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程車開到了陶維維家樓下,宋柔準備付車錢,被陶維維一把摁下去了,他從自己的小書包里拿出來一百塊錢遞給司機,像個大人一樣:「不用找了。Google搜索」
說完拉著宋柔從車上下來了。
宋柔看這小孩金錢觀念不好:「維維,賺錢是很辛苦的,你不能這樣大手大腳地花。」
三十塊錢的車費,他直接給了一百,還不讓人找錢。
陶維維無所謂地說道:「沒事,我爸每個月都會給我錢,我又花不完。」
宋柔不好多管,蹲下來問道:「你家在幾樓,自己能上去吧?」
陶維維不舍地看著宋柔:「姐姐,你能抱一下我嗎?」
宋柔張開雙臂,抱著陶維維,拍了拍他的後背:「以後不要再一個人跑出來了。」
陶維維扁了扁嘴:「可是,我想去找姐姐。」
宋柔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了陶維維:「你可以打這個電話找我。」
陶維維小心地將紙條放在書包最裡面的夾層里。
陶正則站在不遠處看了一會,走過去,臉上依然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宋小姐。」他已經知道她不是警察了。
陶維維抱著宋柔的腿,拽了拽她的褲子。宋柔心一軟,只好說道:「維維跟我出去玩了一會。」
陶維維慢慢騰騰地挪到陶正則身邊,垂著頭:「爸。」
陶正則讓陶維維先上樓:「自己有鑰匙吧。」
陶維維點了點頭,磨磨蹭蹭地往樓道里走去,轉頭看了宋柔好幾次。
等陶維維不見了,宋柔覺得有必要跟陶正則說實話,一個小孩從家裡偷跑出去,萬一出了事,就都不是小事。
「我是在北巒二中門口發現他的,他好像經常一個人跑出去。」
陶正則點了下頭:「謝謝。」
他不善言談,連一個笑都沒有,即使對方剛幫他把兒子送回家。宋柔一不說話,氣氛就尷尬了起來。
她只好說道:「那我先回家了。」
陶正則看了一眼手錶:「我送你吧。」他不等人回答,自顧自地去了地下車庫拿車。
很快,一輛黑色寶馬開了出來,宋柔坐進去。
一路上都沒有人說話,只有一首舒緩的輕音樂循環播放著。
快到家的時候,宋柔忍不住開口:「陶教授,維維是個好孩子,他可能就是缺乏陪伴,您該多抽點時間陪陪他。」
再多的她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是別人家的孩子。
陶正則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才才低低嗯了聲。
宋柔我那個車窗外看了一眼:「小區門口停一下就好了。」
陶正則像是沒聽見她的話:「35號對嗎?」說完將車開進了小區。
顧修然家的書房裡,趙航接了個電話聽了幾句,氣急敗壞地掛了,又撥了個電話出去。
語氣又氣又急:「宋嵐,你可真行啊,大晚上的不睡覺,給老子偷跑出去,還他媽還去的陶正則那,他可是教化案的第一嫌疑人!」
不怪趙航語氣沖,上次宋嵐失蹤給他留下了太大的心裡陰影,他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
陶正則已經被警方嚴密監視了,剛才打來電話的就是局裡的同事,說在陶正則家樓下看見了宋嵐。
宋嵐原本已經困得要睡著了,莫名其妙地被趙航噼里啪啦一頓罵,頓時急了:「什麼玩意?!老娘一直在家裡,不信你過來看。」
趙航抓了下頭:「哦,是嗎,打擾了,再見。」看來,前方的同事搞錯了,出現在陶正則家樓下的可能是宋柔。
趙航轉頭看了看顧修然:「那個,顧教授,你能給宋柔打個電話嗎?」
顧修然從書本里抬起頭來:「她已經睡了。」
趙航不確定道:「真的嗎?」
顧修然點頭:「她從來不對我說謊。」
趙航又問了一遍:「真的嗎?」
顧修然擰了下眉:「是不是宋嵐出去惹事了,被錯認成了宋柔。」他十分確定,宋嵐和宋柔之間,惹事的只能是宋嵐。
趙航想了想,是不是前方的同事認錯人了,出現在陶正則家樓下的既不是宋嵐也不是宋柔。
他又打了個電話過去,對方信誓旦旦地說,不會認錯,還發了一張照片過來。說暫時沒有危險,陶正則正在送她回家。
趙航看了看,轉頭對顧修然說道:「老顧,跟你說件事,你先別急。」
趙航琢磨了一下用詞:「陶正則現在不是教化案的第一嫌疑人嗎,我們的人一直在監視他。」
顧修然:「說重點。」
趙航:「一個負責監視的同事打電話來,說在陶正則家的樓下看見宋柔了,」似乎知道顧修然會問什麼,趙航繼續說道,「我已經打過電話給宋嵐了,確認不是她。」
顧修然臉色沉了一下,合上書,起身朝客廳大門走去。
趙航追上去,邊走邊說道:「以我柔妹的個性,不大會一個人出現在陶正則家樓下,我懷疑,陶正則把陶維維放出去作餌,準備教化宋柔。」
顧修然猛得打開門,宋嵐也剛好從她家房門裡出來,臉色十分焦急:「小柔不見了。」
