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三 巢化

  對於逃出縣城的一干難民而言,大地穴的午夜異變,令他們又是驚慌、又是慶幸。【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好些人都忍不住從木圍子的縫隙偷瞧這異景。

  大地穴的噴光,與天空的猩紅閃電結合,就仿佛超級霓虹,將縣城及周遭都映的一片血紅,著實是恐怖而又壯觀。

  『那些還在城裡的,怕是很難活過今晚了!』許多人不約而同的生出這樣的想法。

  王休也有類似的想法。

  一萬多倖存者,他今天帶人救出十分之一,剩下的那些,他估計今晚之後,會再一次的十不存一。

  這樣他不禁感到遺憾,以及略微的後悔。

  救上萬民眾於水深火熱的成就,無法解鎖了。

  更重要的是,想要趁機從大戶那裡賺些錢的打算落空了。

  他忍不住想,要是今天的拯救路線,是以權貴雲集的東城開始,該是怎樣一副光景?

  與此同時,餘下縣城中,倖存者幾乎都在強忍著幾近崩潰的心態,關注著情勢的變化。

  由於詭霧及人們各自所處位置的關係,大部分倖存者並不能很好的觀摩到噴煞的景象。

  但大地穴噴煞聲光效果俱全,想忽視都很難。

  後來有倖存者描述:悽厲而尖銳,宛如金屬刮石板,聽之令人狂躁,宛如被用刑。

  好在這噴煞不是一直持續,前後也就半個多小時,便結束了。

  但危害這時才開始顯現。

  負責在西城城頭值班觀察的斥候,很快回歸告知王休,怪物在普遍發生畸變。

  王休心想:「吃了一波人,又吸了一波能,的確具備了變化的條件,估計是某種魔道晉升。」

  他雖然活著時是凡人軍官,但對超凡也不是一無所知。

  每逢亂世,必有妖孽。

  這裡的妖孽,在這個世界,不是指禍國殃民的大奸大惡,而是嘗試渾水摸魚的異脈、甚至是道脈。

  關於這兩類超凡者,民間很早就有傳言:道脈未必善,異脈大都邪。

  這個說法周易也知道,他分析認為,主要是訴求差異。

  超凡者追求的、跟凡人追求的不太一樣,且自覺高人一等,並不將俗世倫德法理太當回事。

  再者,超凡者但凡在凡人面前顯聖,多半是在以暴力手段達成目的,因此便給凡人留下但凡神仙打架、凡人必定遭殃的印象。

  久而久之,在凡人眼裡,超凡沒好人。

  王休沒這等看待人和事的視角,但他要比周易多不少實際感受。

  天下大亂,超凡者也變得肆無忌憚,大肆索取,罔顧人命。

  而在這個過程中,超凡者的神秘面紗也揭露了一部分。

  當初王休所在的爭龍集團中,就有超凡供奉。

  這些供奉扶潛龍開國平天下,並由此獲得人道利益,乃是宏大目標,平時的小利益卻也不少。

  比如獻祭人命,特定時間出生的人,搜找出來以行刑的方式配合儀式處決。

  這就是人命如草芥的亂世。大軍攻伐,若是守方抵抗激烈,令大軍蒙受較大損失,攻下城池,往往就會血洗,三日不封刀啥的。

  讓士兵發泄戾氣,同時也殺一儆百,否則個個效仿,一座座儘是堅城,得何年何月才能全部攻克?

  那麼,都三日不封刀隨便屠戮了,超凡供奉們要些人命,又算的了啥?

  尤其是情勢不利、困獸猶鬥,王休就記得,他所在的集團,後期就非常瘋狂。潛龍甚至連自己的同族,都屠戮了近半,只為了整什麼『凝聚血脈,覺醒潛能』。

  而他也在這個過程中,也算見識了不少兇殘的超凡手段。這讓他並不像大多數凡人那樣,對超凡者感到又敬又畏。

  畏確實是畏,能力強大、底限還比你低,確實該畏,敬就算了,同樣是為一己之私,有什麼好敬的?

