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槐山終於談戀愛了,對象居然是那個被他撞翻咖啡的「男人」,第五位相親者。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只要有愛,身高不是距離,年齡麼得問題,性別沒有關係!」林子期向其發去賀電,好好調侃了一番,被楊槐山拒收,嚴肅要求她必須本人親自到場祝賀。
見面地點約在縣城唯一的那家咖啡館,也就是楊槐山相親那家。
未來小舅媽目測身高一七五,身姿挺拔,五官精緻,留著一頭超颯的利落短髮,穿著一身米灰休閒西裝,還打了耳洞,戴著一隻小小的圓形耳環。
哇噻!這位集「王子」與「女王」之氣於一身的人,就是她的未來小舅媽?楊槐山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啊?
林子期只覺眼前一亮,想起了那個比男人還帥氣的塞維國女總理以及她神仙眷侶般的愛情故事。
「這位姐姐,請問你對百合怎麼看?」星星眼、甜寵臉、萌萌噠.jpg.
葉哲惟也覺得眼前一亮:「好可愛的小妹妹啊!」求親親,求抱抱,求讓舉高高!
楊槐山一頭黑線,翻著白眼把手拉著手膩膩歪歪的倆人拽開:「差輩了!」
「哎~」,林子期大手一揮,「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嘛!」
葉哲惟嘻嘻一笑,親親熱熱地拉了林子期的手往咖啡店前台走去。
前台的玻璃櫃裡,擺著五六種小蛋糕,圓形的,上面點綴著用奶油做出來的花朵和綠葉,紅紅綠綠的煞是好看。
「想吃哪個,隨便點!」葉哲惟也大手一揮,霸氣側漏哦,有木有?
看著誘人的奶油蛋糕,林子期口中不自覺地開始自動分泌唾液,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饞是一種病,上輩子帶來的,久久不能痊癒!
每一種蛋糕她都想嘗嘗啊!
但是這種四寸圓形小蛋糕,吃一個都有點多了,哪裡還吃得下其它口味。再說,這個應該挺貴的吧?
她記得上輩子蛋糕店裡,一塊三角切蛋糕就要二三十元,這麼大一個蛋糕,怎麼著也得五六十吧?
第一次見未來小舅媽就留個「嘴饞」的印象,這......不太好吧?林子期咬唇唇、對手指。
葉哲惟見她只盯著蛋糕不說話,以為她不好意思開口,便笑道:「這家店是我開的,蛋糕不要錢,隨便點吧!」
林子期聞言,抬頭看她,櫻桃小嘴微張,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表達著驚訝。
葉哲惟笑得更得意了,心中油然升起的那滿滿的成就感是腫麼回事?
既然跟未來小舅媽一見如故,林子期也不再客氣了:「我要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嗯,就先嘗這四個吧!」
店員張大了嘴,驚訝地看向葉哲惟。
葉哲惟還是寵溺地笑,示意店員給她拿出來。
店員默默嘆了口氣,以表達森森的憂桑:老闆這一見到漂亮小姑娘就走不動道的毛病,又犯了!
林子期卻搖頭道:「小姐姐,每種蛋糕我只要四分之一。麻煩你拿去後廚切一下吧,謝謝!」
店員道:「這種蛋糕都是整個賣的,切了......剩下的也賣不出去了,還是都給你吧!」
林子期笑:「總會有像我這樣想要每種都嘗嘗的顧客嘛!再說,你把一個蛋糕切成四份賣,價格便宜了好多,也許本來猶豫不決的顧客就買了呢!」
店員又看向老闆,葉哲惟毫不猶豫地同意了:「有道理!去切吧!」
唉,店員又默默嘆了口氣。
林子期跟店員交代完切割細節,轉身給未來小舅媽手動點了個贊。
從善如流,也是經營者必備的一個優良品質。
三人對坐等蛋糕的功夫,店裡的客人起身結帳,其中一位女士走到櫃檯前對店員道:
「不好意思啊,我剛才聽到了你們的對話。請問那切下來的蛋糕能賣一塊給我帶走嗎?家裡有個三歲的孩子。」
一整個蛋糕要二十塊錢,一塊蛋糕也就五塊錢,她還是買得起的,帶回去哄家裡的寶寶開心一下。
店員喜出望外,連忙答應著,找了打包盒給她裝蛋糕。
不一會兒,店員就把四塊切成三角形的蛋糕端了上來,一塊草莓醬夾心,一塊黃桃口味,一塊巧克力蛋糕,還有一塊就是白脫奶油蛋糕。
林子期拿叉子挨個切了一半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碟子裡,示意楊槐山和葉哲惟也嘗嘗。
楊槐山擺擺手:「這甜不拉嘰的,也就你們女孩子喜歡,我就不吃了。」
葉哲惟也笑著搖頭:「每新出一款蛋糕,我都是第一個嘗的。我也不吃了。」
林子期見兩個大人都不吃,也不再與他倆客套,嘿嘿笑了兩聲表示不好意思,蒼蠅搓爪,低頭專心對付眼前的食物。
九十年代的老奶油蛋糕呀!她終於能吃上了,好滿足的說!
林子期挖下一勺蛋糕放入口中,一股濃濃的人造奶油味瞬間在口中瀰漫開來,有點沙沙的、硬硬的,根本沒有動物奶油的輕柔綿軟、入口即化。憑良心說,口感真的不咋地!
