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璣揣摩魔頭的時候,還不知道魔頭正在趕赴挖他祖墳的路上。
盛靈淵沒買票,大搖大擺地從檢票員眼皮底下走進站,檢票員就好像完全沒看見這麼個人似的,徑直跳過他,朝他身後的乘客伸手要火車票。
而與此同時,肖征在永安秘密下令封閉包括總部在內的各地分局,宣布「在確定病毒是否有傳染性之前」,禁止所有人進出。
中招暈倒的已經被隔離,不明真相的擔心自己也中了毒,而嗅覺敏銳的開始覺出其中另有隱情。
整個特能系統中,一場旋風似的大搜查毫無預兆地卷過全國。
距離東川市一百多公里的一個城鄉結合部里,金烏西沉後,一處荒僻的租屋裡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動靜。被空間傳送陣關了八個多小時的年先生從傳送陣中掙扎出來,捂著襯衣胸前的口袋,他氣力耗盡,一頭栽倒在地板上。
不知過了多久,年先生一口氣才緩過來,手哆嗦著將胸口藏的碎金屬片取出來查看。
夕照從窗外斜掃進來,給那碎片鍍了層溫柔的金邊,細碎的光落進男人深井似的瞳孔里,他那雙冰冷的眼睛也起了些漣漪似的。
男人確認金屬片無恙,又重新把它掛回脖子,貼身放好,被碎片上的冷意刺激了一下,他有些狼狽地爬起來,在廚房裡摸出一罐能量飲料和巧克力。
快速補充了體力,年先生拉好窗簾,戴上手套,把東川黑市里拿到的小陶盒取了出來,確認密封良好,這才收好,拿出手機發了一條信息:「我明天前往拜訪。」
信息剛發送,他就聽見「喀」一聲輕響,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手錶背面的黃銅羅盤竟然無端裂開了。原本古樸精緻的錶盤上迅速生出了歲月的痕跡,鏽跡肉眼可見地爬了上去,轉眼就將天干地支刻度腐蝕了大半,羅盤變成了一塊死氣沉沉的廢物。
這塊羅盤年代不詳,對特能反應異常靈敏,比當代儀器還精準,能輕易穿透精神系特能的屏障,是他祖上傳下來的,據說有幾千年歷史了,居然就這麼壽終正寢了。年先生皺著眉點了根煙,想起那個可怕的黑影。
年先生自覺已經不缺閱歷,卻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讓他心驚膽戰的存在,他根本沒看清對方的臉,想起那個低沉的聲音,直到這會兒骨頭縫裡還在往外冒涼氣。
如果不是那道雷光,對方甚至能徒手撕裂他的空間法陣。到底是什麼人?
異控局從民間招來的神秘高手?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煙霧浮上天,日頭落下地。
夜幕降臨了,此世稱為「人間」,已經有三千個年頭了。
從東川市開往蜀中的火車經停赤淵時,已經是半夜三點,車廂里正是一天中最安靜的時候,人們或者東倒西歪地沉入夢鄉,或者望著車窗外明滅的光點失眠,彼此都不再交流,火車仿佛拉了一車品相參差不齊的人偶。
一聲長嘆,列車進了站,指示燈穿透濃霧,列車員睏倦地揉著眼喊:「赤淵站到了,停車兩分鐘……」
一個長發男子走過她身邊下車:「多謝。」
「唉,客氣。」列車員打著哈欠,含糊地答應了一聲,突然,她張大的嘴卡在半路,整個人激靈一下清醒了——剛才那人手裡一件行李也沒有,是從餐車那邊下去的。
可是……餐車已經關了,她剛巡視過,裡面沒有人啊!
列車員見鬼似的睜大眼睛,猛地望向站台,霧越發濃稠,星月神隱,站台上的燈迷迷濛蒙,零星幾個上下車的乘客都拖著疲憊的腳步,哪有什麼詭異的長髮男人?
