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谷月汐正舉著望遠鏡,給下面的同事提供實時路線指導:「西南出口附近有三……四個人正躲在一個密室里……對,距離出口大概兩三米,有木板?好的,小心埋伏——王總,我可能看見本真教的窩點了,他們供奉的是個奇怪的龍頭獸像對吧?在地下黑市中間那條路上,你們右手邊,從南數第二個隔間,不要碰那扇門,門上有一種未知的強力攻擊性法陣,人都在裡面沒出去,可能是有恃無恐……花狐也在其中,我看見她了。閱讀sto55.COM」
王澤和宣璣撥開人群,走到小隔間前。
張昭正對裡面的人喊話:「裡面的不法分子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不要做無謂的抵抗,坦白從寬,抗拒……哎,不行我嗓門不夠大,干喊不夠威風,去上隔壁派出所給我借個大喇叭。」
王澤隔著老遠就感覺到了那隔間門上有讓人不舒服的氣息,怕張昭沒分寸,連忙上前捏著他脖頸子,把張昭往後一扔:「借你個屁,一邊去,熊孩子——宣主任,你快來看看,這門上是什麼玩意?這像古法陣啊……至少是清平司時代的了。」
「毒疽。」宣璣不動聲色地打開了左眼裡的《千妖圖鑑》,圖鑑上關於這玩意的記載倒還算詳盡,「這門只能從裡面開,不然開門者必死,是『規則型法陣』。門上這幾個蜘蛛叫『化髓蛛』,蛛網毒性很大,碰到就得截肢,觸怒了它們還會噴毒液……不過不重要了,看門的這兩排哥們兒好像已經作古了。」
他話音沒落,隔間裡就傳來一聲嬌笑:「哎喲,聽聲音就是個帥哥,見多識廣的男人最有魅力了——哈哈,包圍我們的人聽著,我們就不開門,你們唱『小兔子乖乖』也不開門,有本事你們進來呀。」
宣璣發揮特長,好商好量地勸道:「你代號『花狐』是吧?花狐姑娘,我們進不去,你們也出不來,關在這地下小黑屋裡,跟蹲大牢有什麼區別?要不您幾位移駕,去我們分局坐坐唄,那比這條件好多了,含免費三餐的。」
谷月汐的聲音從耳機里傳出來:「宣主任,他們屋裡有個『空間傳送法陣』。」
「空間傳送法陣」是個既逆天又雞肋的存在,它是成對出現的。一對空間傳送法陣分別位於A地和B地,人和物就能通過法陣在兩點之間穿梭。
然而雞肋的是,這玩意跟科幻電影裡的「量子傳輸」完全不是一回事,傳送過程極其漫長,速度大概也就是每小時二十公里左右,而且耗能巨大——去趟郊區就能把法陣開啟者榨乾。
萬一法陣開啟者本身能力不足,傳到一半沒力氣了,裡頭的人還會被卡在傳送陣中間。
綜上所述,不管是從安全還是經濟角度來說,都還不如在路邊掃個共享單車實用,所以非常小眾,正經人很少有用得著它的。只有一些不憋好屁、隨時準備跑路的逃犯會備著。
谷月汐:「空間傳送法陣開始啟動了,預備大概需要五分鐘,諸位,他們是在拖延時間。」
宣璣輕輕一點頭,表示明白。接著,他又用聽著很好脾氣的語氣說:「花狐姑娘,我看你們好好考慮一下,還是出來吧,也別考慮太久,這潮乎乎的地方待時間長了要長濕疹的。這樣吧,我給你們倒數十下——十……」
花狐靠在門邊,看著正在啟動法陣的同伴,有恃無恐地「咯咯」笑:「小哥哥,你想把我們怎麼樣?」
她話音沒落,眼前突然一道熾烈的白光閃過,花狐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布滿毒疽的門已經著了火。
這門分明做過防火,可那近乎白色的火焰不知道有什麼邪門之處,焚燒一切、無視一切,剎那間透過門板,燎到花狐身上,還撲不滅!
