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年一月一日,林子期滿十五周歲了。
這年春節,缺席兩年的林玉巧終於回到了林家村,林子期很高興。就連林進起都難掩激動,忙不迭讓二兒媳婦幫忙,去給林玉巧收拾床鋪。
林玉巧長高了,漂亮了,穿著更洋氣了。
看在她給自己和孩子們都帶了禮物的份上,楊槐花很大方的表示:「老宅的被子都多久沒拆沒洗過了呀?今晚先去我家住,跟小林子擠一擠。明天我幫你把被子洗洗曬曬。」
林子期聽見她媽自作主張給她找了個床伴,雖然表面依然笑嘻嘻,內心早已麻麻批。
她不喜歡跟別人一起睡啊喂!她從內心深處抗拒與他人的身體如此親密接觸好伐啦?
楊槐花同志,你賣人情之前能不能先問問當事人的意見啊?
但林玉巧聽說可以跟小林子一起睡,很是歡天喜地。小姑娘的熱情又不好打擊。退而求其次,林子期還是讓楊槐花又找了床被子出來,晚上跟林玉巧一人一個被窩「通腿」聊天。
「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林子期都快睡著的時候,林玉巧突然爬起來,湊到她跟前,神秘地說道。
「什麼秘密明天再說吧!困死了。」林子期好想睡覺。
「不行,必須今天說。明天我就沒勇氣說了。」小姑娘目光如炬,絲毫沒有困意。
「嗷~那你就別說了。」林子期痛苦呻吟。
年輕人不講武德,半夜三更折磨老太太。林玉巧,我勸你善良!
「不行,你必須聽。」林玉巧還來勁兒了,「我,我談戀愛了。」
「哦,恭喜你。」林子期已經在夢囈了。
「他叫『汪宏偉』,是大莊村的,他......」
林子期一個激靈,睜開眼睛,問:「你說他叫什麼?」
「汪,汪宏偉!」林玉巧被她嚇了一跳。
林子期一聽,困意全無,爬坐起來,連連擺手:「這個人不行,這個人絕對不行!
「為啥不行?」林玉巧納悶道。
「反正這個人就是不行。這門親事,我堅決反對。」難道真是命中注定,走完全不同的路也無法擺脫上輩子的命運?
林玉巧怒了,「哥嫂都還沒反對呢,你憑啥反對?」
「憑啥反對?憑我奶奶、你媽媽,託夢告訴我的,你信不?」
「你少拿你那套封建迷信嚇唬人!」林玉巧不服氣,嚷嚷起來。
「好,你說我封建迷信是吧?」林子期也沒了睡意,披衣坐起,說道:「我就告訴你一些科學道理!我問你,你去過他家了嗎?」
這時,楊槐花開門進來,問道:「這麼晚了咋還不睡,吵吵什麼呢?」
小姑訕訕地,見二嫂也盯著她,把心一橫,腦袋一仰,咬牙道:「去過了,怎麼樣?」
「哼」,林子期冷笑,「我就先不追究你先斬後奏,私自跑去男方家的事兒了。我就先問你,他們家,大門口是不是有一棵柿子樹?」
「是,是…是又怎樣?現在農村誰家門口沒兩棵樹?」
「他家的院子裡,有一棵大樹,遮天蔽日,整個院子都陰沉沉的!」
「你…你怎麼知道?」林玉巧都結巴了,看了看楊槐花,又看了看林子期,有種冷風嗖嗖的感覺。
「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林子期繼續忽悠小姑娘:「你就自己想想,一個四四方方的院子,裡面有一獨木,是個什麼字?」
她頓了頓,自己回答:「是個『困』字,對吧?就說明這家是個困頓之局,絕不可入!」
「把樹砍了不就行了?」林玉巧覺得這個理由簡直是不可理喻,尖著嗓子爭辯。
「那更糟糕!四四方方的院子裡頭一個「人」,你說是個什麼字?」
「囚!」被吵鬧聲引過來的林銀河都忍不住插嘴。
「照你這麼說,這家人就沒法活了?」林玉巧尖聲叫道。
「別人家或許可以,但他家卻不可!我問你,他那個媽媽是不是姓『常』?人送外號『常有理』,號稱『吵遍全村無敵手』。『常有理,惹不起』,你覺得你能對付得了這樣的婆婆?」林子期循循善誘。
「我看人家常阿姨挺好的,特別熱情!」
「傻丫頭,沒把你騙到手之前,當然什麼都是『好好好』。現在不對你客氣點,你還能自己送上門嗎?你去他們村上打聽打聽,他家那幾個兒子兒媳跟她的關係怎麼樣?」
「反正以後我們去北京定居,跟他爸媽又不住在一起!」
林子期扶額:這丫頭意志還挺堅定,神棍那一套忽悠方法她居然不信。
這時,林玉巧也是惱了,只聽她又道:「你年紀不大,操心不少。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兒吧!」
楊槐花還沒開口,林銀河先不高興了:「小林子也是為你好,你愛聽不聽,這什麼態度?」
林玉巧瞪了她二哥一眼,氣跑了!
「這半夜三更的,你要上哪兒去?」林銀河跟在屁股後面追。
林子期對楊槐花說:「媽,你不是有個表姨嫁到大莊村了嘛,明天還是去幫忙打聽一下這家人的情況吧!」
楊槐花把嘴一撇:「我才不管!」。
林子期忽悠她媽:「她以後要是受婆家欺負,還是得哥嫂去給撐腰,你們不嫌煩嗎?」
楊槐花聽她閨女這麼一說,也覺得頗有道理,又拉著林子期問了些細節,對於閨女說何榮秀託夢的事情,半信半疑。
過了一會兒,林銀河獨自回來了。林玉巧生了氣,怎麼也不肯再回來跟林子期一起睡,在老宅子湊合著躺下了。
林子期正不想跟別人睡一張床呢,樂得高興,爬上床,閉了眼,秒睡過去。
次日一大早,楊槐花就出發去了大莊村。午飯之後打聽回來,說真不能嫁。不但婆婆厲害,公公還摳門的要命,跟前面兩個兒子、兒媳都是打過架的。而且啊,他們家兩代居然都沒有女娃,因為只要懷孕了就讓去做檢查,是女娃就拖去流掉了。
林子期聽了,也很是驚訝。上輩子,何榮秀千挑萬選,到底是怎麼選中的這戶人家呢?
也許,在何榮秀看來,她家兩個閨女都是一索得男,三丫頭肯定也沒問題吧?
又或者,她覺得生男孩本就是做兒媳婦的天職,這根本不算個事兒吧?
再或者,她覺得「天下父母疼小兒」,老頭摳門是為了把好東西都留給小兒子吧?
對了,何榮秀本人也是出了名的摳門!攢的那點錢都準備留給麼兒林玉河的。
不管上輩子原因如何,總之這輩子,林子期是絕對不會讓林玉巧再跳進汪家這個火坑的。
有人說: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投的好了,安享後半生;投的不好,暗淡後半生,甚至還有可能因此中途殞命。
林玉巧上輩子不就是個活生生的反面例子嗎?
唉,人啊,活著真累!意外太多,行差踏錯一步就可能萬劫不復。
她千算萬算,都把林玉巧給忽悠到京城了,還是沒能讓她擺脫掉上輩子的渣男。這到底是幾世修來的孽緣啊?揮之不去、如影隨形,這才真是上輩子的孽債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