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重新續上第二隻香菸。
「呼——」
等待煙霧環繞,蘇曜打量著手裡的小刀,「原來即便是你也不可能全知全能。」
「理論上只有第四維度及以上的宇宙才有可能在第三維度全知全能。」
『優夜』反著問,「所以,在你意向中我應當是全知全能嗎?」
「那倒不是。」
「只是說,你一向比較聰明。基本上麻煩事給你處理不會有什麼紕漏。」
蘇曜把刀子放在一邊,很平靜的說,「你搞錯了一點。」
「什麼?」
『優夜』困惑的望著他。
「一開始你說了吧?我站在人類這邊。」
蘇曜也不太知道現在該露出什麼表情,總之看起來灑脫一點應該會比較好,「我沒打算站在人這邊。我的話,算是個自私的人。」
「如果陌生人在我眼前死掉,頂多我感慨一句真不走運。共情心嘛···誰都有。」
「有沒有聽過人類的提出的電車問題呢?」
「沒。」
『優夜』晃了晃腦袋。
「嗯···大概是這樣。」
蘇曜思索片刻,組織語言說,「是說有個瘋子把五個無辜的人綁在電車軌道上,一輛失控的電車朝他們開過來,馬上就要碾壓到他們。幸運的是,你可以拉一個拉杆,讓電車開到另一條軌道上。然而問題在於,那個瘋子在另一個電車軌道上也綁了一個人。考慮以上狀況,你覺得我要不要拉這個拉杆呢?」
「我可以直接把電車毀掉。」
「那不是耍賴嗎?是說,你只能選一邊活。」
「如果兩邊都是我的同類,我會選擇數量多的那邊。」
「對,大部分人都只能這樣。」
蘇曜笑了下,「那現在再把這道題變一下。對我來講,如果右邊是我老婆,左邊不管是綁了五個、五十個、甚至五萬個人都沒什麼區別。我認識並且重視的只有那一個。其他人怎麼樣應當由他們自己去好好想想為什麼會淪落到被綁在那的原因。」
「能明白我的意思嗎?優夜。」
「···」
「對人類來說我這樣的人跟反人類的叛徒沒什麼兩樣。或許一開始我會心情沉重過的去考慮這樣那樣,但事到如今我早就不在意了。」
「我的信條只有一個,人類一生很短,能自己決定的劇本不過百分之五,要是連著百分之五都要被亂七八糟的東西束縛著,未免太過可憐了。我只會按照我的心情行事。」
「···」
優夜緘默片刻,突然伸出手。
「噗呲——」
溫熱的液體濺到蘇曜身上,愕然了。
「你···在做什麼?」
見到的光景是,優夜把手伸進了腦子裡。拿出了什麼軟糯的東西,帶著奇特的腥香味。
「腦袋,很癢。」
「重新長出來的海馬體在強烈波動,我討厭從那裡面傳出來奇怪的畫面。所以先拿掉。」
說實話,這畫面詭異到了極點。
和你交談的人,談到一半突然伸手挖開腦子拿出來東西,說不想想起跟你的回憶。
蘇曜覺得自己肯定不正常了。
不然也不會陡然間像是身體不由自主的把小小軀體擁入懷中。
沒覺得害怕,或者噁心。
「我呢,的確到現也不太懂時間線,或者靈魂還有記憶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複雜的東西我也不擅長去全部想明白。」
「但只有一點,如果只是單純被什麼存在惡作劇導致我必須要經歷沒和你相遇的現在的世界。」
「僅僅是這,沒道理就得把你當做另外的存在。」
「何況你能拿回屬於自己的記憶。」
「我知道對於現在的你來說不一定能接受來自『優夜』的記憶,那也沒關係。,-*' ^ '~*-.,_,.-*~ 6❾ᔕℍ𝕌x.c𝕆๓ ~*-.,_,.-*~' ^ '*-,」
「但是請相信,我的目的並不是要把你們趕出去。我真正的目的是···和平共存。」
是說。
不管『優夜』最終能不能想起來,是不是真的就用物理手段強行阻斷無法回憶起。
那都沒關係。
因為早在知道她記憶可以恢復之前就做了決定。
問題?
最大的問題在於自己對也許是平行世界、時間線倒流等等各種可能是的跡象遇見的新的夏弦月和優夜抱有什麼態度。
如果漠不關心,那麼最開始就呆在屋子裡。任憑夏弦月叫來119好了,哪怕給她叫來又能怎樣呢?
