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超標了!

  默樂資本,總裁辦。

  高級秘書小唐夾著化妝包,一路小跑,去洗手間漱口。

  今天周五,一群秘書各個目瞪口呆。

  總裁居然會來上班。

  還來得那麼準時,比打工人還早。

  小唐一邊補妝,一邊時不時瞟著手機。

  秘書群里消息不斷。

  【我看錯了嗎?今天難道是周一?】

  【逍總為什麼不過個周末再來,我還打算摸魚追劇呢!】

  【不是都傳他病了嘛,季讀總代工還沒幾天,他好得這麼快?】

  【有沒有一種可能,電風扇會被摁壞,但是摁電扇的人很少壞。】

  小唐折回辦公室,看見孫大勝,點頷打個招呼。

  孫大勝正端著半杯開水,一副想喝又怕燙的拘謹模樣,「唐秘書早。」

  話音未落,阿亮推開門。

  謝逍邁著標誌性的大長腿,精神抖擻走進來。

  小唐含笑迎上去。

  謝逍步履未停,邊走邊看腕錶,聲線冷峻吩咐:「通知所有高層9點開會。」

  見孫大勝從沙發上彈起,他站下步子,食指微屈,「你去買杯咖啡。」

  小唐微微詫異,以為總裁有特殊需求,就沒多嘴問。

  聽話聽音,孫大勝秒懂。

  他一口悶掉熱水,燙得他表情扭曲,齜牙咧嘴,搓著喉嚨閃出去。

  總裁辦公室。

  謝逍右手食指划過桌面,借光一看,露出滿意的微笑。

  很好,很整潔。

  阿亮識趣,第一時間遞上一張濕巾。

  謝逍脫掉西裝外套,挽起襯衫袖口,露出緊實感的小臂,接過濕巾擦手,「給你發了一個手機號,去查一下,辦個過戶。」

  「48小時,必須要辦妥。」謝逍定下時間鎖。

  「冇問題!」阿亮應聲。

  見總裁沒有其他吩咐,他才退出去。

  外間,高級秘書們陸續到崗。

  內有總裁坐鎮,氣氛陡然嚴肅緊張。

  小唐忙著整理會議資料。

  突然,嘟嘟兩聲,內線電話響。

  「我的咖啡呢?」總裁聲線清冷,透著幾分無奈。

  小唐一怔。

  隨即反應過來,先穩住總裁,「逍總您稍等。」

  反手一個電話撥給孫大勝,焦急道:「逍總讓你去買咖啡,咖啡呢!!」

  人都催了。

  孫大勝撓頭:「??我迴避了啊?」

  他可太有經驗了,當初就是憑此一舉調入的總裁辦。

  小唐:「……」

  太有眼力見也不太好。

  孫大勝哀嚎:「我這就去買!!!」

  親娘嘞,事情很棘手,影響仕途啊!