盛靈淵感覺又穩又快的火車比天上飛的「鐵鳥」強多了,這趟旅程頗為愉快,穿過夜色,他徑直朝赤淵大峽谷掠去。
赤淵谷底,器靈刀一自己已經長成了個夢魘的樣,當然也就不再需要睡眠。
每天夜裡,他安頓好其他的器靈,就會獨自去祭壇坐著。祭壇地勢高,那裡可以接到落進深谷的第一縷晨光。
據說人衰老到苟延殘喘的地步時,每天是為了三頓飯活著的,吃完早飯,就數著點鐘等午飯,午飯後打個不知今夕何夕的盹,稀里糊塗地睡,再稀里糊塗地醒,發現竟還沒死,就讓自己再跟著攙和一場活人的儀式——吃晚飯。等晚飯也吃完,一天的大事就都結束了,於是生命這匹塵埃遍布的貂裘上,又續了一根狗尾巴毛。
刀一的日子比老人還要單調,他連三餐也沒有,只有日出和日落,每天黎明都像是一次小小的「開獎」。看見晴天,他就高高興興地「獎勵」自己從河裡挑一顆漂亮的石頭,堆在地宮的花園裡,花園裡往往十幾年就被他堆滿,到時候他就把那些石頭再傾倒回河裡,循著自己的規則重新撿一遍,周而復始。
然而這天,就在他專注地盯著東方等晨曦的時候,赤淵大峽谷突然和什麼共鳴似的,微微地震動了起來。刀一先是以為宣璣回來了,驚喜地裂開嘴,臉上露出了一個難看的微笑:「守火……」
下一刻,他的微笑僵在了臉上,不對,這不是守火人。
山谷震動得越來越明顯,陰影和濃霧一起逼了進來,所有器靈全被驚動了,紛紛從各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黑壓壓地聚集在一起。
「嗡」一聲,赤淵的封印竟然被來人驚動了,無數火焰色的銘文從山壁、地面上浮起來,整個山谷仿佛著了火。
緊接著,赤淵外的結界被人打開,深谷里器靈的器身們紛紛發出喑啞的鳴叫,刀一駭然發現,祭壇旁邊的第五塊石碑裂開了!
刀一來不及細想,轉身驀地躥上祭台——祭台中間有個法陣,可以直接給守火人寄夢。
然而法陣才啟動了一半,刀一就猛地僵住了,濃霧浸過了法陣,包圍了他。
刀一慌忙後縮,卻正好撞進了一隻慘白的手裡,那手從濃霧中探出,不偏不倚地卡住了他的脖子。
「嗯?」來人摸了摸他嶙峋的喉嚨,「一隻廢了的……刀靈?」
刀一發起抖來,他的刀身不由自主地從地宮裡飛出來,卻不敢靠近。
掐著他脖子的人從濃霧裡走出來亮了相,長發極黑、臉極白——不是瓷器與羊脂玉那種潤澤的白,而是霜雪的白法,冷森森的,目中如有幽潭深淵。
刀一覺得自己該是認識這個人,不然怎麼對方一點氣息就讓他戰慄得站不穩呢?