而現在已經從屋子出來了,選擇已經做了。
那麼,事情便非常明了。如果這世界確實存在,那麼自己也要真的活著,做自己想做的事。
「大哥哥。」
「···?」
軟糯的聲音讓蘇曜忍不住為之愣神。
「為什麼大哥哥不選擇用小刀殺掉優夜呢?只要優夜抱著想消失的心情,那麼就一定會死。」
「怎麼想也不可能那樣做的吧?」
鬆開,視線後退,發覺她的腦袋上浮現出新的詞條。
【人類的瘋狂引來克蘇魯的好奇】
【人物:優夜】
【好感度:103】
「大哥哥真的好厲害呢。」
「就算是存在的新的人格也對大哥哥有了好感,不再抗拒優夜原本的記憶。」
「到底是什麼原理呢?」
「薛丁格的貓也無法解釋現如今的狀態。」
「小澤,小栗都死掉了。」
「···」
她收回一直在窗台外邊晃蕩的雙腳,改為俯身爬過來,壓迫著蘇曜順著她躺在地上。
「大哥哥明明可以選擇和姐姐單獨生活在一起,為什麼非要來找優夜自找麻煩呢?」
「想要見到自己珍視的妻子,這算是自找麻煩嗎?」
「那,大哥哥想要再把小澤和小栗重新製造出來嗎?」
「什——」
非常突兀但又輕巧的吻。
蘇曜注視著在黑暗中也閃爍著的童孔,突然懷疑。
是不是說優夜一開始就已經想起了。但出於警惕故意拿出小刀測試自己?
再細細回想從接到電話來這裡的所有,總覺得好像被提前看透過。
「大哥哥在想什麼呢?」
「···」
「在害怕優夜欺騙大哥哥嗎?」
「剛才就已經說過了,優夜和之前確實有不同,因為有了些許不同的記憶,但好消息是不管是哪個優夜好像都對大哥哥有十足的好感。都想要再見到小澤和小栗。」
那一縷細長的黑髮滑落在蘇曜臉頰這,光滑的順著往下跌。痒痒的。
不對。
嗅見了花香。莫名的清新香味。
身體也隨之變得遲鈍,意識開始浮沉。
「優夜···?」
「大哥哥不用擔心,優夜不會做任何壞事。」
「只是不想要大哥哥捲入即將發生的事,也不希望大哥哥做人類那方推出來的標杆。」
「只在現在。」
「大哥哥安心享受優夜帶來的溫暖就好。等再睜開眼睛,所有的事都結束了。」
「混···混帳,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聽到這種話!」
蘇曜想伸手去拿剛才放在邊上的刀。如果緊握那把刀用鮮血刺激自己的話——
「啪嗒。🎉💢 ❻➈𝐬ĤùⓍ.¢όΜ ♕🎅」
但被優夜用尾巴很輕易掃開了。
「大哥哥作為人類太過相信優夜了。」
「雖然對這點優夜很高興,但···對不起。」
那香味多半帶有催q的效果。
思考再怎麼堅持,但在香味愈演愈濃的光景下,思考呆滯。
無法反抗。
被溫暖包、裹著。防線在悠久之後還是被全數擊潰。
——
不知道過了多久。
蘇曜恢復意識了,身體沒有任何地方不舒服。
除了飢餓。
但邊上又塊乾淨的布條上放置了幾十罐各種各樣的罐頭。
「咯察!」
蘇曜從中拿了一罐午餐肉,扣開大口的吃。
爛尾樓外邊已經是白天了。
身邊優夜不存在。也沒聽到任何動靜。
吃飽喝足後,蘇曜拿起手機。還有電。
上面未接電話顯示為99+。
夏弦月的最多。
其次是山本徹的。
剩餘有夏涼真和林小彎他們也打過十幾次。
最引人矚目的是時間——四月九日。
來這的時候才二號。
現在已經在無意識中過了一周。
發現身體、四肢全都是無動於衷過的,尤其是發覺夏弦月在三天前就再沒打電話過來過,感覺沒有任何波動。
嘗試給她回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暫無人接聽】
不覺得奇怪。
如果這就是戀愛遊戲要的結果,那麼理所當然應該這樣。
新聞。
什麼怪物全面出來。
什麼哪裡又逮到怪物家族,綁在廣場上燒死了。
完全和預想中的光景相反的事。比比皆是。
···
嘗試給山本徹回電話。
【您撥打的號碼暫無人接聽】
無論嘗試多少遍,無論是誰都是無人接聽。
都死了嗎?