  掛斷電話,小唐遙遙遠眺,總裁手指骨節分明,正有節奏地敲擊著桌案。

  望著桌角的虞山綠茶,謝逍泛起一絲苦笑。

  有點餓。

  他習慣晨跑,然後在家煮咖啡,簡單弄個早餐,要不然就是勤姨來現做。

  然後處理工作郵件,按照總裁辦的行程,再決定去打高爾夫,還是去公司。

  謝逍揉捏眉心。

  又草率了。

  不僅沒想到林眠不習慣在家吃早餐。

  他還把自己搞成了早8人。

  -

  上午的會議非常不順。

  推進受阻。

  小唐借倒水間隙,暗中觀察一圈。

  總裁臉色鐵青,眼底冷的滲人,背影有些僵硬。

  快到中午,會議餐到底是訂,還是不訂。

  秘書群里又開始八卦。

  【看著吧,今天肯定又有人要吸氧。】

  【賭全總裁辦的星巴克,誰跟。】

  【要賭就賭大的,正好周末了,賭威斯汀的晚餐自助,全總裁辦,怎樣。】

  小唐惆悵:【別扯用不著的,誰先給我個建議,到底訂不訂工作餐(抓狂抓狂抓狂)。】

  【當然訂,磨嘰什麼!又不是你出錢!】

  小唐枕著胳膊刷手機。

  霍地,面前落下一道頎長的陰影。

  「我出去一下,下午不回來,叫孫大勝開車。」謝逍面無表情,語調如常,聽不出來喜怒。

  會議結束得如此猝不及防。

  小唐「嗖」地起身,好整以暇,「好的逍總,我馬上安排。」

  -

  車裡。

  孫大勝握著方向盤,開得戰戰兢兢。

  他還在糾結早上的「咖啡」。

  從後視鏡掃向后座,謝逍矜貴孤傲,清冷不可一世。

  他隱約發覺,逍總哪裡不一樣了。

  「綠燈了。」謝逍提醒。

  孫大勝收回視線。

  好像,又沒怎麼變。

  -

  周五中午,路上不怎麼堵車,三十分鐘就到。

  鳳城龍脈下,高山流水別墅區。

  黃牌邁巴赫拐進岔路,沿著林蔭路一直往前疾馳。

  鬱鬱蔥蔥,獨棟大宅林立。

  孫大勝沒來過。

  他內心雀躍,但又有自知之明。

  總裁駕照被吊銷,要不是阿亮臨時有事,送謝逍回家,且輪不到他。

  小高哪兒去了,孫大勝納悶。

  他正出神。

  謝逍已經先行下車,繞過車頭,敲敲車窗,「對面車庫找地方停,進屋找地方坐,你自便。」

  好傢夥。

  孫大勝撓頭,這草坪能踢球賽了。

  -

  謝逍低頭換鞋,勤姨來門口迎他,他順手脫下西裝遞過去。

  洗過手,來到大客廳。

  母親和奶奶不知道在說什麼,表情凝重。

  謝逍禮貌打招呼,坐在對面沙發,「奶奶今天不出門診?」

  裴家老太太——曾友蘭,國內頂尖婦產科專家,享受國家特殊津貼,九十二歲高齡,依然活躍在醫療一線。

  謝挽秋給他使眼色,指指身邊,示意他坐過來,「奶奶有話跟你說。」

  謝逍摘掉眼鏡,聽話地過來,挨著曾友蘭坐下。

  曾友蘭拿著結婚證,正翻開照片內頁,一指:「你這個媳婦,是誰,你知道嗎?」

  謝逍微怔。

  聞言,他扯了扯領帶,解開襯衫最頂端的紐扣,疑惑地看了一眼謝挽秋。

  「奶奶您認識她?」謝逍儘量讓語氣顯得輕鬆些。

  曾友蘭嘆氣:「我認識她母親。」

  「趙紅老師?」

  「我當時不知道她是特級老師……」曾友蘭緩緩吁出一口氣,她雙手布滿褶皺,摩挲著林眠的照片,「她眼睛太像她母親了……」

  謝逍發現關竅:「您當時?」

  和主編待久了,果然對文字很敏感。

  「趙老師在省婦幼分娩,我是當時的產科主任,接生了一輩子,她是我唯一一個沒有救回來的。」

  提起畢生憾事,至今唏噓不已。

  羊水栓塞病情兇險,難於預料,病死率高達60%。

  趙紅去世第二天,曾友蘭從同事口中得知,產婦居然是國家級的特級教師。

  什麼概念呢。

  全國專職教師隊伍將近2000萬,國家級特級教師尚不足2000人。

  趙紅老師的離世,教育系統損失了一位好老師。

  她惋惜又自責。

  曾友蘭閉上眼睛,無法釋懷。

  見狀,謝挽秋接過話頭:

  「勤姨去玫瑰園打掃,看到小林母親的照片,她覺得眼熟,我們倆回憶半天,想到你奶奶辦公桌底下壓著一張一寸照,就是趙老師!」

  原來奶奶當年大病一場,竟和趙紅老師有關。

  謝逍如夢初醒。

  他本想替林眠問,當年手術台上,趙紅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哪怕隻言片語,也總能寬慰她。

  然而,想想卻又作罷,他也是學醫的,明白希望渺茫。

  羊水栓塞起病急驟,來時兇險。

  極短時間內心肺衰竭休克。

  就是想說,怕也是沒機會說。

  謝逍喉頭一哽,「我知道了,我會找機會跟她講的。」

  -

  首都機場。

  飛機順利落地。

  林眠手拖行李箱,跟隨人潮往到達大廳走。

  看了看腕錶,她忍不住吐槽:趣可還真是屢破「出差記錄」!

  過去好歹還給點緩衝時間。

  現在倒好,早上通知,下午就到。

  沒有一絲防備。

  對打工人來講,什麼說走就走,分明是領導蓄謀已久。

  氣得林眠癟嘴甩了甩手機。

  鈴聲響。

  張若愚電話進來,嘲雜中夾雜著興奮,「落地了吧!我在T3,拿上行李到負二H區,H07通道,車已經到啦。」

  看到藍色指示牌,林眠又折回去。

  下電梯,好一通折騰。

  終於成功接頭。

  -

  奔馳商務車一路疾馳。

  張若愚亢奮,「先回酒店,然後去吃飯,下午帶你去玩,後天咱倆去環球影城!」

  林眠揉了揉耳朵,「你不是來參加頒獎禮的嗎?」和活動有關的他一點沒提到。

  「環球影城啊,你不興奮嗎?哈利波特啊,功夫熊貓哎,變形金剛耶!」張若愚激動得仿佛像換了一個人,話又多又密,連腳後跟都透著狂喜。

  林眠端正他態度,「大哥我是來出差的,不是來旅遊的。」

  張若愚一把擰她耳垂,「有我在,你怕什麼!」潛台詞是,哥就是帶你公費旅遊的。

  林眠剜他一眼。

  有那麼一瞬間,忽覺他和秦北望有點像。

  想到秦北望——他也是傳媒圈的。

  林眠給他發消息:【周六北京星星之夜,你們省電台不派人來嗎?】

  洪量給頒獎禮定的調性叫「星星之夜」,取自教員知名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意。

  野心昭然若揭。

  秦北望秒回:【哥什麼檔次,參加那樣的活動!】

  幾秒後,又發來一條:【你去了????】

  那一連串的問號,就知道他什麼表情。

  林眠沒有正面回復,挑了個表情包發過去,上面寫著「我措手不及只能愣在那裡」。

  -

  奔馳商務停在酒店門口。

  林眠接過行李,打眼看見BVLGARI,笑容瞬間凝固。

  寶格麗酒店。

  想走。

  張若愚單手插兜,「委屈委屈,住這兒主要是方便去隔壁新榮記。」

  林眠一噎,「超標了。」

  小王給她定了商務酒店,就在北京國家速滑館旁邊。

  張若愚拉過她行李箱,大步流星朝前走,「超什麼標?跟我出來還考慮超標?」

  笑話。

  單獨和林眠出門,這機會千載難逢。

  林眠跟上他,「你決定來趣可了?」

  張若愚:「我就是個閒人,哪兒有熱鬧去哪兒,集團要調整網絡部,所以那幫人肯定不能來頒獎。」

  原來,她還有利用價值,林眠腦補。

  「你別有壓力,這世界,就是特媽個草台班子!」張若愚想得開,催促她,「走快點!走快點!」

  林眠忽然停下。

  小腹驟然湧上一股熱流。

  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