可他的記憶被光陰磨得太碎了,一時拼不出一個完整的身份。
半夜闖進赤淵的正是盛靈淵,一進來就看見一山谷的破銅爛鐵,有點啼笑皆非,別人養貓養狗,那守火人小妖大概是太寂寞了,也不知從哪搜羅了一堆老得掉渣的器靈當寵物,不知是什麼志趣。
「別動。」盛靈淵一招手,黑霧便纏縛住刀一的刀身,將那殘刀拖到近前,他漫不經心地掃過鏽跡斑斑的殘刀,「刀身有損,刀靈必承受十倍痛苦,你都這樣了,怎麼還不肯入土為安?」
赤淵中所有器靈都被阻隔在祭壇之外,那些大部分已經沒有什麼神智的器靈反而更勇敢,不住地試圖往裡衝撞。刀一掙扎著,痛苦地去掰那隻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盛靈淵的聲音輕柔如情人的耳語:「我可以幫你,絕對沒有痛苦,怎樣?」
刀一幾乎不剩什麼好皮的臉上跳起青筋,被黑霧纏住的刀身震顫不已,有那麼一剎那,竟然「嗆啷」一聲,掙脫了黑霧,砍向盛靈淵的胳膊,卻又在距離男人手腕半寸遠的地方頓住了,再也沒法往前遞一分。
「你這破刀,碰在我身上,你就真的入土為安了。」盛靈淵擺擺手,刀一隻覺得渾身一輕,和他自己的刀身一起飄出了祭壇,冷冽的空氣嗆進他喉嚨,他跪在地上嗆咳起來。
祭壇上的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片刻,像是有些索然無味似的,男人收回了視線。
「還想活就算了,我不多管閒事,你接著活吧。」盛靈淵沖他豎起食指,「噓——安靜一點,我借點東西,馬上就走,不必驚動你家主人。」
話音沒落,他已經瞬移到方才那裂開一角的石碑身邊。
來之前,盛靈淵只想試試看,沒有抱太大期望。畢竟赤淵是上古魔池,以前是朱雀神鳥一族看守的,神鳥族滅後,他用禁術強行鎮壓,到底有點勉強了,朱雀骨靈……也就是守火人,每次獻祭赤淵後很可能就灰飛煙滅了,不見得還能有碎骨頭渣。
不料一到赤淵祭台,他就看見了這一圈石碑。
石碑圍著祭壇一圈排開,有幾塊已經碎了,剩下的石碑上標著生卒日期,還留著隱約的離火氣息。不用說,就是之前的朱雀骨靈之墓,沒想到朱雀骨靈還真有遺骸。
以這些廢銅爛鐵們的智力水平,很難理解盛靈淵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卻在他靠近石碑的時候齊刷刷地變了臉色,以比方才更不要命的方式往濃霧裡撞。
「石碑……」刀一的聲帶像砂紙,艱難地吐著字,「不……能……」
石碑不能碎,每次石碑碎了,守火人就會「死」。
可是盛靈淵哪是肯聽人囉嗦的?刀一的喉嚨還沒有艱難地磨出一句人話,他身上的黑霧已經化作鏟子,鑽進了開裂的石碑底部,在地下搜尋碎骨。
「不……」
「嗯?」盛靈淵一皺眉,地下是空的——別說碎骨,連衣冠也沒有。
這石碑難道不是墓碑?那麼「墳冢」里的朱雀氣息哪來的?
盛靈淵忽然愕然抬頭看向石碑,卻見眼前石碑上的裂縫飛快地擴大,一聲輕響後,竟從中間劈成兩半,隨後轟然倒下,砸成了碎石。
盛靈淵:「……」
陛下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做什麼事肯定都是有目的的,沒有吃飽撐的損人不利己的嗜好。
再說守火人就算對他屍首不敬,這麼多年以身鎮祭赤淵,也是於世有功,他權宜之計需要一根朱雀殘骨,挖挖墳也就算了,砸人墓碑實在無甚必要——所以他方才根本沒碰那石碑。
而這還不算完。
那裂成兩半的石碑崩開時,正好砸到了旁邊的石碑,這一個個碑簡直是熱油炸過的薄脆,「酥脆」得連牙都不彈,連續不斷的碎裂聲響起,盛靈淵一口氣沒喘完,周圍一圈的石碑就跟互相傳染似的,漸次裂開崩碎,祭壇外圍的碑林轉瞬坍了一小半。
刀一悽厲地咆哮起來,所有的器靈都跟著他嘶聲慘叫,赤淵裡頓時仿佛群鬼同哭。
陛下因為普通話不夠好,不知道有個詞叫「碰瓷」,一時竟被冤得無言以對。
盛靈淵被他們吵得要犯偏頭痛,臉上罕見地露出點「麻煩」的表情,無奈地看了看這一地狼藉。他周身的黑霧旋轉起來,分出千絲萬縷溫柔的細線——打算像那天在東川酒店那樣,把石碑修好。