  如今他觀看余縣發生的種種,感覺像是見證王朝興衰的輪迴。

  這廣褒土地上的人類,經過幾百年的繁衍生息,又到了被收割之時……

  余縣城內確實面對新一輪的全面收割。

  以為怪物在完成新一輪的畸變後,又餓了。

  這次它們連上一輪被它們禍禍死的殘屍都沒有放過。

  上次是挑味道鮮美的部位吃,這次是渣都不剩。

  由於寒冬的因素,屍骸尚未腐爛就冰結,肉質還行,但殘羹冷炙,終究是比不得溫潤鮮肉。

  如此一來,倖存者們倒了霉。

  他們以為只要藏匿的好,怪物便不會找上門。

  殊不知,怪物也有著類似王休他們陰眼的異能。

  這種異能可以理解為超凡版的熱感儀,建築物有一定的隔絕觀察的作用,但以這個時代的建築,大都不合格。

  簡單的比喻,就好比漆黑的夜晚有人在屋子裡開著手電筒,光芒會從門窗的縫隙露出來,而如果沒有厚窗簾、只是紗簾,同樣可以映照出來。

  還有,四處侵蝕的詭霧,也能成為助長怪物觀察能力的媒介。

  所以,在詭霧區域內,基本不存在真正的漏網之魚。

  只不過怪物第一輪收割的時候,獵物極大豐富,除非是怪物的凶性被刺激的爆發出來,又或特殊緣由,否則一般不會捨近求遠、舍易求難。

  結果絕大多數人,並沒能研究透徹怪物的獵殺機制,一廂情願的意味能躲出個未來。

  現在,就是為自己的錯誤買單的時間了。

  萬把人,幾乎是一盞茶的功夫,就全部被屠戮了。

  畢竟這次怪物就在他們左近。

  當然,具體細節還是多少有些不同的。

  像東城的幾個大戶,就組織人手進行了抵抗。

  之前面對第一輪收割時,他們這麼做是成功了的。

  但卻沒有一路殺出城的決斷。

  原因就比較複雜,主要就是家人的羈絆。另外就是傷員。這種時候若是敢棄傷員於不顧,回頭就敢上演『不需要跑的比怪物快,只需要跑的比你快』。

  所以說團隊求生也有團隊求生的難。

  再有就是詭霧挫勇生懼的DeBuff效果。

  一再耽擱,最後就淪落到這步田地,只有個別藏身井中、菜窖里、夾牆密室中的,才躲過收割,余者皆亡。

  凌晨兩點左右,怪物群重新進入消失狀態。

  得到報告的王休也想不出這意味著什麼,便將消息上報。

  周易覺得這意味著集中滅除怪物的機會即將過去,接下來,怪物怕是要下鄉覓食了。

  王休還在報告中坦言了自己所犯的思路錯誤,行動過於保守,再就是一個大戶也沒能救出。

  若是一開始就先易後難,放棄距離大地穴比較近的,而是針對城東南的倖存者下手,相信效果會好很多。

  周易回信寬慰:若是我,亦會做出相同選擇。

  另外,他叮囑王休,明天遣散難民的同時,就讓人通知四里八鄉,將怪物接下來極有可能會下鄉覓食的事告知,至於那些人信不信、又或怎麼應對,則不必操心。

  王休收到回信後,想了想,又親自帶著三名陰兵進了趟城。

  一方面確認怪物的新狀態、新情況,另一方面則是再搞些資源。

  他之前答應難民,若是肯留下共建臨時難民營,明日上路時,必讓他們有口糧、有盤纏。

  後來陰兵們從縣城裡運出十數車物資,口糧倒是勉強夠了,銀錢卻是不足。

  進城後,第一感觸就是詭霧營造的環境,連他們這等超凡者都感到不適了,簡直就像是另類的築巢。

  再就是數量最多的角怪,普遍『發育』了,原本體格就是消瘦型的成年人模樣,現在好些都有螯怪的塊頭了。

  或者說,角怪的進階方向之一,就是螯怪!

