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大滿灌
死神的鏗鏘話語驟然被淹沒在一陣刺耳的轟鳴聲中。
毫無徵兆地,大地開始劇烈地震顫,一道黑色的裂紋正在紅色的天空中擴張蔓延。
同時,夏侯炎也注意到,有一輪圓形的紅色法陣,在死神乾屍的頭頂處一閃而沒。
「這段記憶已經因為原主感受到的強烈痛苦而開始崩壞了。剛才你聽到的的那段話,就是我們尊敬的死神大人,在被至高聖神封印前留下的最後遺言。」高爾薩輕快地道,「現在,讓我們離開這段記憶,去個安靜點的地方再聊……」
「惡念」輕飄飄地揮了揮手,於是這片赤紅的天地如沙漏中的細沙一般迅速消逝,等夏侯炎重新回過神來,兩人已經來到了一片開滿鮮花的綠色原野之上。
夏侯炎清楚,這片鮮花原野已經不再是死神臨終記憶中的場景,而是「惡念」高爾薩——或者說「惡念」高爾薩的人格碎片用意念生成的環境。
然而,一千二百年前的那段記憶給夏侯炎留下的震撼感,仍然在他心頭盤旋不去。
一來,親眼目睹一位神明的隕落畢竟不是尋常小事,更何況隕落之神乃是和夏侯炎關係匪淺的海文死神。即便後者已經變成一具乾枯的屍體,但當他張開嘴來、口出聖言,整片天地仍然為之靜謐,風雲雨霧仍然為之駐足,而僅僅是探訪這段記憶的夏侯炎,心中也不由得興起對其頂禮膜拜的莫名衝動。
然而,即便是如此強大的神明,最終也不得不接受落敗隕滅的殘酷命運,這也讓夏侯炎有了一種兔死狐悲般的淒涼感。
二來,讓夏侯炎更加震驚的是,自己居然親眼目睹了一千二百年前的至高聖神!
至高聖神,這個全體海文人類供奉的至高神,在歷史上幾乎沒有幾次顯聖的記錄,夏侯炎對祂僅有的印象,也只限來自於帝都教堂彩繪玻璃畫上的崇高形象,以及行商們隨車隊帶到霜楓嶺的傳教小冊子罷了。
但對於海文大陸而言,這位至高聖神又實在太過強大、也太過重要。正是祂在「諸神之戰」中封印了諸多邪神,又將各路元素神納入萬神殿中,從此奠定了全大陸的元素秩序。
原先不過是精靈大帝國中一個不起眼的奴隸種族的人類,也完全是靠著至高聖神的幫助和庇護,這才脫離精靈統治獨立建國,一躍成為大陸三大霸權之一。
所以,即便說整個人類帝國的統治秩序,都是建立在對至高聖神的信仰和認同上,那也完全不為過——畢竟,不論現在的至高教會多麼腐朽,那些貧苦的帝國平民還是將至高聖神當成了偉大的守護者和救世主。
然而親眼見到至高聖神後,夏侯炎卻感覺有些古怪。
那個有著漫天金影繚繞,靠近了卻看不清面目的模糊黑色人形,居然就是一千二百年前剛剛在「諸神之戰」中大獲全勝的至高聖神——這個事實實在是有點令人失望。在夏侯炎的想像中,至高聖神應該長得就像教堂彩繪里的那樣,是一位身穿白袍、手提審判巨劍、頭頂金色光環的嚴肅老人才對。
高爾薩饒有興致地端詳著陷入沉思的夏侯炎,耐心地沒有說話。
直到霜楓嶺領主重新抬起頭來,他才樂呵呵地道:
「你們這個時代的帝國人,對『諸神之戰』的了解並不多,對不對?」
饒是夏侯炎身經百戰,此刻也不免老臉一紅:按理說,無論是對於一位帝國領主還是魔法師,歷史都是一門必修課,但學城出身、此刻又統治帝國一方的他,歷史知識恐怕還不如剛剛入門的魔法學徒多。