外面的風神外勤也被這猝不及防的操作驚呆了,齊刷刷地往後退了一步,張昭震驚瞪著宣璣:「你……您不是說倒數十下嗎?」
宣璣順手把菸頭扔進了火里:「是啊,十下數完,他們就該烤過火了,所以才勸他們快點出……哎,真出來了,乖。」
風神們齊刷刷地被他「乖」出了個寒噤。
一句話的工夫,那扇布滿毒疽的門已經給他燒得七零八落,花狐捂著臉,火球似的從裡面滾了出來,一邊嚎一邊在地上滾,逼人的灼熱讓每個離她三步以內的外勤都有了灼痛感,可他們很快發現,火勢竟不蔓延,只燒那小隔間和隔間裡的人,精準打擊。
花狐尖叫著滾到了宣璣腳下:「救命!救命!求求你……」
宣璣打了個指響,小屋和幾個嫌疑人身上的火苗倏地消失了,如果不是他們身上留下的燒傷,方才那把火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王澤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宣璣身上溜了一趟,疑慮又重了一層——他們在森林公園被阿洛津追殺得屁滾尿流時,宣璣對火的控制分明沒有這麼隨心所欲。當時生怕燎著森林,他們還抽空了汽車水箱!這才幾天,就算他私下報了八個業務水平速成班,也沒有這麼速的……所以宣璣當時是藏拙了嗎?
可……要命的時候藏拙,沒事的時候秀特能?
這什麼毛病?
風神外勤們迅速上前,七手八腳地把幾個嫌疑人逮捕。天上監控戰局的谷月汐沒想那麼多,見主犯落網,就鬆了口氣,準備收回透視眼。這時,她突然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谷月汐心裡一跳,猛地舉起望遠鏡朝那邊望過去。不等她看清,正好一道陽光穿透雲層晃了她的眼,谷月汐偏頭一躲,再一看,方才那熟悉的氣息已經搜不到了。
「二隊長,」旁邊同事問,「怎麼了?」
谷月汐不甘心地舉著望遠鏡,將附近區域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連老鼠洞都窺探了一番,直到眼球開始刺痛:「我剛才好像看見個金屬系特能……」
同事緊張地問:「漏網之魚嗎?」
谷月汐抿了抿嘴,片刻後,她放下望遠鏡:「沒,可能是我眼花了。」
同事也跟著端起望遠鏡,朝她方才看的方向望了一眼,見那是一片錯綜複雜的民居小巷,除了懶洋洋趿著拖鞋走過的居民,什麼都沒有。
小巷裡透著股濕漉漉的苔蘚氣息,到處都是死胡同,陌生人進來很容易走錯,年先生看著橫在眼前的灰白石牆,在死路盡頭停住了腳步。
一隻手插在兜里,他頭也不回地說:「朋友,跟了我一路,出來見一面吧。」
盛靈淵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這人的手錶不知什麼時候翻過來戴了,錶盤朝里,背面羅盤朝外,古老的黃銅羅盤指針不敢指他,卻狡猾地在原地「滴溜溜」地亂轉,那賊兮兮的樣子,讓盛靈淵忽然想起了一個不太招人喜歡的故人。
怪不得那玩意上沾著熟悉的氣息,他想起來了——那是當年煉器高手,「高山」一族做的老物件。
一團黑霧憑空而起,年先生聽見一個溫和的男人聲音說:「你是高山人余……後人?」
「高山人」三個字,盛靈淵用了雅音,年先生沒聽懂,然而他看見那團黑霧的瞬間,整個後背就不由自主地繃緊了,心裡忽然湧起強烈的危機感。
這年先生在地下世界裡遊刃有餘,很是個人物,太知道什麼時候不該好奇了。不等看清黑霧裡的是何方神聖,他就當機立斷,直接從兜里甩出了已經啟動完畢的空間傳送法陣,一步跨了進去。
「這就要走?」盛靈淵哪容他跑,人沒動,他周身黑霧已經化作利爪,狠狠抓向那法陣,法陣邊緣立刻被腐蝕,巨大的能量鼓起狂風,周圍所有打開的窗戶剎那全碎。小巷盡頭,一輛電動三輪踉蹌著翻滾了出去——可是不等碎片落地,一道雷劈了下來,攔腰打斷了黑霧的利爪,盛靈淵驀地後退半步,空間傳送法陣發出一聲悽慘的蜂鳴,不見了,年先生也跟著一起消失。
一間被方才的妖風颳碎玻璃的民居里傳來動靜,片刻後,探出個罵罵咧咧的腦袋,腦袋一眼看見了小巷盡頭的長髮男人,和對方目光一碰,忽然啞巴了,愣了幾秒,他心驚肉跳地鑽回屋裡,再也不敢出聲了。
