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日,大年三十。別人家都忙著貼春聯、貼過門簽、放鞭炮,林家卻啥也沒有。因為太奶奶剛過世,還在熱孝里,林家人過年連紅棉襖都不能穿。
一大早,楊槐花就爬了起來。今年輪到她去老宅子做「上墳菜」。
一碗小河魚、一碗煎豆腐、一碗大肉片、一碗燉粉條、一碗炒白菜,俗稱「五碗高貢」。最後都做好了,還要一起上鍋再蒸一蒸,趁熱抬去上墳,不能讓祖先們吃涼的。
五個碗在一個大竹筐里排放整齊,還要在筐里放入饅頭、酒瓶、酒杯、筷子、冥錢紙,蓋上蓋子,用繩子系穩妥了,由家裡的男人們抬著去祖墳祭奠。
祭奠,是對先輩的神聖悼念儀式,也是不許女人參加的。小孩子卻可以跟著,不拘男女。
林子期又「呵呵」了!
祭奠的酒菜是女人準備的、請灶君的灶糖也是女人做的,儀式卻不許女人參加。像不像後世的職場?下屬熬夜加班準備一切,領導上台講話領獎。
世間如此不公,而我卻只能憤憤不平!啥時候才能「路見不平一聲吼啊,該出手時就出手」?(劉歡《好漢歌》)
等到了祖先墳頭,找到在血緣上跟自己最近的那位,比如林進起的父母的墳頭,由同行人中輩分最高的林進起把「五碗高貢」都擺上,放五雙筷子、三個酒杯,倒入酒水。先撒酒敬祖,然後再布菜、饅頭,燒紙錢。林進起再說幾句「過年了,請爺爺奶奶叔叔伯伯……都來俺爹娘這裡喝酒吃菜,保佑俺家子孫興旺」之類的話。所有人都磕了頭,再到各位祖先墳頭燒了紙錢,就可以收拾碗筷回去了。
依舊是男人抬框,小孩跟著。小孩們都得了各自媽媽的囑咐,回來後哪裡都不要去,就在爺奶家守著,等著熱「上墳菜」吃。菜並不多,若是家裡孩子多,都不夠分的。
楊槐花覺得今年的菜是她做的,而且家裡就一個孩子能跟著吃,大嫂家有三個孩子,自認為有些吃虧,便特意早早囑咐了林子期要多搶點。
她媽還是不太了解她。以林子期的戰鬥力,那三個加起來恐怕也不是她的對手。
這不,大娘王桂雲看到林子期那堪比餓鬼投胎的吃法後,就有意見了。她當然不好罵林子期,只好罵自己那兩個:
「丫頭片子吃那麼多有啥用?也不知道給弟弟留點!」
林盼弟和林招弟委屈地停了筷子:她倆根本就沒吃幾口好吧?都進林子期的肚子了。
林子期才不管別人說什麼呢,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幾塊肉上,瞪著林承業:這個熊孩子,完全沒有「孔融讓梨」的美德!統共就七八塊肉,他都搶四塊了,居然還敢從她筷子上截胡一塊。枉費她給他吃了那麼些山核桃!
碗裡只剩最後一塊大肉片了,眼瞅著林承業還要去夾,此時再用筷子去搶已經來不及了,林子期伸手就把肉抓在了手裡。
「哦呦,小林子,這丫頭也太虎了!都上手抓了!」王桂雲叫道。
楊槐花不樂意了:「大嫂,丫頭怎麼了,丫頭也是他老林家的種不是?」
那敢情是暗指林承業不是老林家的種?
王桂雲也上火了,嗆道:「那又怎麼樣?早晚還不是要嫁出去,還是別人家的。」
林金河正巧看見了,怕大過年的吵起來不好看,訓斥自家娘們兒:「大過年的吵吵啥?去鍋屋幫俺媽把飯菜端上來!」
王桂雲沒少挨林金河的打,不敢還嘴,乖乖走開了。
林子期吃完了飯,手裡還抓著一塊肉。
搶菜前沒洗手,失策!
用力過猛,肉已經被捏成一團了,敗筆!
看著黏糊糊涼bia bia的肉泥,她實在是下不去那個口。但這年頭,誰肚子裡都缺油水,扔掉似乎又是大罪過。正左右為難之際,一道天籟之音在身後響起:「小林子~」
林子期大喜,轉身看著跑過來的喬旭,伸手就把肉塞進了他的嘴裡。見喬旭還想從嘴裡摳一半出來給她,嚇得她連連擺手:「我吃過了,這是專門給你留的!」
喬旭嘴裡嚼著肉,內心感動得一塌糊塗:小林子可真好!
林子期的內心也沒閒著,她終於安心了:嗯,完美!還好沒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