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好好玩

  迎賓服務生小跑過來提行李。

  張若愚回頭催她,「發什麼呆,抓緊,新榮記等你呢,今年最後一波黃油蟹!」

  林眠眼神亂飄,不自然地挪動腳步,活像焊在了地上。

  「怎麼回事?」張若愚可算看出她不對勁。

  他大步折回來,朝她腦門一探,兀自道:「不燒呀。」

  林眠翻了個白眼,調整好情緒,一起去check in。

  管家一路陪同,極其有眼色的給林眠倒了一杯薑茶。

  落地窗朝陽,一抹和煦的陽光照進來。

  亮馬橋街景如此熟悉。

  林眠長長嘆了口氣。

  不多會,張若愚急促敲響房門。

  他換了身不帶logo的外套,戴著細框眼鏡,一副秀氣斯文的模樣。

  林眠仰面從他側臉端詳,眉眼和臉型,倒和謝逍有幾分相似。

  「走走走,吃飯去,菜都上桌了!」張若愚推著她肩膀,急不可耐。

  -

  新榮記包間。

  張若愚盯著服務員上菜。

  趁這個空檔,林眠打開導航,搜索國家速滑館。

  好傢夥。

  從酒店過去,至少得16公里。

  就北京這個交通,擁堵與鳳城不相上下。

  還不如住商務酒店,起碼近啊。

  林眠癟了癟嘴,斜斜瞥張若愚一眼。

  放下手機的功夫,菜上齊了。

  溏心富貴蝦,泥筍燒豆腐,家燒黃魚,花膠黃魚羹,還有張若愚強烈安利的黃油蟹。

  堆滿一桌子。

  林眠壓力山大,「點這麼多,吃得了嘛!」

  張若愚閒閒一笑,把竹籠推在她跟前,如數家珍,「這可是7兩的黃油蟹,得提前訂,頭手啊,你看看這蟹腿兒,滿膏!快點吃!」

  他塞給她半隻蟹,指尖染上油膩膩的黃。

  林眠捏著蟹,放眼看去,通體金黃一片。

  蟹黃起了沙,連腮都被浸染呈金色,渾身上下硬是找不出一絲白色的蟹肉。

  她就是再不懂吃蟹,也能看出這一隻價格不菲。

  可是,螃蟹大寒。

  小腹微脹的熟悉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大姨媽要來了。

  張若愚獻寶一般:「你別看黃油蟹就是青膏蟹,可它1000隻里才出四五隻黃油蟹,然後200隻黃油蟹,才出一隻『頭手』,嘖嘖,多金貴。」

  他擺擺手。

  林眠蹙眉睨他一眼,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別不耐煩,就為這一口,我托人定的,你說,我還能便宜了那個小助理?!」張若愚筷子不停。