但林子期對食物的執著,並不是出於追求感官的刺激。更多的時候,她吃的是一種對上輩子求而不得的心理補償。食物與她,是心靈的撫慰、是遺憾的彌補、是童年的自我寵溺、是遠離情緒深淵的拯救者。
據說,終其一生,人必將困於年少不可得之物。那時小小的子期啊,求而不得的,又豈止是一口吃食?心口處那些莫可名狀的缺失,她歸攏不來,也無法宣之於口,只能努力妄圖用這些實在的東西去填滿。
可兒童時期缺失的東西,就像在心口處挖了個洞一般,你以為你拿個補丁把洞口堵上就好了,其實不然。那個洞很深、很深,深到怎麼填都填不滿,俗稱「無底深淵」。
......
等林子期把四塊蛋糕都吃下去,又喝了點水,她就完全飽了。對於葉哲惟「出去吃飯」的提議,楊槐山也只好婉拒。
葉哲惟起身依依不捨地目送舅甥二人離開,待回到店中,店員喜滋滋地湊過來匯報:「葉姐,那個蛋糕,已經賣出去四塊了。」
以平時的銷售進度,這五六個蛋糕,兩天能賣出去就不錯了。這才半小時的功夫,就賣出了四塊,相當於一個蛋糕的量?
葉哲惟聽了店員的匯報,也是微微有點驚訝。
楊槐山說這個外甥女很有想法,關於開飯店的事兒,要聽聽她的意見,是以今天約在一起見一面。
本來她覺得就一漂亮小姑娘,能有多大見識。今日一見,似乎真是與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有些不同。
楊槐山與林子期一路步行回小院子去,一路也在聊葉哲惟的事兒。
楊槐山問:「你覺得這位葉阿姨怎麼樣?」
林子期道:「你是問哪一方面?」
楊槐山不解:「還能是哪一方面?就是人品如何?可以合作不?」
林子期笑:「她真是你對象嗎?你不會是找個人糊弄舅奶的吧?」
「先處著唄,又不是馬上結婚。」楊槐山也笑,對於被外甥女一眼看穿騙局什麼的,並不驚訝。「她家裡也催得讓人心煩,我們這算是互相幫忙。」
好吧!林子期心道:這種小屁孩的把戲,果然逃不過一百多歲老太太的法眼!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這跟她才見一次面,哪裡能看出人品來?小舅,你要跟她合作什麼嘛?」
「嗯,開個飯店怎麼樣?」楊槐山站定,看著外甥女,「你還記得我上次相親被坑了兩桌菜的事兒吧?那麼老貴又難吃,那都做的是什麼呀?就這,我觀察了好幾天,天天爆滿。所以我覺得吧,這是條賺錢的好路子。你說,就你那做菜的手藝,甩他們好幾條街了。咱們要是開個飯店,那還不得賺發嘍!」
開飯店好啊!「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出入皆顯貴,所食盡珍品。(《陋室銘》)
前世看《繁花》,她就對三位開餐廳的女角色印象深刻。那種運籌帷幄、八面玲瓏的掌控感,曾羨煞多少熬夜追劇的禿頭少婦?
「小舅,你打算讓我輟學當廚師嗎?」林子期開著玩笑:「我怕我媽拿鞋底追著你打。」
「當然不是啦!你是考大學的好苗子,哪能這麼浪費?你就負責提供菜譜,其它的事兒我來辦。分成嘛,你三我七,怎麼樣?」
「那葉哲惟呢?」
「哦,她有開店的經驗,而且她路子廣,人脈多,我打算分她三成,跟她合夥。你要是同意,咱們三個就合夥把這事兒辦起來。」
林子期也停下腳步,想了想,問:「你自己不能把飯店開起來嗎?為什麼還要分一杯羹出去?」
楊槐山嘆息:「你不懂,做生意這事兒吧,門道可多了。尤其是做吃食生意,各條道上的神仙都得拜會到。葉哲惟,哦,不,葉家的路子,可以幫我省去不少的事兒,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唉,」林子期一聽,也嘆息:「既然那麼麻煩,何必自找麻煩?你賺的錢還不夠花嗎?費勁勞神地開什麼飯店呀?」
楊槐山說:「你不接觸某個圈子,你就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圈子的真實面目。要不是她引薦,我都不知道這麼一個小縣城裡,能藏著這麼多有錢人。我那點兒錢跟人家的一比,那簡直不夠看,真是給人家提鞋都不配。你說的那個,那個什麼來著......」
「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力?」
「對對對」,楊槐山忙不迭地接口:「就葉哲惟開的那個小店,那都是她開著玩玩的,平時她那一圈朋友聚會用用的場地。她家的生意遍布全國,就竹海縣那個怡海大樓,就是她家的產業。」
「哇塞!」林子期也驚訝了,她上輩子也沒見過多少有錢人,這種做房地產的,還真沒接觸過呢,所以並不了解真正的有錢人到底有錢到個什麼程度。所謂「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說的就是這麼個道理。(《荀子·勸學》)
「小舅,你這是傍了個富婆呀!還等什麼,趕緊領證結婚吧!至少,可以少奮鬥二十年呢!」林子期調侃他。
「我也想啊,還得人家肯呀!」楊槐山聳聳肩。
林子期拍了拍楊槐山的肩膀,鼓勵道:「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去吧皮卡丘!」(屈原《離騷》)
楊槐山一臉懵圈,這又是什麼新名詞?皮卡丘是個什麼鬼?
「我只要一成。其它的,你們看著分吧。」林子期淡定地說:「既然她的作用這麼大,你不妨給她四成,你占五成。這樣就算日後對抗,咱倆加起來也是絕對控股,話語權還在你這邊。」
楊槐山再一次被外甥女「不貪錢財的灑脫精神」給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