「我只知道,『諸神之戰』是遠古時代發生在海文大陸諸多神明之間的一場大混戰,而最終的勝利者是至高聖神。」
高爾薩點點頭,感慨道:
「你們的知識確實到此為止了,有時候歷史真是虛幻,不是嗎?明明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卻能夠被遺忘、被更改、最終面目全非……」
夏侯炎對此深有同感:因為前些天卡特琳娜才剛剛寫信告訴他,東冰庫現在正在組織編寫裂魂之地史書,還隨信附上了一份草稿。
直到看過這史書的草稿,夏侯炎才第一次知道,原來歷史上還發生過什麼「裂魂之地挖出石頭,上面刻著『蒼鷹必將統治』的讖語」這碼子用來給伊戈爾家族的統治增加合法性的破事。
在這種意義上講,歷史確實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惡念」高爾薩微笑道:
「不過嘛,你們人類所掌握的歷史其實已經基本符合事實,只不過缺少了一些關鍵性的細節罷了。」
「細節?」夏侯炎瞪著面前的戰神使徒,「什麼細節?」
「那些只有『諸神之戰』的親歷者才知道的細節,而鄙人正是其中之一。」高爾薩眨了眨眼。
夏侯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大聲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也參與了諸神之戰!而你是戰神的使徒!所以戰神並沒有在諸神之戰中置身之外!戰神、你、還有其他幾位使徒都在場!」
他興奮地意識到,自己或許無意間解開了困擾海文歷史界的一個千古謎團:那就是為什麼,明明身為獸人一族守護神、權柄強大的戰神,從來沒有在諸神之戰相關的史料里留下任何記載,仿佛這場席捲海文神界的爭端與其全然無關一般。
而根據高爾薩的說法,戰神顯然也沒能逃脫這場神明浩劫的波及——
「但是……」夏侯炎悚然而驚,「但是戰神死了……」
「我的艾德文老師,也就是你們和獸人所說的戰神,正是死在『諸神之戰』之中,正是被你們的至高聖神親手斬殺。」高爾薩的語氣非常平靜,以至於他內心的激盪情感幾乎難以察覺,「……你們的至高聖神,並沒有像傳說中那樣,在諸神之戰中『只對邪神出手』——除非你覺得艾德文老師也是一個邪神,那我無話可說。」
夏侯炎恍然大悟。
當初在血棘城的鮮血聖殿中,他就曾經不止一次地懷疑過,如果說戰神已經被人殺死,那麼到底是何等大能有此能耐,將一位掌握著戰爭權柄的真神斬落神壇?
如今看來,這個問題的答案竟然如此簡單:是至高聖神。除了神力通天徹地、睥睨眾神的至高聖神以外,又還能是誰呢?
「可是……」夏侯炎捏著下巴,喃喃道,「……但奇怪的是,戰神雖然死了,但祂的神力好像並沒有消亡……直到現在,聯邦獸人的薩滿祭司還是可以吟唱戰歌啊……」
高爾薩朝他擠了擠眼睛:
「確實很奇怪。仍然有很多真相等待著你發掘,不是嗎?」
「我打哪兒發掘去!」夏侯炎哭笑不得,只覺大腦一團亂麻——他只想做個統治荒原的太平領主,可沒成想,怎麼稀里糊塗接觸到了一堆關於海文神明的私密隱事!