盛靈淵收回視線,掃了一眼自己焦黑一片的指尖。
赤淵歸根到底是他自己封的,現在這樣也算自作自受。不過眼下四方雲起,有人在暗中以祭召魔,阿洛津還算了,畢竟要論巫人咒,盛靈淵比那不學無術的正牌少族長精通多了,阿洛津本身就是他封印的。而且喚醒他的陰沉祭獻祭人只是個偽劣品,沒有正經巫人血統,阿洛津這「人魔」的實力是打了折扣的。
可將來萬一有別的人魔,恐怕就沒那麼容易對付了。
這面目全非的人間,時常讓盛靈淵無所適從,如果還要加上被天道束手束腳,多少有些不方便,想個什麼辦法……盛靈淵沉吟片刻,忽然抬頭望向西南方向。
對了,赤淵是用三十六根朱雀骨封印的。先前赤淵動盪時,朱雀骨碎,應該有殘渣,或許能暫時可以借來當個遮蔽。
盛靈淵心念一動,形如清風,化在了壓抑的雷聲里,雷雲罵罵咧咧地嚎了一會,發現自己要劈的人不見了,於是沒意思地偃旗息鼓。
東川下起了雨。
潮氣泛起,地下黑市里立刻腥臊得讓人難以忍受起來,王澤捏住鼻子一揮手:「撤——這以後的天氣預報是不是得往反方向聽了,我……」
他話音沒落,宣璣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一把推開他,王澤踉蹌了一下才站穩,發現自己方才站的地方多了一行血跡。
「什……」順著血跡,王澤看見花狐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眉楞眼地注視著前方,血從她布滿燒傷痕跡的額頭上往外呲,漏水的水管似的。
「閃開!」
宣璣當機立斷,抬手攘起一把硬幣,「叮叮噹噹」的硬幣在半空中化為大大小小的盾牌,擋在周圍幾個風神外勤面前,才剛成型,花狐和那幾個斗篷就像充多了氣的球一樣炸開了,血肉碎末到處都是,落在石頭上,石頭竟然被腐蝕得黑了一角。
外勤們驚疑不定地保持著各種躲閃的姿勢僵在原地,一時間,潮濕腥臭的地下世界只有幾具殘屍和人們急促的喘息聲。
這是滅口。
宣璣倏地放開神識,看不見的風似的卷過周圍所有活物,一時間,附近幾十米內,地道里老鼠的微弱生命反應都被他全部捕捉,他聽見雜亂的心跳,感覺到一群應激狀態中的特能比平時略低的體溫……沒有異狀。
他抬起頭,正看見一個外勤懷裡抱著從本真教窩點繳獲的獸神像,龍頭的怪物臉上似乎掛著詭秘的笑意,從黑暗深窺視著他。
之前東川森林公園裡那通神秘電話也是……風神真有老肖以為的那麼乾淨嗎?
「你是說,陰沉祭文的始作俑者可能和本真教有關?」肖征一邊快速瀏覽中咒昏迷人員名單,一邊在電話里問王澤,「關於這個本真教,我們知道什麼?」
宣璣他們徹查東川黑市的時候,肖征秘密坐飛機回了永安總部,剛落地,就接到這邊行動失敗的電話。
「好多通緝犯都是這個邪教的,風神一直在全國各地追蹤他們,我懷疑這個組織可能有什麼先進的內部培訓——不少能量水平都夠不上外勤最低要求的特能人進去,能變成詭異的高手,特別難抓。今天好不容易抓住幾個,還當場自爆了。」王澤憂愁地看了一眼旁邊修剪多餘綠蘿枝的羅翠翠,嘆了口氣,「老肖,關於這個內培問題,你說咱們是不是也需要反省一下。」
肖征:「說重點!」
「還有,」王澤正色下來,「本真教的教義是,特能人應該另成一族,凌駕於普通人上,關於這點,你要小心……特別是內查的時候。」
周圍閒雜人等太多,王澤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但肖征瞬間心領神會——不管加沒加入這個邪教,對於很多特能來說,確實是有「自己高人一等」這個想法的,看蓬萊會議桌上黃局遭到的冷遇就知道。
而異控局作為特能官方機構,正門口大牌子下面掛的是「為人民服務」,當然嚴格禁止這種思想。異控局還會為了保護普通人,在一定程度上打壓特能人,比如殘酷的「十五人紅線」,比如對特能人的監控……哪怕絕大多數的特能人並沒有飛天遁地的本事,他們中的很多可能也就比普通人力氣大一點。
特能也是人,不是神聖,也不是工具,久而久之,誰能毫無怨氣?
蓬萊會議,不,甚至異控局本部,會不會已經被本真教滲透了?
