧象升。他離得最近,當然責無旁貸。

  第二路,總兵官左良玉。此時左良玉已經走到了河南武安,有了崇禎的聖旨,他終於沒理由推脫了。

  第三路,總兵官猛如虎。因為「保衛」潞安有功,「大敗」郭應聘,猛如虎已經被提升為總兵。此時因為遼州戰事,王自用等部擺脫了官軍的追擊,南下去懷慶了,所以潞安也失去了威脅。崇禎讓虎大威留在潞安,抽調猛如虎來參戰。

  第四路,總兵官張應昌。許鼎臣轄下的兵馬剩得已經不多了,但是既然李自成在直隸,王自用、高迎祥也都南下河南,許鼎臣手裡留那麼多兵也沒用,崇禎便讓他把張應昌也派了出來。

  第五路,總兵官曹文詔。作為闖軍的老對手,他當然是一定要來的。

  第六路,陝西按察副使丁啟睿。丁啟睿本是山東右參政,登州之亂後被貶到陝西,分管軍務,駐地在陝西潼關。雖然是明末諸多管軍務的文官里最外行的一個,崇禎卻總給他機會,也是件挺不可思議的事情。

  第七路,總兵官鄧玘。這位和李自成雖然沒有交過手,但是與王瑾在山東有過一段恩怨。

  鄧玘被抽調,意味著登州之亂已經接近尾聲。當初孫元化成功突圍,還保全了一些駐軍,這使得萊州的防禦不歷史上更加穩固。叛軍終究沒能衝出山東半島,經過一年多的鏖戰,叛軍被包圍在了登州,且糧食耗盡,開始殺人為食。

  一年多的物資轉運,也讓官軍承受著極大的後勤壓力,圍城官軍的糧食狀況雖說比城內叛軍強得多,卻談不上不充足。崇禎調走鄧玘,也有緩解前線缺糧局面的用意。

  七路大軍會剿,確實是聲勢雄壯,如果真要和這七路軍馬會戰,李自成等人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不是對手。可問題是,這七支軍隊要分別從大名、武安、潞安、汾州、屯留、潼關、登州七個地方向戰區集結,還都得「速速進兵」。

  王瑾說了一句誰也聽不懂的歇後語——葫蘆娃救爺爺,挨個兒去送。

  如果在薩爾滸之戰時那種遍地是山的倒霉地形中,分兵作戰其實是可以理解的,當地的道路條件、補給條件根本不允許十萬大軍一起行軍。但是在一馬平川的華北平原上,七支幾千人的官軍隊伍打四萬農民軍,居然還不集結兵力。甚至沒有像薩爾滸之戰時那樣約定好時間分進合擊,而是一個一個進入戰場,這種睿智的操作實在超出聯軍首腦們的理解範疇。

  更要命的是,這七位主將居然誰也指揮不動誰。曾經有人提議設立直南豫北巡撫,統管順德、廣平、大名、彰德、衛輝、懷慶六府軍務,最理想的人選當然是盧象升。但不知因何原因,崇禎並未同意。

  按理說,聯軍現在要對付的應該是離得最近的「大娃」盧象升,但是大家商議了一下之後,覺得不妥。盧象升是塊難啃的硬骨頭,能出動的機動兵力雖然只有幾千,但戰鬥力卻很強。盧象升在直南地區經營多年,士兵、百姓都支持他,民間團練組織得當,城牆也修得好。如果攻打盧象升的地盤,難度比對付真定府那些對軍事一竅不通的文官不知高到哪裡去。

  上次王瑾橫穿盧象升的轄區,有很大的運氣成分,如果不是正好有郭應聘、張天琳、劉小山、凌邦文四營兵馬接應,王瑾他們就算逃得出來,也必然死傷慘重。有過這次教訓,他們輕易不肯再招惹盧象升了。

  何況從情感上來說,打盧象升也很沒意思。盧象升固然是聯軍最危險的敵人,卻也是最值得尊敬的敵人。造反以來,聯軍眾頭領殺過的官員不計其數,但越是如此,他們對真正的清官、好官、愛民的官就越有敬意。如果他們做老百姓的時候,管轄他們的就是盧象升這樣的官,他們也不見得會造反了。

  然而在這個整個王朝都已經朽爛將圮的末世,別說一個盧象升,就算十個八個盧象升,也一樣不能扛起一個行將就木的王朝。明王朝山崩海傾般的毀滅,怎是人力能阻止的。

  聯軍決定,趁著盧象升剛和高迎祥打了一仗,兵馬需要休整的機會,從盧象升的防區邊緣迅速通過,直插武安。

  他們已經得到情報,左良玉率領的昌平兵在武安到處燒殺淫掠,搞得民怨鼎沸,連一些鄉勇、土匪都和他們發生了戰鬥。打這樣的對手,無論是從道德上還是可行性上來說,都比打盧象升好得多。

  還有就是,闖軍放心不下雲台山中的老營家眷,總要趕快回河南看看才安心。

  昌平兵也是經驗豐富的軍隊,不可小覷,可一支軍隊一旦失去了紀律,不管單兵戰鬥力多強,也不過就是一群匪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