可是就在他的黑霧碰到石頭碎屑的瞬間,那石碑上突然爆出刺眼的火焰色光芒。
盛靈淵反應極快,迅速後撤。然而就算是飛天遁地的大魔頭,也快不過光,一瞬間他就被那火焰色的光芒裹住了,盛靈淵一時被光晃得睜不開眼,同時,他有種古怪的錯覺,好像被攬進了一個讓人窒息的懷抱里,有什麼東西從他胸前穿心而過。
盛靈淵心口處傳來劇烈的絞痛,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炸開。盛靈淵毫不猶豫地捅穿了自己的胸口,一團黑霧蠶繭似的包住他的胸腔,電光石火間將一道想鑽進他心口的火焰色光彈了出去,這一下短兵相接幾乎將他周身的黑霧驅了個乾淨。
光里,有個幻覺似的人似乎哀嘆一聲,與他擦肩而過,那幻影像是拼命想留在他身邊,卻又身不由己地被光牽扯著,拖向遠方,人影很快變了形,然後隨光一起消散。
宣璣此時正在回永安的飛機上——善後科那架。
忙了幾天的人們這會兒在豪華機艙里睡得東倒西歪,旁邊沙發上的王澤直吧唧嘴,楊潮已經溜到了地上,自己還不知道,羅翠翠的呼嚕聲差點蓋過飛機引擎響,相比而言,宣璣的睡姿堪稱「文靜」。
他睡著了以後像一隻安靜的鳥類,蜷起來,把頭埋進暗處,一陣風就能驚動的樣子。
凌晨四點左右,宣璣又夢見了那道帶著血紅封條的鐵門,門裡關著的「東西」掙扎得更厲害了,隔著厚重的門,他居然能聽見裡面有粗重又痛苦的喘息。
裡面到底關了個什麼?宣璣湊過去,疑心自己老做這樣的夢,搞不好是有什麼不好的傾向。忽然,他聽見那喘息中有人說話。
「快、快走……」
宣璣愣了愣:「什麼?」
「走……離開這……」
「裡面有人嗎?」宣璣覺得這聲音莫名耳熟,忍不住往前一步,看清了那血紅封條上有隱約的紋路,應該是某種法陣,但夢裡沒有千妖圖鑑,他一時看不出來那是什麼陣,「你在跟我說話?你是誰?」
「咣」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話音,鐵門裡的東西差點把封條撞變形。
宣璣猝不及防,往後躥了一大步,肩膀都弓了起來。
「要……要封不住了。」門裡的聲音清晰起來。
「石碑……」
「石碑碎得太多……你……跟我念……」
宣璣還沒想起他在哪聽過這聲音,門裡的男人不由分說地念出了一串長長的禱文,那是雅音夾雜著一種沒聽過的語言,韻律感十足,很好聽,可念誦禱文的人卻仿佛聲帶上夾著刀片,聲音越來越沙啞,每一句都像是磨在刀刃上,含著血吐出的,聽得人心驚膽戰。
一長串禱文長達五分鐘,宣璣有一多半沒聽懂,只能從剩下的隻言片語里猜測這好像是要封印什麼東西。
這誰能記住?人人都是最強大腦嗎?
「等等,等等——您慢點,再說一遍……」
鐵門上又是一聲巨響,這一撞比方才還要劇烈,封條竟然破了條口,與此同時,宣璣腦子裡「嗡」一聲,只覺那裂開的封條仿佛是他的腦殼,劇痛幾乎貫穿了他的太陽穴。
那聲音爆喝一聲:「快!」
混亂中,宣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分明是一段聽都聽不懂的東西,他的唇舌卻仿佛有肌肉記憶,像說過幾百遍一樣,自動把那段長得驚人禱文一字不差地複述了出來。封條上泛起火焰色的光線,「縫」上了裂口,封條一合攏,宣璣要炸開似的頭疼立刻緩解,他本能地把那斷禱文來回念了好幾遍。
劇烈撞門的聲音休止了,封條上多了一條破破爛爛的修補痕跡,這麼一會兒工夫,宣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腿都有點軟,一時間,一片黑暗中,只有鐵門後面傳來疲憊而痛苦的喘息。
宣璣緩了半天,試探著問:「到底怎麼回事?」
鐵門那頭一邊靜謐,不知過了多久,那男人的聲音才有些虛弱地說:「回你的人間去吧。」
宣璣震驚了,這句居然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而且換成普通話以後,越聽越熟悉,還不等他回過味來,那男聲又苦笑了一聲:「回去記得吃點好的。」
這說的是人話嗎!
