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賓服務生小跑過來提行李。
張若愚回頭催她,「發什麼呆,抓緊,新榮記等你呢,今年最後一波黃油蟹!」
林眠眼神亂飄,不自然地挪動腳步,活像焊在了地上。
「怎麼回事?」張若愚可算看出她不對勁。
他大步折回來,朝她腦門一探,兀自道:「不燒呀。」
林眠翻了個白眼,調整好情緒,一起去check in。
管家一路陪同,極其有眼色的給林眠倒了一杯薑茶。
落地窗朝陽,一抹和煦的陽光照進來。
亮馬橋街景如此熟悉。
林眠長長嘆了口氣。
不多會,張若愚急促敲響房門。
他換了身不帶logo的外套,戴著細框眼鏡,一副秀氣斯文的模樣。
林眠仰面從他側臉端詳,眉眼和臉型,倒和謝逍有幾分相似。
「走走走,吃飯去,菜都上桌了!」張若愚推著她肩膀,急不可耐。
-
新榮記包間。
張若愚盯著服務員上菜。
趁這個空檔,林眠打開導航,搜索國家速滑館。
好傢夥。
從酒店過去,至少得16公里。
就北京這個交通,擁堵與鳳城不相上下。
還不如住商務酒店,起碼近啊。
林眠癟了癟嘴,斜斜瞥張若愚一眼。
放下手機的功夫,菜上齊了。
溏心富貴蝦,泥筍燒豆腐,家燒黃魚,花膠黃魚羹,還有張若愚強烈安利的黃油蟹。
堆滿一桌子。
林眠壓力山大,「點這麼多,吃得了嘛!」
張若愚閒閒一笑,把竹籠推在她跟前,如數家珍,「這可是7兩的黃油蟹,得提前訂,頭手啊,你看看這蟹腿兒,滿膏!快點吃!」
他塞給她半隻蟹,指尖染上油膩膩的黃。
林眠捏著蟹,放眼看去,通體金黃一片。
蟹黃起了沙,連腮都被浸染呈金色,渾身上下硬是找不出一絲白色的蟹肉。
她就是再不懂吃蟹,也能看出這一隻價格不菲。
可是,螃蟹大寒。
小腹微脹的熟悉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大姨媽要來了。
張若愚獻寶一般:「你別看黃油蟹就是青膏蟹,可它1000隻里才出四五隻黃油蟹,然後200隻黃油蟹,才出一隻『頭手』,嘖嘖,多金貴。」
他擺擺手。
林眠蹙眉睨他一眼,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別不耐煩,就為這一口,我托人定的,你說,我還能便宜了那個小助理?!」張若愚筷子不停。
他自己沒吃幾口,倒是一個勁兒往林眠食碟里夾菜,恨不得她全盤端了。
「瞧你瘦的,那小肩膀頭兒還沒我拳頭大。」
張若愚吐槽:「嫁的什麼人啊,我哥也不帶你吃點好的!」
他時刻不忘給謝逍挖坑,誰讓堂哥搶了自己的心上人。
除非他倆分手,否則這事兒等閒過不去。
林眠不愛聽,放下螃蟹反駁,「不想把天聊死就別說話!」
跟他太熟。
想罵就罵,沒壓力,相當自在。
張若愚毫不在意,滑開手機拍照。
嬉皮笑臉地招呼她,「來來,看鏡頭,記錄一下今年最後一波黃油蟹!」
咔嚓。
林眠配合的抿唇假笑。
不忘把半隻蟹懟在鏡頭最顯眼的地方。
「吃完咱去三里屯,我有幾個哥們在,介紹你認識認識,將來說不定用得上。」
「還有,咱後天是直接去環球,還是頭一天晚上就住環球,我聽你的……」
「我跟你說啊,寶格麗床墊特軟,你要是不習慣,讓給你換個哈。」
……
張若愚喋喋不休。
林眠默默吃蟹。
沒說話。
她忽然覺得,謝總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真好。
想到謝逍。
林眠三兩下擦淨手指,滑開手機,列表里安靜如雞。
張若愚瞄見,嘴裡搗鼓不清,隨口道:「默樂今天高層開會,且忙著呢!山高皇帝遠,你就放心玩吧!」
全天開會。
