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然回到家,趙航趕緊遞了杯水過去:「老顧,喝點水。記住本站域名」
趙航拉了張椅子坐在顧修然身側:「我剛在門縫裡看見你跟宋柔求婚了,你怎麼能連個戒指都沒準備,難怪人家沒答應你。」
顧修然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他看起來並不想說話,趙航還在逼逼:「要我說,你剛才太衝動了,莫名其妙地就跟人求婚,換我有我也不答應啊。」
顧修然抬眸看了趙航一眼:「你不說話會死嗎。」
趙航點頭:「會,我不說話會死。」
趙航遞給顧修然一根煙,自己先點著,又把打火機扔了過去。
趙航一貫是很樂意看到顧修然吃癟的,這回倒是沒有急於幸災樂禍,大約是被顧修然臉上太過莊重的神情嚇到了。
「其實今天這個事吧,也沒什麼,人也就是想吃個肉夾饃,誰知道後面會遇上陶維維和陶正則啊,再說了,陶正則還不一定就是教化案的幕後兇手,再再說了,不是有我們的人盯著嗎。」
顧修然與趙航的關注點完全不一樣,他並不擔心宋柔會在陶正則那遇到危險。
是他太心急了,總希望她對他的感情也能像他對她一樣。
可他的感情又太沉也太熱烈了。他告訴自己要慢慢來,像他當年勾引她喜歡上他一樣,讓她慢慢愛上他。
趙航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你在怪人吃獨食吧,吃肉夾饃沒帶你,所以你生氣了。」
「這個宋柔也真是的,回來居然也不給他姐夫帶一份,是該嚴厲批評。」
顧修然吸了口煙,隔著煙霧看著窗外的夜色。
「宋柔和宋嵐八歲那年,她們的父母在車禍中去世,這對年僅八歲的小孩來說,相當於天塌下來了。宋嵐是個大大咧咧的性格,她不開心就哭就鬧就找人打架,她所有的鬱悶都能發泄出來。」
「可宋柔不行,她太內斂,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裡,她小心翼翼,寧願委屈自己也從不願意給別人添哪怕一點的麻煩。她與這個世界相處的方式本身就是病態的。」
「對她來說,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外人,沒有任何人真正走進過她的內心。」
也許也包括他。
她寧願撒謊告訴他自己睡了,然後偷跑出去買肉夾饃,就因為不想麻煩他。
他們的戀愛沒有哪怕一丁點兒的矛盾,因為他的溫柔寵愛,也因為她的迎合。
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完美女友,總是溫溫柔柔的,很少在他面前發脾氣,更不曾無理取鬧過。
她依賴他,卻也克制自己。
他幾乎可以肯定,要是他把婚禮現場布置好,直接拉她過去結婚,她一定會答應。先不說愛不愛,她會考慮很多問題,比如婚禮會場上他所花費的心思和財力,比如到場的親友的感受,比如他的感受。
她唯獨會忽略自己內心最深處的需要。
他們把她當成公主,當成這個世界的中心,她又哪曾真正自私過哪怕一次。
「分析的真好,顧教授不愧是學心理的,」趙航拍了下顧修然的肩膀,「想來確實是這樣,宋嵐就不會怕麻煩別人,天天就會使喚我幹這干那,我可是刑偵隊長,還有沒有把我這個領導放在眼裡了。」
顧修然轉頭看了趙航一眼:「你在秀恩愛嗎。」
這話提醒了趙航,他笑了好一會:「沒想到啊沒想到,顧教授這個不秀恩愛就會死的人兒也能被別人的愛情酸到。」
趙航拍了下顧修然的肩膀:「我先去睡了,你獨自糾結吧。」
趙航走後,顧修然摁滅菸頭。
第二天,顧修然又去宋柔家幫忙做早飯了。
宋柔開門看見顧修然:「你起這麼早,怎麼不多睡一會。」
他就知道她會這麼說。
他看見她背著他打了個哈欠,他進門換了鞋,直接往廚房走去,一邊回頭說道:「你再去睡一會。」
宋柔跟在顧修然身後,笑了笑說道:「我給你打下手。」
顧修然在宋柔頭髮上揉了一下:「去睡覺。」
他的聲音不像平常那麼溫柔,似乎帶著點沒由來的怒氣,又憋著不願意發出來。
她其實很想再去睡一會,可顧修然在這,她怎麼好意思讓他一個人在這忙,而她躺在床上睡懶覺。