  他自己沒吃幾口,倒是一個勁兒往林眠食碟里夾菜,恨不得她全盤端了。

  「瞧你瘦的,那小肩膀頭兒還沒我拳頭大。」

  張若愚吐槽:「嫁的什麼人啊,我哥也不帶你吃點好的!」

  他時刻不忘給謝逍挖坑,誰讓堂哥搶了自己的心上人。

  除非他倆分手,否則這事兒等閒過不去。

  林眠不愛聽,放下螃蟹反駁,「不想把天聊死就別說話!」

  跟他太熟。

  想罵就罵,沒壓力,相當自在。

  張若愚毫不在意,滑開手機拍照。

  嬉皮笑臉地招呼她,「來來,看鏡頭,記錄一下今年最後一波黃油蟹!」

  咔嚓。

  林眠配合的抿唇假笑。

  不忘把半隻蟹懟在鏡頭最顯眼的地方。

  「吃完咱去三里屯,我有幾個哥們在,介紹你認識認識,將來說不定用得上。」

  「還有,咱後天是直接去環球,還是頭一天晚上就住環球,我聽你的……」

  「我跟你說啊,寶格麗床墊特軟,你要是不習慣,讓給你換個哈。」

  ……

  張若愚喋喋不休。

  林眠默默吃蟹。

  沒說話。

  她忽然覺得,謝總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真好。

  想到謝逍。

  林眠三兩下擦淨手指,滑開手機,列表里安靜如雞。

  張若愚瞄見,嘴裡搗鼓不清,隨口道:「默樂今天高層開會,且忙著呢!山高皇帝遠,你就放心玩吧!」

  全天開會。

  她想起默樂開會開到吸氧,然後開會開到會所的段子。

  那天,謝逍喝了酒,雙眼迷離。

  可能是借著酒勁,他向秦北望嘚瑟,說他是她老公。

  想到這一茬,林眠唇角不自覺地浮上一絲笑意。

  「傻笑什麼?」張若愚輕敲桌面,「剛跟你說的,聽見了沒有?」

  林眠愕然:「什麼?」

  她分明走神了。

  「瓜哥說他在現場呢,咱一會過去點個卯。」

  行吧。

  -

  國家速滑館。

  內場舞台已經搭起來了。

  主視覺正面,是一個巨大的飛碟。

  隨處可見的克萊因藍,點綴著洪量碩大的logo。

  不少工作人員正在調試LED屏幕。

  有點晃眼。

  林眠越走越納悶。

  找了個角落,她停下來,小聲問張若愚:「咱倆就這樣光明正大走進來?」

  其他人脖子上掛著各色證件,各個表情嚴峻。

  他倆沒有證件,居然也沒人阻攔。

  這不科學。

  張若愚側眸,眼神拉出一個弧度,示意她往前看。

  迎面走來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西裝革履的。

  林眠沒敢認。

  等到來人走近,相視一笑。

  「郭總?」

  「瓜哥~」

  林眠和張若愚異口同聲。

  一個驚訝,一個調侃,親疏立現。

  郭淮渾身H家的高定西裝。

  林眠在謝逍衣帽間見過類似的,同款不同色。

  這一身沒15萬拿不下來。

  才去了洪量引擎幾天,整個一大變活人。

  愈發顯得趣可像座牢坑。

  郭淮熟悉的京腔,嗔笑:「嗐!外頭甭瞎叫,就你小子忒調皮!」他眼光飄向林眠。

  「社裡派我來領獎。」林眠報上來意。

  她用的詞是「社裡」,而非「趣可」。

  郭淮老人精了,立刻露出個心領神會的微笑,順著話頭說:「社裡還好吧?」

  林眠:「托您的福,都挺好的,我都能來領獎了。」

  張若愚扣扣耳朵。

  忍不住打斷:「你倆假模假式有意思嘛!」

  實在見不得一點職場逢迎。

  虛假客套。

  郭淮伸手點他,笑了笑,實話實說:「確實,我這會還走不開。」

  林眠知趣,胳膊肘朝外帶了帶,「您忙,我們自便。」

  「老郭!」張若愚一拍郭淮肩膀,揚聲道:「不該說的話別說啊!」

  「滾蛋!」郭淮笑罵一句。

  -

  倆人又回到酒店。

  過點的午餐吃多了,林眠特地要求從路口下車,預備溜達著回去。

  眼見奔馳商務車走遠。

  見四下無人,她做賊一般,閃身拐進旁邊的便利店。

  買姨媽巾。

  貨架上沒有她用慣的。

  保險起見,林眠挑了兩包安心褲。

  -

  酒店大堂。

  張若愚和人相談甚歡,看那架勢,估計不是熟人就是老相好。

  林眠沒去打擾,拎著牛皮紙袋,繞道直接上樓。

  果然。

  大姨媽如期而至。

  小腹寒涼。

  估計是螃蟹吃多了。

  她不痛經。

  只是每每來例假時,特別容易犯困。

  收拾好自己,林眠拉上窗簾,鑽進被子。

  還不忘把手機調成靜音。

  剛閉上眼,想想忘記一件要緊事。

  她給張若愚發消息:【午睡,別叫我!】

  樓下大堂,張若愚一臉納悶。

  下午4點,睡哪門子的午覺?