不太清楚。
但蘇曜只能從這遠離世俗的地方走出去,重新回到城市裡。
到處都更加破敗了。
以往供大爺大媽們跳廣場舞的空地被人為澆灌上酷似十字架的木樁。數十個人被綁在上邊,看樣子是被綁了好久,每個人臉色都是慘白。
有上百個人圍觀。站在最前頭的舉著明晃晃的火把。
「這些怪物就是讓我們住的地方變成現在模樣的罪魁禍首!」
領頭的人仇恨的吼叫著,「今天,就要這些惡魔在大家的見證下通通被燒死!」
「另外,我們雖然只燒怪物,但如果有瞞報親人或者朋友成了怪物的,也一論當怪物燒死。」
「我媽媽不是怪物!」
有個小孩子從人群里衝出來,抱住被綁在最前面的一個看起來髒兮兮的女人大腿。
「你母親確實不是怪物。」
「但是她為直播切掉我們志願者手臂的怪物蘇曜辯解,跟怪物有什麼兩樣?」
「還有你。」
領頭的人充滿惡意的注視著小孩子,「之前諒你是個小孩子所以不計較,現在主動跳出來,看來也是被惡魔徹底洗腦沒救的人。」
「你們才是怪物!那時候是你們想要占媽媽的便宜,是叔叔救了我和媽媽!」
小男孩咬著牙,十足仇恨的瞪著男人。
「志願者隊伍很龐大,從中出現那麼一兩個敗類很正常,但這並不代表怪物有權利隨意處置人的性命。」
「那種東西在大街上隨隨便便就能殺死我們,把我們當什麼了?啊?各位,你們想想,直播畫面里就能眉頭都不皺一下切掉人的手。」
「在現實中誰知道到底殺了多少人!」
「說占你母親便宜,那你又能知道你所謂的怪物叔叔在不為人知的時候到底做過多少壞事!」
「···」
「燒了他們!」
「燒了他們!」
「我弟弟就是被這些東西殺死的!他才十二歲啊!」
「噁心的怪物,如果不是這些東西···他媽的!全都該死!」
「···」
人群中像是有託故意帶頭,緊接著大量的人跟著憤怒的匯集起震耳欲聾的聲響。
又有人扔出石子之類的砸向被綁住沉默無言的『怪物』。
「那麼,接下來就開淨化儀式。」
「願大家的恨意隨著火焰而消逝一部分,把精力投向接下來還要繼續的清掃活動。」
「願被焚燒過後的你們靈魂能徹底得到淨化,從此升往天堂。」
男人裝模作樣的念叨完,使了個眼色,邊上一個人立馬拎過來一桶汽油。
挨個灑上汽油。
味道濃烈到刺鼻。
「——」
蘇曜在人群里注視著領頭的人揚起火把,馬上就要扔過去。
小孩子還是呆在母親邊上。
那位曾經被蘇曜救過的人現在像是無可奈何一般伸出虛弱的手輕撫孩子的腦袋。
被綁著的人有視線和人群中的誰接觸。被接觸的人咬著牙,移開視線,握緊雙拳。
這是什麼?
這算什麼啊?