她笑了笑:「我不困。」
顧修然不打算好好跟她講話了,他沉著臉彎下腰,抱起她就往臥室走,把她往床上一扔,抓起床邊的被子罩在她身上。
他俯下身,雙手撐在她身側,低頭在她唇邊親了一口:「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用這麼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宋柔抱著顧修然的脖子,嘟著嘴撒嬌:「我想幫你忙嘛,我可以煎雞蛋或者準備碗筷。」
顧修然抬手在宋柔眼角擦了一下,擦掉了一點分泌物:「明明很困,逞什麼能。」
他朝門外走去,走到門邊的時候停下來,轉身說道:「宋柔,你在我面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懂嗎?」
她躺在床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她只覺得他今天特別奇怪,具體的她也說不上來,也沒再去想。
因為她太困了,實在太困了。
顧修然做好早飯,走進宋柔的臥室,看她沉沉睡著了。
等時間差不多了,顧修然叫醒宋柔,宋嵐也起床了,三個人坐在餐桌前,一人一份早餐。
吃到一半的時候,門鈴響了起來,趙航伸著懶腰進來了,一邊吸了吸鼻子:「好香啊,怎麼不等我就開吃了。」
他走到餐桌前,看見桌上三份餐具:「臥槽,你們不會把我忘了吧。」
宋嵐啃著三明治:「不好意思,早餐不是我做的。」
顧修然:「小區門口有家賣生煎包的不錯,你可以去嘗嘗。」他做飯的時候確實把趙航給忘了。
趙航坐在宋嵐身側:「我不去,我太傷心了,你們太殘忍了。」
宋柔把自己沒吃的另外一半三明治遞給趙航:「我是用手撕開的,沒用牙齒咬,你吃這個吧。」說完還要把自己的白煮蛋送過去。
顧修然把宋柔的手抓回來,嚴厲地責備她:「你自己吃飽了嗎,就給人。」
宋柔張大嘴巴看著顧修然,這傢伙今天是吃了什麼暴躁自私丸了嗎。
宋嵐拿筷子點了點顧修然,:「你敢吼我妹。」
趙航想起昨天晚上顧修然說的話,他抬頭看了宋柔一眼,心裡不由一酸,這妹子太令人感到心疼了。
趙航慣常活躍氣氛,他抱著宋嵐的肩膀,嘻嘻哈哈地笑了笑:「我要吃我老婆的。」說完頭一伸,趁宋嵐不注意,在她手上的三明治上咬了一大口。
宋嵐氣得跳了起來,嫌棄道:「都是你的口水,我不要吃了。還有誰他媽是你老婆,叫爸爸。」
趙航坐在椅子上,雙臂張開搭在椅背上:「那正好,剩下的都給我吃了吧。」
宋嵐趕緊護住:「想得美。」
兩人搶來搶去。
顧修然幫宋柔倒了杯牛奶,趙航也去倒了一杯,早餐沒有他的份,牛奶總是有的。
趙航看了一眼餐桌上長得一模一樣的一對姐妹花,一個跟沒有骨頭似的歪在餐椅上,將雞蛋串在筷子上,花式吃早餐。一個端坐在餐椅上,小口小口地吃。
「老顧,我問你一個問題,那倆人長得一樣,為什麼你喜歡上的人是宋柔而不是宋嵐呢?」
顧修然握著一杯牛奶靠在桌邊,眯著眼睛看著宋柔:「因為她對我而言是特別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趙航點了下頭:「行,知道了,要是將來宋嵐問我這個問題,我就抄你這個答案。」
顧修然毫不留情地嘲諷道:「你還是先追上再說吧。」
趙航拿胳膊碰了顧修然一下,挑了下眉,小聲問道:「今天晚上出去玩不?」
看顧修然猶豫,趙航慫恿道:「哎呀,顧教授,你這一天天的,天天端著,跟個老幹部似的,累不累。」
顧修然點了下頭:「老地方。」
趙航:「你得借我件襯衫穿。」
顧修然:「襯衫你自己不是有。」
趙航搓了搓手:「我那些都沒你的騷。」主要是貴,有質感,一看就能吸引很多很多人。
宋嵐轉頭看著那倆:「你們兩個,動不動就眉來眼去,要不回頭我把我珍藏已久的耽美文一人給你們發一份?」
趙航:「耽美文,什麼意思?」
宋嵐懶得對這個直男解釋:「差不多了,上班去吧,好幾個案子要偵查呢,弄不好回頭又得被董局罵。」
趙航帶宋嵐去市局加班了。
顧修然被他外婆叫去了,宋柔一個人呆在家裡。
她把自己和姐姐的內衣洗好晾好,又打掃了一會房間,開始準備看書學習。
手機響了起來,宋柔看了一眼,是個陌生來電。