她拿出手機,正要打電話,電梯門響了。
宋柔從電梯裡走出來,看見火急火燎的三個人,她瞬間就明白了,她跟陶正則接觸,趙航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宋嵐跑過去,把宋柔全身上下檢查個遍:「你什麼時候跑出去的。」
宋柔知道自己害大家擔心了,她解釋道:「我肚子餓了,有點饞,想吃二中門口的肉夾饃,就去買了,在那遇到了陶維維,他一個小孩自己出來,總歸是不安全的,我把他送回了家。在他家樓下遇到陶教授,陶教授送我回了家。」
趙航也走了過來,正色道:「陶正則是個十分危險的人物,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大約是看宋柔太可憐了,氣氛也太緊張,趙航開玩笑道:「要是他把你教化了,然後把我們幾個咔嚓咔嚓全部殺了。」
宋嵐瞪了趙航一眼:「你可閉嘴吧。」
幾個人里,唯獨顧修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他站在樓道燈下,透過宋嵐和趙航中間的空隙看著宋柔。
宋柔低著頭,咬著下嘴唇,不敢去看顧修然。
趙航拉了拉宋嵐的胳膊:「人回來了就好,那個什麼,天晚了,都休息去吧。」
宋嵐還想說什麼,被趙航拽走了:「走走走,皇后餓了吧,朕叫御膳房給你泡泡麵去。」
經過顧修然身邊的時候,趙航小聲說道:「你也別太急了,別生氣,你看人小姑娘嚇得,都不敢看你了。」
不得不說,顧修然不說話也不笑,眼神很深的時候,有點嚇人,連那雙好看的桃花眼都變得沉了起來。
等趙航和宋嵐進了家門,宋柔走上前去,站在顧修然面前,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聲音又低又輕:「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
「我不該對你撒謊,你要是不痛快,就罵我吧。」
她已經做好了被質問的準備,卻冷不防被撈進了一個寬大溫暖的懷抱。
他抱著她,很久沒說話。樓道的聲控燈自動滅了,只有走廊窗邊投射進來一點月光。
這件事情上,宋柔其實並沒有做錯,她只是餓了想吃個肉夾饃,遇上陶維維完全在預料之外。
她的善良讓她沒有辦法放任一個七歲的完全沒有自保能力的小男孩在外面遊蕩。所以她送他回家,然後遇上了陶正則。
宋柔抬頭,偷偷看著顧修然,他的臉色並未緩和多少,要不是他還抱著她,她真要懷疑他是生了很大的氣了。
她低下頭來,小聲說道:「對不起,我給大家添麻煩了。」
顧修然鬆開宋柔,帶著她來到走廊窗邊,讓月光灑在兩人身上。
他靠著窗,看著她:「我從來不知道,你喜歡吃肉夾饃。」
宋柔沒想到顧修然會問這個,老老實實答道:「嗯,就偶爾晚上餓的時候,喜歡去那家買。」
顧修然:「哪家?」
宋柔:「王記,中學門口左拐那家。」
顧修然嗯了聲,垂眸看著宋柔:「肚子還疼嗎?」
宋柔走到顧修然面前,抱著他的腰,把頭埋在他懷裡:「吃了你的紅糖水,就不疼了。」說完又往他懷裡鑽了鑽。
她知道他受不了她對他撒嬌。
可這次,他無動無衷了。
她抬著頭,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我錯了,原諒我好不好?」
任她笨拙地親吻著他,他就是不作回應:「錯哪了?」
宋柔:「我不該出去吃肉夾饃,不該讓大家擔心。」
她鬆開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我以後不去吃了。」
他依然沒說話,看起來,她的回答並沒有讓他感到滿意。
過了一會,他終於開口:「宋柔,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男朋友。」
宋柔抬頭,急忙說道:「那是當然了,我,我很喜歡你的。」
顧修然走上前,捏著宋柔的下巴,拇指在她唇上輕輕摩挲著:「既然你把我當成你的男朋友,男朋友不就是用來使喚的嗎,下次再想吃,我給你做。」
宋柔知道他是原諒她了,笑了笑:「嗯。」
顧修然:「別笑得這麼早。」
他繼續說道:「我很不喜歡你對我撒謊。」
宋柔垂眸:「我知道,要是我說想出去吃東西,你一定會自己跑出去給我買回來,這樣太麻煩了。」
她話音剛落,他的手突然攬住她的月要,反身將她壓在牆邊,低頭狠狠吻了上去,一字一句都是埋怨:「宋柔,不要把我當外人。」
像是報復,他在她唇上狠狠吮咬,撬開她的牙關,咬著她的舌,聽見她吃痛的聲音,他也沒有像平常一樣溫柔下來。
她知道自己理虧,任由他咬去了,被他弄疼了也沒去踢打他,他的呼吸聲漸漸粗重起來,她環上他的脖子,手指在他發間摩挲,像安撫又像引誘。
他最後埋在她月匈前停了下來,聲音低啞:「我不大讚同幕後兇手是陶正則,可萬一呢。」