她想起默樂開會開到吸氧,然後開會開到會所的段子。
那天,謝逍喝了酒,雙眼迷離。
可能是借著酒勁,他向秦北望嘚瑟,說他是她老公。
想到這一茬,林眠唇角不自覺地浮上一絲笑意。
「傻笑什麼?」張若愚輕敲桌面,「剛跟你說的,聽見了沒有?」
林眠愕然:「什麼?」
她分明走神了。
「瓜哥說他在現場呢,咱一會過去點個卯。」
行吧。
-
國家速滑館。
內場舞台已經搭起來了。
主視覺正面,是一個巨大的飛碟。
隨處可見的克萊因藍,點綴著洪量碩大的logo。
不少工作人員正在調試LED屏幕。
有點晃眼。
林眠越走越納悶。
找了個角落,她停下來,小聲問張若愚:「咱倆就這樣光明正大走進來?」
其他人脖子上掛著各色證件,各個表情嚴峻。
他倆沒有證件,居然也沒人阻攔。
這不科學。
張若愚側眸,眼神拉出一個弧度,示意她往前看。
迎面走來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西裝革履的。
林眠沒敢認。
等到來人走近,相視一笑。
「郭總?」
「瓜哥~」
林眠和張若愚異口同聲。
一個驚訝,一個調侃,親疏立現。
郭淮渾身H家的高定西裝。
林眠在謝逍衣帽間見過類似的,同款不同色。
這一身沒15萬拿不下來。
才去了洪量引擎幾天,整個一大變活人。
愈發顯得趣可像座牢坑。
郭淮熟悉的京腔,嗔笑:「嗐!外頭甭瞎叫,就你小子忒調皮!」他眼光飄向林眠。
「社裡派我來領獎。」林眠報上來意。
她用的詞是「社裡」,而非「趣可」。
郭淮老人精了,立刻露出個心領神會的微笑,順著話頭說:「社裡還好吧?」
林眠:「托您的福,都挺好的,我都能來領獎了。」
張若愚扣扣耳朵。
忍不住打斷:「你倆假模假式有意思嘛!」
實在見不得一點職場逢迎。
虛假客套。
郭淮伸手點他,笑了笑,實話實說:「確實,我這會還走不開。」
林眠知趣,胳膊肘朝外帶了帶,「您忙,我們自便。」
「老郭!」張若愚一拍郭淮肩膀,揚聲道:「不該說的話別說啊!」
「滾蛋!」郭淮笑罵一句。
-
倆人又回到酒店。
過點的午餐吃多了,林眠特地要求從路口下車,預備溜達著回去。
眼見奔馳商務車走遠。
見四下無人,她做賊一般,閃身拐進旁邊的便利店。
買姨媽巾。
貨架上沒有她用慣的。
保險起見,林眠挑了兩包安心褲。
-
酒店大堂。
張若愚和人相談甚歡,看那架勢,估計不是熟人就是老相好。
林眠沒去打擾,拎著牛皮紙袋,繞道直接上樓。
果然。
大姨媽如期而至。
小腹寒涼。
估計是螃蟹吃多了。
她不痛經。
只是每每來例假時,特別容易犯困。
收拾好自己,林眠拉上窗簾,鑽進被子。
還不忘把手機調成靜音。
剛閉上眼,想想忘記一件要緊事。
她給張若愚發消息:【午睡,別叫我!】
樓下大堂,張若愚一臉納悶。
下午4點,睡哪門子的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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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格麗酒店的隔音相當優秀。
林眠睡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一覺醒來。
外頭天已經黑了。
遠處的亮馬橋公園,街燈五顏六色。
她頭疼,肚子疼。
太陽穴突突直跳。
林眠雙手大拇指抵住額角,用力按揉,試圖緩解不適。
半晌,沒有絲毫好轉。
頭不能移動,稍微一動就疼。
林眠靠著床頭眯上眼,盡力調整呼吸,小腹抽搐收緊,下身熱流涌動。
手機屏幕亮起。