她接通,陶維維的聲音傳了過來:「姐姐,我是維維,姐姐你現在有空嗎,我有道題目不會,已經動過腦子了還是不會。」
宋柔笑了笑,讓陶維維把題目讀一下,是個數學應用題,她很快把解題步驟說了一遍。
陶維維又問:「姐姐,我寫完作業能找你玩嗎?」
宋柔:「你可以找我玩,但必須經過你爸爸的允許,而且,你不能一個人出來。」
陶維維想了好一會,聲音沮喪道:「我爸爸在上班。」
又道:「我自己可以去的,我會打車,還認識路。」
宋柔:「小孩子不可以自己一個人跑出來。」
掛了電話,宋柔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翻開書本,認真看了起來。
一個小時後,門鈴聲響了起來,宋柔以為是送快遞的,在貓眼裡看了一眼,發現是陶維維。
她打開門,佯裝生氣地說道:「不是說了,小孩子不可以一個人跑出來。」
陶維維背著自己的小書包,仰著頭看著宋柔,聲音帶著小小的委屈:「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我讓阿姨帶我來的。而且我跟爸爸說過了,爸爸同意了。」
「連你家的地址都是爸爸給我的哦。」
宋柔往門口看了看:「阿姨人呢?」
陶維維跑到走廊窗邊,指了指窗外:「阿姨在樓下車裡等我,爸爸讓她不要打擾我們玩。」
宋柔看見一輛黑色的寶馬停在樓道邊,正是昨天晚上陶正則送她回家的那輛。
她拉著陶維維的手,把他帶進了家門。
家裡沒有小孩子的拖鞋,宋柔把自己的給了他。
陶維維穿上宋柔的拖鞋,小腳在裡面晃啊晃,開心地在屋子裡跑了一圈。
他把書包從背上拿下來,放在沙發上。爬上沙發跳了跳,興奮道:「這個沙發裡面有彈簧!」
宋柔走過去,把陶維維從沙發上拉下來:「別玩太瘋摔倒了。」
她起身走到冰箱前,拉開冰箱門:「給你溫點牛奶?」
陶維維踮起腳尖往冰箱裡看了看:「姐姐你家冰箱裡好多好吃的啊,我家冰箱裡面什麼都沒有。」
宋柔倒了杯純牛奶,放在微波爐裡面溫著。
陶維維跟在她身後像個小尾巴。
宋柔把他拎到廚房外面:「微波爐有輻射,離遠點。」
等微波爐里的牛奶溫好了,宋柔倒進一個小的玻璃杯里,放在餐桌上冷涼。
她走過去,蹲下來看著陶維維:「你就是來找我玩?」
陶維維點了點頭:「我還帶了書,我可以不出聲,不會打擾到你。」
他說著跑到書桌邊,拉開書包拉鏈,從書包里拿出來一本《魯濱孫漂流記》。
宋柔翻開看了看,竟是純文字版的,這小孩果然如顧修然所說,挺早熟的。一般這個年齡的孩子會比較喜歡插圖版的,看著更有意思。
陶維維桌上餐桌椅子,握著玻璃杯開始喝牛奶。
他人小,雙腳懸著地,在椅子邊輕輕晃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著桌子對面的宋柔。
突然,他好像發現了什麼十分新奇的東西,指了指餐桌上一束紅色的玫瑰花:「是花!」
宋柔點頭:「是花。」這很稀奇嗎。
陶維維低著頭:「我家裡從來沒有花,我爸爸不喜歡,也不讓阿姨買。有一次,感恩節的時候,學校發了花讓帶回去給家長,爸爸收到花就扔進了垃圾桶里,還發了很大的脾氣。」
宋柔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他,抽了張紙巾幫他把嘴邊的牛奶漬擦掉。
陶維維喝好牛奶,宋柔拿著杯子去廚房洗。
陶維維一直跟著她,好像洗杯子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白色的泡沫擠滿了個滿杯,像一杯冰淇淋奶油,又像白雲和棉花糖。泡沫被清澈的水流衝散,滴答滴啦落進水池裡。
宋柔點了下陶維維的額頭:「你沒見過你家阿姨洗杯子嗎?」
陶維維捏著宋柔的衣角:「見過啊,可這不一樣。」
宋柔笑了笑:「有什麼不一樣啊,不都是用洗潔精洗的嗎。」
陶維維仰著臉,看著宋柔:「我從來沒見過我媽媽洗杯子的樣子。」
宋柔從顧修然那得知過,陶維維的母親生他的時候難產去世了。
她將杯子洗好收好,帶著陶維維去了客廳:「你想看電視嗎,我給你放少兒頻道。」
陶維維搖了搖頭:「我想跟姐姐一起看書。」
宋柔把陶維維帶到書房,搬了張椅子給他:「你要吃零食嗎,薯片要不要?」