「哦,對了,」王澤又補充說,「這個本真教崇拜一種長著龍頭的四不像獸像,看著呲牙咧嘴,陰森森的……」
「那個挑起了九州混戰的妖王圖騰,古修科有史料。」楊潮在旁邊插嘴道,見眾人都看他,他還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咳……那什麼,我不是備考歷史系研究生麼,沒事拿普通人的歷史跟咱們內部記載對照著看,挺有意思的,有助於加深印象。」
「就怕反派有文化啊,」王澤嘆了口氣,「行吧,這邊線索斷了,我們掃個尾,這就把月德公那一幫涉案徒子徒孫押回總部。」
風神們風風火火地行動了起來,宣璣沒什麼事了,想起自己「老媽子科科長」的崗位職責,自掏腰包買了一堆咖啡飲料,慰勞辛勤加班的同事們。
羅翠翠發芽發得體力透支,先去休息了,楊潮和平倩如兩個小青年都很懂事,主動跑來幫忙。忙活了半天,宣璣請他倆出去喝茶,喝茶閒聊,三下五除二把風神各骨幹八卦了個乾淨。
從八卦中,宣璣得知王澤是一朵普通人家裡生出來的奇葩,張昭是異控局外勤的烈士子女,谷月汐來歷成謎,跟誰關係都不遠不近的。特種外勤選拔時除了考核自身素質,還有嚴格的背景審查,上下三代人里出過反人類分子的肯定進不去。
「烈士子女,來歷成謎……」宣璣默默留心著那幾位風神的小道消息,一邊往咖啡里攪和糖,一邊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帶開,隨口關心了下楊潮的複習進度。
「主任……阿、阿嚏!」楊潮打了個噴嚏,有些緊張地搓了搓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筆試我覺得問題不大,這兩天看上一個研究齊史的導師,正在提前套磁。國內搞齊史的人不多,競爭壓力沒那麼大。」
齊史……
宣璣攪咖啡的手一頓,忽然問:「那你了解齊武帝這個人嗎?」
「不敢說了解,不過齊史圈的話題,一多半都在圍著盛瀟轉,誰也避不開他。」楊潮說起感興趣的事,也不鼻炎了,興奮地把兩隻手搓成了浣熊,「武帝這個人一生留下了好多謎,可是個超級寶藏皇帝。」
宣璣強行把腦子裡閃現的人影壓下去:「怎麼說?」
「您比如說這個人最大的爭議點吧,是他前半生和後半生的劇烈反差,仿佛不是一個人。當年不還有個電視劇,根據民間傳說改編的,說皇帝被掉包了,記得吧?」
「反差在哪?」宣璣沒明白,「他不是前半生搞軍事,後半生搞軍事獨/裁麼?」
「不不不,他不是傳統意義上『打天下』的皇帝,人皇在戰爭里扮演的角色沒有那麼簡單。您要知道,他生在一個特別黑暗的年代,他出生的時候,人族的朝廷……也就是政府,已經散了——或者說人族已經散了。因為敵人太強大,沒有戰勝的可能性,我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那會兒的人,就跟現在的野生動物差不多。棲息地被侵占、被殘殺,淪為奴隸,甚至食物,咱現在好歹還有野生動物保護法吧,那時候可沒有『人類保護法』。」
楊潮說著,從茶館小桌上拿起鉛筆和餐巾紙,簡單幾筆,在上面徒手勾出了大齊版圖,基本功還挺紮實,可見筆試準備得差不多不是吹牛。
指點著地圖,楊潮接著說:「那年代不幸托生成人的,就兩條活路,要麼北上,要麼南下。北上的逃進『北原地區』,這地方西邊是大沙漠,南邊是不周山,東邊有北絕冰川,作為天然屏障,易守難攻,是塊不好啃的硬骨頭。『硬骨頭』天寒地凍,物資又匱乏,沒什麼油水,所以敵人不稀罕這塊地方,懶得過去,於是北原就成了人族最大的聚居區。還有一部分人南下過海,下到『高嶺』島——哦,也就是現在的俞州島和南海群島。這些南下的人被當地一支非人族排擠,靠苦力活著,也都過得很慘。至於那些跑不了留在中原地區的,那就跟野外流浪的貓狗似的,東躲西藏,一茬一茬地死,還死無葬身之地。您可以想像,在這種情況下,短短二十幾年把人族凝聚起來的這位武帝,肯定是個有相當人格魅力的人。他一定能給人某種希望,讓人心甘情願地相信,跟著他能堂堂正正地活在地面上。」
宣璣垂下眼,看了看那巨大的版圖和零落的人族聚居點,心裡忽然浮起了什麼,不等他弄清楚,那奇異的感覺又消失了。
