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東海之濱 吾道篇

  大道至艱,尋道者謂之無限。

  伴隨著道元年的開啟,這片大陸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入道修仙的瘋狂之中。而這個時代的開創者正是皇權時代的舊影當今道法第一人祝融。

  祝氏一脈本就立於皇權之下經久不衰,身為長子的祝融在前往封地的路上忽然興之所至開始攀登驪山。他赤裸著半身徒步行至半山腰,忽然感覺體內有奇妙的感應。面對萬里山河他在崖邊盤膝而坐呼吸吐納,竟然發現周圍有種力量湧入身體後在四肢百骸中穿!

  因這機緣巧合,他發現了靈氣,而遍布靈氣的至高山嶽驪山則成為了修仙者的聖地。

  祝融在逐漸摸索之中發現了五行陰陽之力,又從不同力量中選擇了自己最適合的火之力。他對著天際揮出飽含五行之力的一拳,於是才有了驪山之巔夜現紅日的震撼景象!

  那時候皇權還沒有完全的被道元取代,祝老將軍依舊想靠著家族的軍功獲取更多的權利。但祝融的心已經不在家族興衰,他只想尋道修仙!

  他離開臨安,去到封地在驪山之巔修建了仙府。為了讓世人都知道他欲成仙的覺悟,他便給那座山頂宮殿取名雲頂天宮,並放出豪言成仙之人他與這天宮都將一同飛升!

  祝老將軍氣的怒斥他不孝,轉頭又是在皇帝面前哭訴好不容易養成的接班人竟然痴人說夢異想天開。可皇帝並不這樣認為,見過鮫人的他想要長生,想要相信世間有人真能成仙!於是他一邊安撫祝老將軍一邊派人前去給祝融打恩情牌,希望他可以將成仙的修煉之法告知與他且只告訴他一人!

  祝融那時正巧修煉漸入佳境,成功築基。他正在感悟天地之間五行陰陽的玄妙,忽然被趾高氣昂的宣旨太監打擾,猛地從入定狀態中醒了過來!他口吐鮮血差點行差就錯,心裡對皇權更是不齒!

  在聽過太監來意之後,看到對方在視察天宮之時眼裡流露出的毫不掩飾的貪婪後,他決定要改變這個世界,改變這個時代。他想要世間所有人不因世家門閥而註定永生不得寸進,他要每個人都有機會尋得大道三千窺探萬物法則!

  於是他用火漆封好了一個竹筒,在裡面放了一張白紙,隔了數月後交與太監。而他利用這段時間將吸收靈氣的方法和五行陰陽的奧秘寫成一本修仙入道著作《仙法要訣》命人抄寫數萬卷在各大城市開始以一文錢的價格售賣!

  等到太監回到臨安交予皇帝白紙竹筒時,大街小巷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商販農佃全都人手一本《仙法要訣》!

  修仙的秘密和入道的法門就這樣公諸於世,很快就有無數天選之人從常人中脫穎而出成功入道!他們的成果讓那些平凡的人看到了向上的希望,大陸上迅速開始掀起修仙熱潮,當越來越多的人入道進階之後,皇權對於人民的支配終究逐漸淡化,時代交疊的鐘聲即將響起!

  屠毅和宿源從山裡出來的時候身上雖然髒兮兮的,但收穫頗豐。屠毅單手扛著一隻巨大的野豬,另一隻手提著一大捆柴火。而宿源則是背著一簍子山貨,手上還抓著一根紅布包著的老山參。

  他們在東北邊境村莊已經生活了四年了,這四年他們修建了屬於自己的屋舍,進山狩獵砍柴再拿去附近集市上賣些銀錢供給他們日常開銷。屠毅一直沒有放棄他的武藝,自從那一戰後他體能不但沒有衰退而越發精壯,甚至超越了在軍中時候!