陶維維抿了下嘴:「小孩子才吃薯片,我已經長大了。」
宋柔發現,陶維維這個小孩看起書來比她這個大人還認真,她中間開過幾次小差,陶維維似乎一次都沒有。
上午11點鐘的時候,宋柔琢磨了一下措辭:「維維,你爸爸應該在家裡等你吃午飯了吧?」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照顧好這小孩的午飯和午睡。
陶維維抬起頭來:「我爸爸說我今天可以在外面吃午飯。」
宋柔都有點懷疑陶正則是不是故意把陶維維扔過來的了。
宋柔合上書本,把陶維維從椅子上抱下來:「姐姐一會就要出門了。」
陶維維抬頭看著宋柔,情緒非常低落:「嗯,我知道了。」
他抱起桌上的書本,垂著頭往書房外面走去。
宋柔看陶維維低頭走路的樣子,有點後悔把他趕走了。他這么小的一個人,背影竟然看起來太成熟也太孤獨,這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
宋柔突然想起自己這麼大的時候,爸爸媽媽在車禍中去世,那時候她覺得天都塌了,姐姐每天都在哭鬧,外婆白髮人送黑髮人,眼睛差點哭瞎,要不是惦記著她們姐妹,八成是挺不過來的。
小小的她在大哭過一場之後,開始一聲不吭地給姐姐餵飯,送外婆去醫院。
陶維維把書本放進書包里,從書包里拿出來一個金色的小盒子,雙手捧給宋柔:「這是我送給你的。」
這個盒子上印著一家有名的金飾品牌logo。
宋柔自然不會收,她也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小孩子會送她這個。一般不都是畫一幅畫或者折一個紙鶴送給喜歡的大姐姐的嗎。
陶維維將首飾盒子打開,裡面是一隻精緻的金手鐲。
黑色絨布上的金色尤其惹眼,像黑暗中會發光的沙漠,手鐲一圈雕刻著經典的龍鳳呈祥圖。
這個七歲小男孩有點笨拙地手鐲捧到宋柔眼前:「我們班裡大胖的媽媽買了一個這個,見到人就炫耀,小玲的媽媽也有,還有王黎的媽媽,她們都很喜歡這種金子。」
「這是我自己買的,連我爸爸都不知道,」他眼裡像是閃著光,「姐姐,我想把最好的東西送給你。」
他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零花錢。要不是保姆開車送他過來,他連打車回去的錢都付不出來了,約莫只能走回家了。
宋柔看著眼前的小男孩,蹲下來摸了下他的頭:「這個禮物太貴重了,姐姐不能收。」
陶維維扁著嘴,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宋柔安慰他道:「姐姐喜歡千紙鶴,維維折千紙鶴送給姐姐好不好?」
陶維維這才笑了。
宋柔幫陶維維把書包整理好,給他戴上羽絨服後面的帽子,帶他下樓。
陶維維拉著宋柔手,他走得很慢,磨磨蹭蹭的,不斷轉頭看著她,一雙大眼睛像葡萄一樣水汪汪地充滿期待:「姐姐,我下次還能來找你玩嗎?」
宋柔想到他捧著金手鐲小心翼翼地送給她的樣子,她點了點頭。
陶維維低聲說道:「那姐姐下次別把我趕出去了行嗎?」
竟還是被他看出來了,宋柔蹲下來,看著陶維維的眼睛:「姐姐不是在趕你,姐姐只是不確定能不能照顧好你的午餐和午睡,明白了嗎?」
陶維維的眼睛徒然亮了:「那我下次自己帶飯來,把午睡的小毯子也帶來。」
從電梯裡出來,宋柔問陶維維:「姐姐剛才在你書包里看見一把小刀,可以告訴姐姐,是在哪裡拿到的嗎?」
宋柔幫陶維維整理書包的時候看得很清楚,裡面有把木柄雕刻刀。
她在顧修然那見過,教化案的兇手用來雕刻火鳳凰圖章的那種手動雕刻刀。
陶維維答道:「那個啊,是我在家裡拿的,要是在外面遇到壞人,就可以用來跟壞人決鬥。」
宋柔伸出手來:「維維能把那把刀送給姐姐嗎,姐姐也怕遇到壞人。」
陶維維從書包里拿出來,放在宋柔手心上,認真道:「等我長大一點了,就可以保護姐姐了,就像姐姐會拼命保護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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