定了定神,他說:「武帝復國時候才二十來歲吧,一個到處流浪的半大孩子有什麼人格魅力?我聽說現在你圈主流理論,是說他前期就是個聚流量的傀儡,真正把人族凝聚起來的高人站在他身後。」
楊潮:「您是說帝師丹離吧。對,丹離是大齊復國背後的男人,這說法流傳挺廣,也正好能解釋武帝前期後期為什麼執政風格不一樣,盛瀟性情大變,也差不多正好是在殺了丹離之後。」
丹離這話茬明明是宣璣自己提的,可是聽楊潮這麼一附和,他心裡無端生出一把火,要不是理智尚存,一聲「放屁」險些脫口而出。
楊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沒注意領導臉色,還在「叭叭」地說:「丹離這人很有意思啊,不過我感覺盛瀟這人肯定不僅僅是『旗』——畢竟要按當時約定俗成的繼承規則看,他不是人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嗯?」
「寧王,您知道吧?寧王盛唯,武帝同父同母的親哥,比他還大三歲。據說武帝後期六親不認,連親媽都軟禁到死,跟這大哥的關係倒一直還不錯,最後還把皇位禪給了寧王的遺腹子——主任您想,這哥倆奇不奇怪?血緣上,寧王和武帝是平等的,一個爹一個媽,沒有嫡庶區別,那按理就應該長幼有序吧?為什麼當時丹離他們選擇了弟弟,而不是哥哥?」
「據說是寧王『體弱多病』……」
「嗐,活到成年,後來還結婚生娃了,能弱到哪去?古時候的小孩就跟沒檢疫過的雞仔似的,今天看著挺壯實的,可能明天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死了。大一歲,能養活的機會就多不少——史料還說盛瀟終身與偏頭痛不離不棄呢,也不一定身強體健到哪去啊。所以我想,有沒有一種可能,是這位武帝有某種特殊的資質。」
宣璣若有所思地摸出根煙——偏頭痛這個是真的,非但生前不離不棄,「死後」好像都沒好:「你是指?」
「某種特能。」楊潮說,「我套磁那導師是個盛瀟腦殘粉,堅決認為他們家陛下後期人格變化,是戰爭年間落下的某種罕見傷病引起的。」
宣璣脫口說:「扯淡。」
什麼就「他們家陛下」了?
「普通人視角嘛,」楊潮跟他雞同鴨講,「我從咱們特能人的視角看,覺得他後期的精神問題不是傷病造成的,而是某種特殊的修煉方法。」
宣璣震驚地看著這不靠譜的研究生預備役,心說:猜得好像還真沾邊。
死後成魔,魔氣不滅,這種「特殊的修煉方法」,文藝作品中一般還有個學名,叫「走火入魔」。
「我史料閱讀量不夠,」楊潮誤以為領導震驚的表情是覺得自己滿嘴跑火車,連忙謙虛地找補道,「我一說,您一聽就得了……都是我自己胡思亂想的……咳。那個……首先,歷史上不是說,當時禍亂中原的『少數民族首領』是武帝親手殺的麼?咱們都知道,這個所謂『少數民族首領』其實不是人,屬於真正的外族——外種族。民間叫法是『妖王』。古修科考證,這個『妖王』至少活了幾百年,征服了所有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怪物。您想,一個二十多歲的小青年,就算他是特能人,就算他從出生開始不吃飯也不睡覺,一直魔鬼式訓練,徒手打死這麼個大boss,也有點匪夷所思吧?如果相關史料沒錯,那他這就是逆天的戰鬥力——所謂『逆天』的戰鬥力,就不是常規手段能弄到的。」
「第二,眾所周知,盛瀟自己沒有後代,收養了侄子當繼承人。武帝陵是衣冠冢,他自己屍體找不著就算了,老婆死後也不能合葬嗎?但史料里也找不到武帝皇后的記載,推斷他生前應該沒有冊封過高級嬪妃。可是一個國家皇室重要成員,結婚和生繼承人屬於『國事』,是政治任務,這麼光榮而艱巨的任務沒完成,一幫大臣也不催婚……至少沒有過催婚的相關記載,好像大家都把這事忙忘了,這不合常理吧?綜上所述,我認為盛瀟的身體很可能因為特殊的力量被異化了,不能留下後代。而這種異化很可能是從小就開始的。」
傳說中的人皇是個魔物。
宣璣出了神,夾在指尖的煙忘了點……很可能從小就是,從人族選中他的時候,就命中注定。
他稍微一代入,不由得不寒而慄。
這是什麼樣的人生?這會是他後半輩子瘋狂暴虐的根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