張若愚:【三里屯酒吧,來不來!】(附帶一張現場照片,五光十色。)
林眠:【去不了一點。】
她不愛熱鬧,更不喜歡去酒吧。
何況,還在生理期第一天。
【張若愚:不喝一杯,對不起夜幕下三里屯的美。】
林眠已讀未回。
-
與此同時。
三里屯Pinkman。
DJ火熱打碟,眾人跟著節奏搖擺。
吧檯背後的豪華包間,男男女女十來個人。
卡座里,張若愚左手端酒,右手拇指滑動挑選著相冊里的照片。
選定一張後,點下發送,配文:【嫂子和我在酒吧,你來不來?】
溢出屏幕的嘚瑟。
片刻,消息回過來,張若愚看著回復哈哈大笑。
【謝逍:?】
他又發了幾張中午拍的林眠照片過去。
不一會。
張若愚收到轉帳信息:支付寶到帳200000元,備註:小費。
還有一條消息:【照顧好我老婆。】
赤裸裸的宣誓主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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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城。
邁巴赫在夜色中疾馳。
孫大勝餘光掃向後視鏡。
總裁黑著臉,正抬手揉捏眉心,特別疲憊的樣子。
從高山流水別墅出來,謝逍情緒一直不高,滿懷心事。
他不敢問。
誰讓他只是個司機。
下午,他陪謝逍去馬場。
又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他再次開了眼。
有錢人的消遣,如此別具一格。
專業馬術俱樂部。
馬房裡,有固定的賽級馬匹,皮毛油亮,側身俊俏,臀橋比例優越。
8歲的FEI120級別荷蘭溫血馬。
有個銘牌——「巾幗」。
孫大勝雖然不懂馬,但看那架勢,就是一個字:貴。
他以為總裁只是玩玩而已,沒想到,啪啪打臉。
謝逍一身騎裝,眼神堅毅,說是哪個明星拍寫真也不為過。
他手持韁繩,縱馬一躍。
跳障礙時帥氣逼人,舞步又優雅極致。
孫大勝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
謝逍坐在馬上,揚手招呼他:「你來試試?」
孫大勝一個趔趄,「試不起,試不起……」
他還想多活兩年。
「你闖紅燈了。」謝逍在后座突然開口。
孫大勝頭皮一緊。
剛只顧著出神,沒留意紅綠燈。
他咽咽口水,餘光又瞟,謹慎地試探:「逍總,姐出差了。」
下午陪謝逍騎馬那會,孫雅文發來消息,說林眠臨時去了北京。
事情一多,打了個岔,他就忘了及時匯報。
謝逍摁滅手機,淡淡道:「知道。」
孫大勝聽出潛台詞,保持緘默,專注開車。
北京那邊。
林眠看著一條新消息陷入沉思。
【謝逍:好好玩。】
???
幾個意思。
-
車子拐進私人會所。
院裡燈光晦暗。
看到車牌,一群人涌過來,點頭哈腰迎接謝逍。
三樓包廂里,早有人知會秦北望,「逍總來了。」
一路上,問好聲此起彼伏。
謝逍目不斜視。
有人替他摁好電梯,殷勤引著他往三樓的包廂走。
包間裡很吵,煙霧繚繞。
經理拉開門的瞬間,驟然安靜,落針可聞。
秦北望撂下手裡的牌,快步過來打招呼,「哥!你可算來了!」
謝逍點頷。
視線盡頭,牌桌上有個陌生男人,聞聲只站起身,卻沒挪動地方。
「來來來,我哥來了!」秦北望引謝逍進來。
今天這局是他攢的,他有義務引薦。
「哥幾個就等你了!」秦北望環視一圈,目光鎖定一個人,「這位,瀚海車企肖甫仁的公子,哎呦,巧了嘿——」
那人打斷秦北望,聲線冷冽,開門見山:「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