  宿源閒來無事去給村裡的行腳大夫幫忙進山採藥,偶爾也偷學一兩手逐漸有那麼點醫術傍身了。他擅長做輕巧的活,雖然每天進山身上的肉是一點沒結實,總是白皙纖瘦看起來弱不禁風。村子裡的小姑娘哪裡見過這樣的人,大多數男性雖然沒有屠毅那麼誇張但都是常年風霜勞作曬得黑黢黢又很健碩。而宿源與眾不同,他白皙、纖細且相貌比女人還美,一張口說話那聲音可謂天籟,僅僅是在路上走著就有很多小姑娘對著他紅了臉。

  屠毅也很多人喜歡,村裡的大娘都想要他當女婿,高大、強健、能打獵還熱心腸四處幫忙!據說父母雙亡只有宿源一個兄弟,雖然他相貌體格兩完全不同,但也不妨礙他是入贅的最佳人選!

  有段時間家裡的門檻快被這些大娘們踩爛了,屠毅為此頭髮都撓掉了好多。宿源看不下去他老實人被欺負成那樣,於是一大早天沒亮就出門,等天亮的時候那些想來提親的大娘就看見一個妖嬈女子側躺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身上還蓋著屠毅的內搭。見到那些大娘來了,那女子笑著問「你們來找我家相公麼?他累了還沒起呢。」

  實際上屠毅是被宿源用銀針扎了睡穴,等他應付完那些大娘後,就把銀針給拔了出來。屠毅醒來看見個女人站在床前嚇得直接從床上滾了下去!

  「姑娘!你怎麼在我家!快出去!」屠毅裹著被子縮到屋子一角,搞得宿源哭笑不得。

  「屠毅,傻子,是我!」宿源一把揪住屠毅的衣領把他從被子裡撈出來,這段時間鍛鍊了那麼久他雖然沒怎麼長肌肉但力氣還是有的。

  「啊?」屠毅呆呆的看著一身女裝的宿源,下意識就看向他的胸和下身。

  宿源有意捉弄他,就直接把衣服脫了下來,嚇得屠毅鞋子都沒穿就迅速的跑掉了。從那之後去山裡溫泉泡澡的時候,屠毅都背對著宿源再也不敢正面看他,搞得他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他們就這樣相安無事的生活在偏遠的村莊,直到那本讓整片大陸如痴如醉的《仙法要訣》也傳到了這裡為止。

  宿源對此嗤之以鼻,但屠毅卻一直很想像上面那樣修仙入道。男人的浪漫永遠是對力量和權利的追逐,遠離了權利的漩渦後,屠毅唯一的興趣就只剩下力量。

  他開始像村里那些人一樣閉門不出茶飯不思研究《仙法要訣》,但是無論他是去到山巔還是進入深潭,他都無法感應到靈氣的存在,不止是靈氣,他連自身存在的經脈也感覺不到。他開始陷入自我懷疑,開始想那本仙法要訣到底是不是真的。

  然後村子裡第一個入道的人在那年入冬的時候誕生了,那一戶是個農戶,小兒子因為太窮一直娶不上媳婦,忽然一夜之間入道成功可以隔空點火,想要將女兒嫁入仙門的人快把他家的屋頂給掀翻了!

  冬去春來,陸續又有幾人成功入道感應到了靈氣的存在,修煉後可以運用五行之力。

  屠毅依舊什麼也感應不到,他甚至也帶上禮物登門拜訪那些入道之人希望傳授他秘訣。有些人自從入道就眼高於頂看不上他的山貨、老參、獸皮,有的看在曾經幫過忙的份上指點一二,但他還是沒能感應到靈氣和經脈的存在。