「如果你出了事,我不能想像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我接受不了那萬分之一的可能。」
他看著她的眼睛:「我不能沒有你。」
她從來沒有在他眼裡看見過這樣深這樣沉的目光,像是被某段沉重的回憶緊緊拽著不斷下沉。
她的心徒然一疼,如同被尖利的毒刺扎了一下。
她捧著他的臉:「顧修然,你怎麼了?」
他一直表現得強大而自然,這讓她差點忘了,九年前他也只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他的父親犧牲,他和他母親被毒販追殺了九年,這些年,他又是怎麼過來的。
他只是重複著剛才那句話:「我不能沒有你。」
她從來不知道她對他這麼重要。
她以為他們只是年少的互相喜歡,在九年的念念不忘中沉澱成了深深的喜歡。
殊不知,他對她的愛是刻入骨血和靈魂里的。
她回憶起偶然間看見他看著她的時候,那如狼似虎恨不能把她拆掉吃了的眼神,那不光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欲望這麼簡單。她曾一度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他從來都在偽裝自己,他把那份豺狼虎豹般的愛藏了起來,讓自己看起來溫柔自然,讓她願意接近和依賴他。本質上,他是偏執而霸道的。
他永遠都記得十年前那個下著大雨的夜晚,他愛上她的那一刻。
他父親在臥底行動中受了重傷,被毒販算計注射了大量毒品,生命垂危,就算挺過來了,餘生也將於毒癮作鬥爭,這對一個生性驕傲心懷正義的緝毒警察來說,該有多麼無情和諷刺。
這不光剝奪的是人的肉體,連人的尊嚴和靈魂都不放過。
父親被送進醫院搶救室的時候,顧修然坐在學校主席台下,靠著與雨水一樣冰涼的水泥台子。
雨越下越大,操場上一個人都沒有,整個世界都變得冰涼了起來。
她舉著一把碎花傘走到他面前,與他並排靠著,也不說話,就陪他坐著,兩人撐著一把傘,渾身濕透。
他知道她,是坐在他前桌的女孩,那時他對她的印象只是,長得不錯,膽子很小,說話聲音也小,看起來很單調。
他並不想理她,甚至懶得開口趕她走。
過了一會,她輕聲開口:「都會過去的。」她並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她是在教室欄杆上看見他的,他衝進雨里,一個人走著,背影孤獨又無助,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破天荒地第一次逃了課,撐著傘到操場找到了他。
她戳了下他的胳膊:「回去吧,這樣淋著雨會感冒的。」
他轉頭瞪了她一眼,吼了她一句:「你煩不煩啊。」
她被他吼得抖了一下,差點紅了眼眶,抿著唇不敢說話。一陣風吹來,將她手上的傘刮掉了,在暗紅色的塑膠跑道上滾了兩圈才停下。
他起身,把傘撿起來遞給她,沉默著縮在主席台下面。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或許也有淚水,聲音又低又沉:「不會好了。」
她就算渾身濕透了,也依然固執地舉著傘,傘面微微向他傾斜,她轉頭看著他:「我看過天氣預報,明天是晴天,會出很大的太陽,一切就都會好。」
他偏頭看著她,雨水早已將她身上的衣服打濕了,布料緊緊貼在她的身體上,她的長髮也是濕的,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滴在她的嘴唇上。
她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像是一道光從厚厚漆黑的雲層里透了出來。
她從包里拿出來一個橘子,捧在手心裡,往他眼前遞了遞:「我外婆種的,你嘗嘗,可甜了。」
聲控燈再次滅了,聲音和呼吸就顯得分外明顯。
顧修然緊緊抱著宋柔,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跟我結婚吧。」
他原本以為他成了她的男朋友,還搬到了她家對門,她就是安全和完全屬於他的。
宋柔被顧修然抱得險些喘不過氣來,骨頭都快要被他勒斷,她推了推他:「疼。」
他這次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聽到她說疼,就溫柔地安撫她。
相反,他把她抱得更緊了:「小柔,跟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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