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曹賊

  第920章 曹賊

  來廣縣羸糧的屯田兵也不下萬人,自然不都是酒囊飯袋,其中正有聰明人。

  而這聰明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被曹丕抓住機會作為樣板來收買人心的那支屯田兵。

  其屯長叫成彤,齊國人,少為遊俠,後從軍,之後轉業地方,是齊國北部地區的屯長。

  成彤就察覺出了不對勁。

  在得知襲擊的是泰山軍的數百騎兵,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們鄰屯的屯田兵自出發後就一直沒消息,而他那時候專門去尋過這些人,然後就找到他們被伏擊的地方。

  在這裡,成彤就找到了這個屯的人,他們說他們遇到了一支襲擊他們的隊伍,大概也就是十幾人,但偏偏就驅趕了他們,還將他們的糧秣給搶走了。

  成彤就是因為可憐這些人,才將自己額定要交出去的糧食分給了他們,好讓他們能活下來。

  所以無論是那兵糧吏還是曹丕,其實都誤會了這些人,只認為他們是奸詐的刁民。

  是啊,這些人怎麼可能會有仁心呢?

  本來當時成彤都已經做好了被責罰的準備了,沒想到卻被曹家的三郎給邀買了人心了。

  成彤下來後其實也多方問了,這才知道曹公那邊竟然已經確定了繼承人,但卻並不是自己的兒子們,而是一個侄子。

  所以成彤馬上意識到自己捲入了一場權力的漩渦。

  看到一個年紀那么小就已經開始表演的場景,成彤只覺得恐怖,恨不得立即遠離。

  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了。

  此時成彤忽然想起來之前一個被遺忘的細節,那就是那些潰逃的屯田兵曾說他們的屯長被審問過,然後人也被帶走了。

  現在一想,這會不會就是泰山軍襲擊的他們,然後從那屯將嘴裡得知了曹公就在這裡。

  成彤心裡越來越焦躁,越想越覺得可能,額頭的汗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因為他已經意識到了,既然敵軍已然知道曹公就在這裡,那敵軍怎麼可能只會派遣數百騎兵呢?

  這必定是敵軍的先頭部隊呀。

  而一想到自己今日所見的廣縣情景,成彤就頭皮發麻。

  其實這廣縣在當年齊國黃巾大亂的時候就已經被摧毀了,之後也一直沒有得到重建。

  所以曹軍的大營實際上就是立在當時的這片廢墟的台基上,壓根也沒有什麼防護。

  而這裡的守備力量呢?曹軍的精銳全部都被送上前線了,留在這裡的幾乎都是徒隸、附兵,還有大量的非戰鬥人員。

  至於那些屯田兵,成彤不僅不會覺得他們是可以守衛的力量,反而會認為是禍源之一。

  這些沒有經歷過大戰的普通徒隸,在遇到敵軍進攻時,必然大亂。

  到時候,這廣縣大營怕是要有一場大災呀。

  想到這裡,成彤就想將這事趕緊稟告給曹軍高層。

  可他們這些屯田兵幾乎都是被放任狀態,曹軍也沒有什麼人來給他們對接,所以成彤忽然之間又能去找誰呢?

  這個時候,他忽然想到了那個叫曹丕的少年郎。

  於是他將自己兒子成何喊了過來,他之前看到曹丕和自己兒子聊過,應該是知道曹丕在哪裡的。

  看兒子過來後,成彤問兒子:

  「那三郎你可知道在哪裡?」

  成何大大咧咧的,點了點頭,說知道。

  於是成彤立即讓兒子帶他去尋曹丕。

  看到父親這麼著急忙慌的,成何還在問。

  其父卻只是留下一句:

  「敵軍要打來了。」

  然後就拽著兒子去尋曹丕。

  ……

  殘陽如血,殷紅的光輝撒在廣縣的營地上。

  此時營地的外圍一片熙熙攘攘,各屯都開始燒鍋弄飯,準備晚上的吃食,煙火氣瀰漫在空氣中。

  一些屯田奴們趁著這最後的光景,將附近林子的薪柴抱回營地。

  經過一日的勞作,疲憊的身體最需要食物的犒勞。

  誰也沒有意識到,危險已經到來了。

  此時,西面官道上,十幾名殘騎正策馬狂奔。

  其中領頭的一個騎士,背後正用軍旗裹住一人,其人面色煞白,已經昏迷。

  只是稍微一看,那昏迷的不是旁人,正是半個時辰前奉命去迎擊泰山軍的史煥。

  如今史煥這幅樣子,重傷垂危,看來迎接泰山軍的任務明顯就是失敗了。

  這十幾個曹軍騎士也想悄然繞過這些屯田兵,但很顯然,在他們從遠處山丘間出現的時候,外圍的屯田兵們就發現了他們。

  看著這些騎士揚起滿地塵土,然後毫不猶豫往後方沖。

  這些屯田兵們心裡開始嘀咕了:

  「難道打了敗仗了?」

  可不用等這些人更多反應,遠方丘陵出現了更多的騎兵,而這一次在夕陽的映襯下,所有人都看清了他們。

  也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嗓子:

  「泰山軍殺來了!」

  隨後到處都是嘶吼,所有人都在高喊著,然後向本營蜂擁逃跑。

  一切都亂了。

  騷亂和呼喊很快就從外圍傳導到了內區。

  一些實力稍微強的屯田將,一開始還在猶豫,有個一邊搓著草繩,一邊滿不在乎道:

  「泰山軍的主力都被咱們圍在山裡了,哪來的大股敵軍。之前那數百騎可能就是哪邊遊蕩的散騎,無意中撞到這邊,不是有史煥大將去迎戰了嘛?」

  但一些剛剛奔回來的屯田奴大驚,忙告訴他們:

  「哪還有什麼史煥史大將啊,據說都已經戰死了。現在敵軍有幾個千騎兵呢,就往咱們這邊來呢。」

  一些個屯田將還不信,顫抖地說這都不可能。

  但直到一個人喊了一句:

  「別管能不能了,再不跑,咱們就跑不了了,先跑了再說。」

  是的,此時所有人都只有一個念頭:

  「先跑了再說。」

  在這種情況下,還去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很可笑,別管為什麼,先跑了再說。

  再堅定的屯田將這會也嘶吼著讓所部帶上東西跑。

  於是,混亂和潰退就如同野火一樣燒到了整片營地。

  最中間大營的曹操,這會已經知道了結果,他看著史煥的扈將,氣得哆嗦大罵:

  「誰讓你這麼回來的?」

  那扈將也知道自己這是闖了禍了,他只是想儘快將史煥送下來,哪裡知道這些外圍的屯田兵這般脆弱?

  實際上,在外線,曹操的牙兵依舊在堅守著,只不過是十幾騎泰山軍順著漏洞追了上來。

  就這樣,卻直接造成了一場大騷亂。

  但這會後悔已經沒用了,那扈將知道自己百死莫能贖,只是看了一眼昏迷的史煥,忽然就拔刀插在了自己的胸口,自殺了。

  曹操身邊的幕僚們一陣驚呼,而曹操卻看也不看這死人,問:

  「軍中還有多少兵馬?」

  帳下督將丁斐抱拳回令:

  「主公,營中還有大劍士八百,虎豹騎六百,大戟士一千二。」

  曹操毫不猶豫下令:

  「令虎豹騎出動,令他們在騷亂的外圍奔行,給我大喊『大勝』。就說我軍前線大勝了。」

  「再令大戟士出動,給我分割彈壓那些亂兵,有故意作亂者,就地斬殺。」

  虎豹將公孫越和大戟將許定就唱喏出帳了。

  曹操這邊吩咐完,鍾繇就抓著他的袖子,小聲道:

  「主公,務必做最壞打算呀。」

  看著鍾繇,曹操有心罵,但話到了嘴邊卻停下了,然後輕微的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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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繇欣慰地笑了。

  曹操將外面的曹彰喊來,讓他去把昏迷的曹洪先往安全的地方送,軍中的子弟和家眷也一併送走。

  然後曹操又令這些幕僚將軍中的文件燒毀,這些都是他和彭城那邊的信件,一旦落入到泰山軍那邊,徐州軍是要吃大虧的。

  看著部下們忙碌起來,曹操望著遠處的天,悲嘆:

  「這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

  ……

  通往廣縣大營的土道上,無數泰山軍騎兵奔馳著。

  甲冑反射著晚霞,將四周照得血紅。

  他們正是剛剛急行軍而來的關羽大軍。

  在此前不久,他們剛剛幫助前面的關平部殲滅了曹軍剩下的兵力,然後一路暢通無阻奔行而來。

  在之前的戰鬥中,關平部損失非常大,因為沒有甲冑的原因,他們久久不能突破曹操牙兵們構建的防線。

  現在他們被放在了隊伍的兩側,作為輕騎襲擾。

  而襲營的主力已經換成了關羽的一千五百突騎。

  所有人高舉著馬槊,如同一片移動的森林,衣甲的撞擊聲混著沉重的馬蹄,在落日中堪比天災。

  隊伍中不斷有騎將下令部下們喝水。

  這是最後一次補充水的機會了,後面一旦殺起來,再想喝水就難了。

  所以你能看到時不時有人舉著水囊喝水,也能不時地聽到被水嗆到的聲音。

  人群中,騎將金丙在吩咐完部下們喝水後,也從褡褳里取下水囊,仰頭就給自己灌了一口,然後撕裂的喉嚨才好一點。

  金丙就是那個泰山的徒隸,後面在泰山軍系統中一步步升遷,因為得關羽賞識,已經做到了突騎校尉的高位了。

  那個以前從來沒有光的徒隸,而今也成了別人的光了。

  金丙他們這個五百騎的校尉部在隊列的左側,視野還是比較開闊的。

  順著夕陽,金丙明顯發現前方的天空升起了一叢叢炊煙,看來敵軍的大營就在附近了。

  其實隊伍在行到這裡時,他已經能看到一些呆愕得杵在林子裡的曹軍了。

  那些人全部都是骨瘦如柴的,各個衣衫襤褸,與其說是曹軍,不如說就是一群難民。

  所以金丙甚至沒有分兵去「照顧」一下這些人,這些也不過是一群苦命人罷了。

  至於一些看到他們就開始向著前方跑的,金丙也沒有去理會。

  那些人應該是對曹軍比較忠心的,這會看到他們了,還要回去報信,但可惜這些人如何跑得過馬?

  此時全軍的馬速越來越快,負責控制隊列的騎吏們已經吧銅哨吹得越來越急促。

  隊伍很快就飆過了那群發呆的曹軍徒隸,向著曹軍的營區真正深入了。

  很快,當前方的天際線開始出現一排排黑影時,騎軍的後方開始吹響了號角。

  這是臨戰前最後的一次指令,當這聲號角過後,全軍一千七百騎將要按照十騎隊的編制迅速展開穿插。

  到時候,這些人唯有靠什將們的指示了。

  當號角過後,整個泰山軍突騎開始向著兩翼展開,馬速也加到了最大。

  但等他們終於殺到營地時,卻看見這裡早已經亂成了一片,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相互擁擠著。

  火燒著帳篷和大車,燃燒起濃濃的黑煙。

  只是看一眼,這些久經沙場的突騎們就知道,曹軍完了。

  然後他們齊齊選擇了放棄這些目標,開始從兩翼繞過混亂的隊伍,向著最中間的大營衝去。

  在那裡,曹操的旗幟和那象徵著漢室最後榮耀的節度孤零零的飄蕩在空中。

  那裡,才是他們這些泰山軍武士們的該追逐的目標。

  而在所以追擊的人群中,一人最為耀眼,他一身綠袍綠甲,在這夕陽的餘暉下,殺氣凜然。

  他就是關羽。

  從一開始,關羽就帶著數十騎直奔曹操這邊而來。

  曹操,一切就到這裡結束吧。

  夕陽很快就消失了,天地一下子就被黑暗吞噬,整片戰場都亂糟糟的。

  忽然有人在喊:

  「穿紅袍者,曹操!」

  於是一陣倉促的馬蹄聲衝著那邊追去。

  過了一會,又有人在喊:

  「帶金冠者,曹操也!」

  然後又有泰山騎士去追。

  黑暗中各種各樣的聲音此起彼伏,泰山軍突進的速度也開始變緩了,很顯然敵軍正組織起抵抗。

  當關羽帶眾騎奔過來的時候,正看到金丙帶著重騎衝擊一支長戟方陣。

  那些本該用來專門抵禦騎軍的長戟士在泰山軍的衝鋒下就如同紙糊的一樣。他們和泰山軍的差距太大了。

  也是這個時候,關羽的眼角忽然看到一支騎隊從那方陣的後方逃跑。

  只是看到其中一人的聲音,關羽的心就提在了嗓子間。

  那腰圍如此粗壯者,除了是那許褚之外,還有誰人?

  而能被許褚護著的,除了曹操,又能有誰人?

  於是,黑暗中,關羽大呵一聲:

  「曹賊,哪裡走?」

  說完,關羽提著馬槊駕馭赤兔,就如同閃電一樣飆了過去。

  在他身後,一支泰山軍突騎也直接繞過了面前的敵軍,向著關羽這邊趕緊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