  這等變化,令王休感覺心中沉甸甸的。

  因為螯怪比角怪強橫許多,王休自忖盡全力,都未必能做到不待其鬧出大的動靜,就將之格殺。

  而余縣現在有上萬的螯怪,再給它們些時間穩定狀態,就能做到可與不施展術技的築基期修士正面廝殺的戰力水平。

  即便怪物們不通戰陣,戰鬥時只懂得一擁而上,這等團體戰力,仍舊堪比重裝騎兵。

  一萬重裝騎兵,並且是耐力超好的那種。王休懷疑大雍王朝怕是得集全國精銳,才有與之一拼之力。

  一個多小時候,王休一行滿載而歸,不但背回三千多兩金銀,還背回一具進階後的角怪屍骸。

  不過他們一行來去隱蔽,知曉他們走了這一趟的難民幾乎沒有。

  第二天,天蒙蒙亮,人們就開始紛紛為逃難做準備了。

  縣城的情況越來越糟,抹消了人們心中最後的一點僥倖心理。

  這一走,餘生能否回來,都不好說。

  總算王休兌現了承諾,連夜烙出來的麵餅和醬菜分發了下去,還有就是銀兩,按人頭算,一人三兩,這錢雖然不算多,卻也夠人們逃去鄰縣了,省吃儉用些,熬到開春都問題不大。

  王休沒有忘記給雲霧山莊召些人手。

  實際上昨晚搭建臨時營地,人們的手藝如何,就已經有所體現。

  這個時候發出邀請,就比較的有針對性,而不是廣招精選。

  要說這手藝人,哪個時代也不愁餬口。

  差別只在於過的好不好。

  所以相對而言,可供選擇的出路還是比較多的。

  最後的結果是一半一半,發出幾十分邀請,最終同意去雲霧山莊的,只有二十多人(不算家眷)。

  其中就包括窮大戶出身的盧旺生。

  這盧旺生也是頗有幾分賭棍本色,大抉擇面前,敢壓全家老小的命運做籌碼。

  於是,王休打法九名陰兵去附近的四里八鄉送信,他自己則跟另外一名陰兵押隊,趕回雲霧山莊。

  至於兩名斥候,仍舊在縣城執行偵察任務。

  隊伍行至五道口,遠遠就見西南方向的道路上旌旗招展,一支隊伍浩浩蕩蕩的開來。

  王休雖然令自家隊伍讓出大道給對方,但神色間卻露出些不屑。

  無他,哨騎太少,這簡直就是將行軍當郊遊,也就承平時代,才會有這等驕橫傲慢的軍伍。

  盞茶時間之後,軍伍開始從王休等人身旁通過,這次過兵,足足過了半小時,才算結束。

  見識了這支隊伍的軍容後,王休認為,這支人馬或許正好解決了縣城怪物的第三輪獵食需要。

  他打算回頭向周易建議,不妨暗中留意,方便及時撿破爛兒。

  這支隊伍的主將似乎對王休一行也有些興趣。

  隊伍過去之後,數騎行至他們面前,為首者在馬上趾高氣揚的道:「主事的出來說話。」

  王休排眾而出。

  「可是余縣縣城逃出來的難民?」那為首者大咧咧的問。

  王休直接亮出西廠番子的腰牌,皮笑肉不笑的道:「這位大人,吾等奉西廠督公之命辦事,若要『舌頭』,還是自行去找比較好。」

  那為首者凝目看了兩眼腰牌,頓時便一臉便秘,轉馬頭帶人騎行而去。

  實際上若是走正常流程,是有一系列驗證手段的。

  奈何這些人貌似並沒有嚴謹辦事的習慣,王休的氣質神態、也不像尋常人,便就這麼信了。

  這也是錯判形勢的一個體現,以為偌大的余縣縣城,丁口過十萬,無論如何也不會缺了可供打問消息的難民,殊不知難民倒是有,能問題有用消息的,卻少的可憐。

  王休一行總計花費了兩晝一夜,趕回了雲霧山莊,為了節省這一天的時間,就連夜裡都是在荒野露宿的。

  投奔的難民,趕路辛苦,不過等到了地方,心裡頓時就踏實了。

  地方本身就偏,防衛方面還特別到位,內里另有乾坤,這要是都開闢出來並善加運轉,自給自足養活數千人,完全不是問題。

  接下來,周易親自現身,噓寒問,光是這個態度,就讓人們心中大定。

  然後周易自然是給眾人畫餅。

  好歹是穿越者,自己不會抄作業也不愁抄個差不多。

  人們覺得,這趙官人不虧是市井廝混多年,所言都實在質樸接地氣,撓到了大傢伙心中的養出。

  眾人求的,就像周易所言:老婆、孩子、熱炕頭。

  在這些人看來,周易所承諾的那些,都不需要全做到,能兌現一半,他們這日子就要比在余縣時還要好上許多。

  幾乎是同一時間,曾與王休等人在道路上遭遇的那支官軍,開到了余縣城外,開始安營紮寨。

  具體就是臨時避難所在的牛馬集市,當然,這軍營扎的可就比臨時避難所講究多了,隨軍的府兵專門幹這個,並且有專門的驗收機制,出了問題是會挨軍棍受罰的。

  而趁著這個機會,官軍主將游擊將軍龐武,向『舌頭』詢問了縣城內的情況。

  這些『舌頭』是他的麾下從附近村子抓來的。

  他們來的也算是時候,正好趕上四里八鄉接到陰兵的通知後,又一次人心惶惶,再加上有被王休他們救出來的倖存者路過借宿,順便現身說法,就有一批人組織起來逃難。

  這次沒了西廠番子辦事的名頭,直接就扣押隨軍。

  等大軍駐足,龐武抽出空閒,這才接見了這些人。

  實際上在路上就已經交代了,只不過情報在龐武聽來有些荒誕,這才有了接見盤問確認。

  「若有不實,我就命人將你等再扔回余縣縣城!」

  升斗小民,本就知曉軍爺驕橫不講理,此時被這般一嚇,自然就差叩首求饒了。

  龐武見人們這般態度,覺得恐嚇到位了,應該能問出些真話。

  於是就抽選了幾人,讓其分別交代。

  聽完之後,龐武的第一感覺是:我現在就撤,是否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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