宣璣氣結,正要發揮特長,用嘴炮轟回去。突然,他整個人像是被什麼擊中了——那聲音隔著一道鐵門,有點失真……而人聽自己的聲音又會跟外界聽到的有點區別,以至於直到聽見最後那句有點欠揍的「吃點好的」,他才反應過來,那怎麼聽怎麼耳熟的男聲是他自己的!
他一驚之下,仿佛一腳踩空,在飛機上驚醒過來。
宣璣愣了兩秒,第一反應是抽出隨身的小本,趁著自己夢裡的記憶還沒消散,飛快地將自己記住的封條法陣畫了下來,然後拿《千妖圖鑑》掃。
《千妖圖鑑》這很快做出回答:涅槃之陣。
「聽著挺厲害。」他想,等著看詳細註解。
等了半天,《千妖圖鑑》卻再也沒有別的表示了。
果然,掉鏈子才是這本破書的常態,宣璣無奈又習慣地嘆了口氣,剛要把筆記本合上,他突然睜大了眼——只見《千妖圖鑑》的書頁上,第一次出現了和說明解釋無關的字。
那空白的紙面上寫道:既見涅槃陣,涅槃石已碎,大限將至,且住當下吧。
宣璣難以置信,這段話雖然「涅槃」來「涅槃」去,看得人云里霧裡,但大意他明白了,是在咒他!
那《千妖圖鑑》咒完,可能是怕挨打,憑空在他視野里消失了,宣璣再要召喚,那東西居然裝死,召不出來了!
宣璣給自己號了會兒脈,感覺脈象平穩有力,不像有喜,也不像得了什麼絕症的樣子。莫名其妙地躺了一會,可能是心理作用,他還真有點頭疼起來,並且失了眠。
宣璣這輩子,兩種事經驗不足:一個是吃不下飯,一個是睡不著覺,輾轉反側了好一會,他沒能成功醞釀出睡意來,只好掀開毯子爬起來,準備去自助一杯牛奶。
這時,他無意中看見前面亮著螢光——有人開著電腦。
唔,這個點鐘?還有誰在失眠?
另一個半夜失眠的人是谷月汐。
谷月汐一雙下垂眼已經熬得通紅,看著更加喪氣逼人,仿佛是剛在殯儀館加完班。她開著電腦,正聚精會神地反覆觀看幾段監控記錄。飛機上噪音大,宣璣走路又無聲無息,谷月汐一點也沒發現他。
因為在東川的幾次意外,宣璣對這幾個風神精英有疑慮,於是悄無聲息地立在陰影里觀察了一會,發現谷月汐看的監控錄像拍的是東川菜市場附近,時間正是他們搜查黑市前後。
「咱們那天漏了什麼嗎?」
他突然出聲,谷月汐一哆嗦,滑鼠差點脫手。
「宣主任……」她慌慌張張地合上筆記本電腦,「沒、沒有,就是以防萬一,我再查一下黑市周邊的監控,完善一下工作——宣主任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誰知道呢,可能是老了。」宣璣臉上看不出端倪,打了個哈欠,若無其事地和她說了幾句片兒湯話,晃向吧檯。
「二隊長明顯在說謊。」宣璣把牛奶倒進杯子的時候想。
她翻的不是周邊監控,而是有目的地聚焦某一處,宣璣方才在鏡頭裡瞄到一個街道名,他方向感極強,去過的地方自動能跟地圖對上,心裡估摸了一下,幾個鏡頭角度不同,拍的似乎都是菜市場西南方向幾百米以外的一處棚戶區。
她在有的放矢地查什麼——那天清剿東川黑市,她在天上看見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