  -

  寶格麗酒店的隔音相當優秀。

  林眠睡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一覺醒來。

  外頭天已經黑了。

  遠處的亮馬橋公園,街燈五顏六色。

  她頭疼,肚子疼。

  太陽穴突突直跳。

  林眠雙手大拇指抵住額角,用力按揉,試圖緩解不適。

  半晌,沒有絲毫好轉。

  頭不能移動,稍微一動就疼。

  林眠靠著床頭眯上眼,盡力調整呼吸,小腹抽搐收緊,下身熱流涌動。

  手機屏幕亮起。

  張若愚:【三里屯酒吧,來不來!】(附帶一張現場照片,五光十色。)

  林眠:【去不了一點。】

  她不愛熱鬧,更不喜歡去酒吧。

  何況,還在生理期第一天。

  【張若愚:不喝一杯,對不起夜幕下三里屯的美。】

  林眠已讀未回。

  -

  與此同時。

  三里屯Pinkman。

  DJ火熱打碟,眾人跟著節奏搖擺。

  吧檯背後的豪華包間,男男女女十來個人。

  卡座里,張若愚左手端酒,右手拇指滑動挑選著相冊里的照片。

  選定一張後,點下發送,配文:【嫂子和我在酒吧,你來不來?】

  溢出屏幕的嘚瑟。

  片刻,消息回過來,張若愚看著回復哈哈大笑。

  【謝逍:?】

  他又發了幾張中午拍的林眠照片過去。

  不一會。

  張若愚收到轉帳信息:支付寶到帳200000元,備註:小費。

  還有一條消息:【照顧好我老婆。】

  赤裸裸的宣誓主權。

  -

  鳳城。

  邁巴赫在夜色中疾馳。

  孫大勝餘光掃向後視鏡。

  總裁黑著臉,正抬手揉捏眉心,特別疲憊的樣子。

  從高山流水別墅出來,謝逍情緒一直不高,滿懷心事。

  他不敢問。

  誰讓他只是個司機。

  下午,他陪謝逍去馬場。

  又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他再次開了眼。

  有錢人的消遣,如此別具一格。

  專業馬術俱樂部。

  馬房裡,有固定的賽級馬匹,皮毛油亮,側身俊俏,臀橋比例優越。

  8歲的FEI120級別荷蘭溫血馬。

  有個銘牌——「巾幗」。

  孫大勝雖然不懂馬,但看那架勢,就是一個字:貴。

  他以為總裁只是玩玩而已,沒想到,啪啪打臉。

  謝逍一身騎裝,眼神堅毅,說是哪個明星拍寫真也不為過。

  他手持韁繩,縱馬一躍。

  跳障礙時帥氣逼人,舞步又優雅極致。

  孫大勝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

  謝逍坐在馬上,揚手招呼他:「你來試試?」

  孫大勝一個趔趄,「試不起,試不起……」

  他還想多活兩年。

  「你闖紅燈了。」謝逍在后座突然開口。

  孫大勝頭皮一緊。

  剛只顧著出神,沒留意紅綠燈。

  他咽咽口水,餘光又瞟,謹慎地試探:「逍總,姐出差了。」

  下午陪謝逍騎馬那會,孫雅文發來消息,說林眠臨時去了北京。

  事情一多,打了個岔,他就忘了及時匯報。

  謝逍摁滅手機,淡淡道:「知道。」

  孫大勝聽出潛台詞,保持緘默,專注開車。

  北京那邊。

  林眠看著一條新消息陷入沉思。

  【謝逍:好好玩。】

  ???

  幾個意思。

  -

  車子拐進私人會所。

  院裡燈光晦暗。

  看到車牌,一群人涌過來,點頭哈腰迎接謝逍。

  三樓包廂里,早有人知會秦北望,「逍總來了。」

  一路上,問好聲此起彼伏。

  謝逍目不斜視。

  有人替他摁好電梯,殷勤引著他往三樓的包廂走。

  包間裡很吵,煙霧繚繞。

  經理拉開門的瞬間,驟然安靜,落針可聞。

  秦北望撂下手裡的牌,快步過來打招呼,「哥!你可算來了!」

  謝逍點頷。

  視線盡頭,牌桌上有個陌生男人,聞聲只站起身,卻沒挪動地方。

  「來來來,我哥來了!」秦北望引謝逍進來。

  今天這局是他攢的,他有義務引薦。

  「哥幾個就等你了!」秦北望環視一圈,目光鎖定一個人,「這位,瀚海車企肖甫仁的公子,哎呦,巧了嘿——」

  那人打斷秦北望,聲線冷冽,開門見山:「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