「當然是荊棘城,還能是哪?」高爾薩笑了笑,「去荊棘城吧。答案在等著你。」
夏侯炎心中一凜:這已經是這些天裡,第二個讓他去荊棘城的人了。
上一個是被俘的聯邦大統領道爾頓·威克瑪。
「總而言之,那都是日後的事情了。」高爾薩笑著道,「現在,還有正事要干。」
高爾薩的笑容有點不懷好意。夏侯炎陡然警覺起來:
「什么正事?」
「考驗。」高爾薩言簡意賅,「死神的殘破頭顱,是浸潤著神力、在未來也將有大用處的重要物件,我總不能讓隨便哪個阿貓阿狗都把它撿走。現在的死神之顱里,除了那段記憶以外,還蘊藏著死神留下的一絲神力——說是一絲,但對於你們凡人而言已經算是無比浩渺磅礴的能量了。」
「所以……」夏侯炎警惕地盯著高爾薩的動作,做好了隨時拔腿就跑的準備。
「……所以,我會把這一絲神力灌注到你身體裡,如果你能承受住,那不僅你能趁機進階,我也算完成了任務,死神之顱由你帶走。如果承受不住嘛……嘿嘿。」高爾薩的笑容瞬時間顯得奸詐起來了,「你不會以為你是這數百年間第一個來到這裡、和我面談的尋寶者吧?之前一共有七位,六位都死了,另一位雖然沒能通過考驗,但實力不錯,僥倖逃走了。」
「那一位是誰?」夏侯炎咬牙道。
「叫什麼『費倫茨』的,好像是個是聖法師。」高爾薩聳聳肩。
夏侯炎傻眼了。
「別想跑,這裡是我的領域。你就乖乖等著接受神力灌注吧——年輕人有點信心,你也不一定就死。」高爾薩躍躍欲試地搓著手,「臨死前——呃,臨考驗前,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問題沒有?」
「有。」夏侯炎攥緊了拳頭,「戰神艾德文是你的老師,對吧?你為什麼要背叛祂?「惡念」?」
高爾薩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地舉起手來:
「這是個錯誤的問題。」
……
夏侯炎盯著手中的骷髏頭回過了神。
「都已經十一點了,還不睡?」伊莎·桑德利亞從背後環住了他的脖子,「怎麼你自打從黑塞泥沼那邊回來,就顯得神不守舍的?」
「沒事……」夏侯炎低頭在伊莎白玉般的手臂上吻了一口,將手中的死神之顱重新收回抽屜,「我在想事情。」
「快睡吧……」伊莎·桑德利亞低下頭,像小貓一樣蹭著未婚夫的臉頰。
夏侯炎有點兒說不好,伊莎期待的到底是睡覺還是睡前運動。
才剛剛經歷過黑塞泥沼的神奇經歷、親眼目睹一千二百年前的神明之隕,此時回到天鵝堡的溫柔鄉,仿佛一下子重新落入了充斥著雞毛蒜皮的凡人世界,夏侯大官人感覺十分奇妙。
「鮮血戰線的戰事要緊張起來了,天鵝堡這邊也準備出兵參加清理工作。」他拍拍未婚妻的頭頂,「伊莎你在這邊真的不安全。聽我的,回燃晶峽谷那邊,或者直接去永日城,陪安雅女王做做針線活啥的……」
「我才不跟那個精靈小蹄子一起待著呢!」聖痕地女伯爵柳眉倒豎,「她搶我老公!」
「……那就去燃晶峽谷。」夏侯炎一個頭兩個大,「你一個女孩子,一點兒戰鬥能力都沒有,在戰場前線待著幹什麼?」
「我不在這裡看著點兒,誰知道你又會勾搭多少女孩!」伊莎·桑德利亞在某無良領主腰間擰了一把,「再說了,我有什麼危險?你現在不是高級魔導師了嗎?你總不能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好吧?」
「說是這麼說……」夏侯炎弱弱地道。
「別忘了,聖痕地就在荊棘城南邊。聖痕地,我的領地。」伊莎·桑德利亞定定地盯著未婚夫,「還記得嗎?艾略特·伊戈爾,你答應過我,要把聖痕地奪回送給我的!我要親眼看著我的未婚夫,看著我的英雄大人做到這一切!」
伊莎的眼神何其堅定,這輩子面對過無數強敵的夏侯大官人,此刻都有些震撼。
然後,他一扭身把伊莎壓在了地板上。
「讓我幫你拿領地可是要收費的……」霜楓嶺公爵氣喘吁吁地道,「老子前些天剛剛在黑塞泥沼讓一個傻逼用魔力灌了個滿的,現在可正不爽著呢……」
「那就來揚眉吐氣地發泄一下吧,我的英雄大人。」伊莎·桑德利亞咯咯笑道,「讓我看看你灌得能有多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