「喂喂,你是誰啊?」
「···」
「喂!你們看,他的左手是···!」
「怪物!」
「砰——」
蘇曜根本不管那些被自己強行推開的人作何態勢,直接一腳踹翻要把火把扔過去的男人。
「你想幹什麼?!」
其他幾個立馬圍過來,甚至舉起了槍。
那槍好像不是發射子彈的,而是麻醉槍的類型。
「嘖嘖。」
倒是先前被踹倒的男人從地上爬起來,認真的眯起眼睛看了蘇曜一會,然後笑了,「沒想到啊,居然是你這怪物親自送上門來!」
「市民們,看見了嗎?這就是剛才說的——噗呲!」
他笑容還沒完全猖狂起來,腦袋和身體分開了。
「去死,怪物!」
「噗!」
眼見如此,麻醉槍也發射了。
「叮。」
但很輕易就被蘇曜擋下,捏在手裡,像扔垃圾一樣扔在地上。
「伊!你、你···這!到底是···」
他們哪見過這麼厲害的怪物,之前遇見的都是一被幾把槍口對著就慌慌張張的。完全不該是這樣遊刃有餘的態度。
「殺掉他!」
「去死,噁心的怪物!」
「趕緊去死!不需要你這種東西!」
「···」
但和用槍對著蘇曜的人開始害怕不同,人群見到蘇曜這樣當面殺掉一個人,全都憤然了。
小石子。
礦泉水瓶。
鞋子。
甚至有人把手機扔過來只為了砸到蘇曜。
對此,蘇曜全都不閃躲,任憑那些東西砸在身上。只是漠然望著人群中某些人的眼睛。
用槍指著蘇曜的人也藉此強行壯著膽子,「看到了嗎?這麼多人都想要你的命,你以為你成為怪物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叔叔才不是什麼怪物!叔叔明明是救了我和媽媽的好人!」
這時候,剛才還依偎在母親邊上等死的小男孩衝過來,抱著蘇曜的大腿,氣憤的對人群歇斯底里的吼叫,「你們才是怪物!你們全都是壞人!
!」
小小的身體在前面擋了一部分砸過來的東西,頭破血流也仍然昂首挺胸。
「···」
蘇曜伸手輕撫他的腦袋,望向終於平靜稍許的人群。
「你們···」
「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就是我面前這個小孩子,完全是屬於人行列內的小孩子,連十歲都沒有的小孩子。」
「剛才,你們所有人想的是,觀看他和同屬於人的母親被燒死。」
「我想請你們自己把手放在胸口,問問自己的良心,你們,真的還能算作是人嗎?」
「···」
澹漠的掃視過人群,蘇曜轉身走到小孩子母親那裡,給她鬆綁。
「···謝謝。」
看她顫顫巍巍攙扶著自己的肩膀,在耳邊非常虛弱的說了一句。
「我受不了了!」
「憑什麼我爸爸什麼也沒做,莫名其妙被改造了就要被拉出來綁在這裡!我連個小孩子都不如就眼睜睜的看著···」
終於,有人從人群里衝出來,「要燒,就連我也一起燒死算了!這哪裡算人活的世界,跟歐洲中世紀燒死人有什麼區別啊!」
「我也受夠了!東躲XZ到現在,到底是為什麼啊?明明什麼也沒做錯!真要問罪是找那些真正的怪物啊!我們也是受害者啊!」
「你們這些人就沒有兄弟姐妹或者親人嗎?如果是你們的兄弟姐妹或者老婆變成這樣,你們就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燒死!順便還要拍手叫好!」
「草!那這種世界還不如全都死掉!」
不斷湧現出大量的人來給自己認識的人鬆綁。站在『怪物』身邊,和另外沒過來的人群對峙著。現在才發現,站在怪物這邊的人遠遠比沒過來的人多。
「伊!」
「說到底,就是你們這些人在到處製造混亂!」
拿槍指著蘇曜的幾個人見勢不妙想跑被人一把拽住,圍了起來。
那麼,一開始到底是為什麼被鼓動到那種地步呢?
等到事情發生後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叔叔,你好帥氣啊。」
只有身邊的小孩子扯著自己的衣擺,用崇拜的眼神望著自己,「叔叔,能不能做我的爸爸?」
「小桐!」
惹得虛弱的女人本來慘白的臉抹上紅暈。
「那個就免了。」
蘇曜無心呆在這裡,只是笑笑點燃一支煙。離開這終於變得正常的地方。
到底變成什麼樣了?
無心去確認。
只想回去找到該找的人,然後帶她去安全的地方,求自保。
如果找不到,那也沒關係。
全部、所有,就在這結束吧。
「嗡嗡。」
電話響了。
看了眼,不是夏弦月打來的。
「蘇曜!」
是山本徹,他的語氣聽起來很急切,「剛聽到線索說你在人民廣場那邊出現了,之前的事沒時間跟你聊。」
「我過去很擔心來不及!你現在馬上去我發給你的位置!」
「你的小女友瘋了!直接公開身份露臉發表聲明!我根本沒要她做到這種地步的啊!」
「絕對會被那些人盯上找到現實中的位置的!」
「現在你的位置應該是來得及的!趕緊去帶走,之後再聯繫我,我這邊已經想到辦法離開冬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