  「為什麼?為什麼就我不行?」屠毅獨自一人坐在屋裡喝酒,屋外是雷電交加傾盆大雨,而屋內宿源早早就睡下了。

  屠毅喝的爛醉如泥,沖入雨中開始打拳,他從拳法、掌法、腿法練到輕功和韌術。他開始放聲吼叫,開始拳擊穿石腿斷樹木,多年隱忍想要忘卻的那些過往在此刻重新浮現在他腦海中。他開始恨這一切,恨權利使人墮落,恨欲望使人迷失!他的手擊打在碎石之上很快就生出淤青血肉模糊,腳上也被撞擊和擠壓弄的骨頭錯位鮮血淋漓。

  宿源在一陣摔打聲中吵醒,他舉著傘走出門看向在雨中肆意發泄的屠毅,一言未發只是那樣看著而已。

  第二日屠毅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床上,身上的濕衣服被脫下晾在屋內,外面還在下著雨,但比起昨晚已經小了很多。

  宿源坐在木桌旁,手上拿著被屠毅翻得快爛掉的那本《仙法要訣》,另一隻手拿著山上摘的野果一顆一顆的往嘴裡扔,他的姿勢漫不經心,仿佛是在翻看話本一樣隨意。

  見到屠毅醒來,他隨意把那本書往桌上一扔,然後隨手遞過來一把野果。「喏,吃唄,你沒起來做早飯,我就只能吃這個了。」

  「還沒洗手漱口。」屠毅並沒有接,他自從成為將軍之後也被迫學習了禮儀,直到現在那些習慣都還改不掉。

  宿源盯著他看了很久,看到屠毅快忍不住詢問之前他猛地將一個空杯子塞到他手中。

  「空的?」屠毅看著空空如也的茶杯,一時間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屠毅,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事。就像你擅長武藝,擅長狩獵,力大無窮而且還爛好心。」不等他反駁,宿源就繼續說「而我,手無縛雞之力,柔弱不能自理,但我卻記性好腦子靈活還在這短短几年內學會了醫術和施針。你能做到的,我不行,我能做到的你大概也是不行的。這就是天賦的差別,就像有人生來就是世家門閥,有的人一出生就要為了活著耕田織布。」

  說完他將手指指向那個空著的茶杯「就像你,辛苦這麼久還是不能入道修仙,但我……」下一刻,那空無一物的碗底憑空湧現出透明無色的清水。

  「我僅僅是看了一遍,就掌握了所謂的五行之水。這是就是天賦,而你的天賦不是五行陰陽,也不是吸收靈氣。」宿源與屠毅對視「你的天賦在這本書出現之前就已經被你掌握了,你的力量,你的體魄,你千錘百鍊的身軀。這是那些人再怎麼翻書也掌握不了的,是天上仙人給你的寶物。」說罷他直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屠毅「你是我見過最強壯的人,你能在屍山火海里活下來,匕首貫穿了你的身體也沒能殺死你,你不覺得,這是天道的安排麼?」

  「你……」屠毅想說你是不是知道了我是誰,但對方很快就轉過身去摸了摸晾在竹竿上的衣服。

  「衣服還沒幹,你先穿另一套吧。」宿源又走回床邊「你有沒有想過,走一條與眾不同的,天道贈予你的修煉之道?既然老天讓你有了強健的體魄,那就讓它發揮到極致,我會陪著你,幫著你成為最強!」

  「好。」屠毅一個挺身從床上坐起,又因為宿醉整個人都暈了一下,差點再躺回去。

  「行了行了,你慢點,還在下雨我可不想出門給你弄醒酒湯。衣服你也別穿了,來泡澡。」說完宿源指了指屋裡的一個巨大的木桶,屠毅走過去裡面飄著很多草葉,聞起來還有濃濃的苦味。

  「這是什麼?」屠毅伸手摸了一下,黏黏糊糊的,但溫度還不低。

  「藥浴,我想過了,既然不可以吸收靈氣,那就用那些已經擁有靈氣的東西增強你的體質。人家修煉的是道,你修煉的是身體,就叫煉體吧,你的道。」宿源笑著指了指那個木桶「去吧,屠毅,該修煉了。」

  那是第一次煉體,雖然沒什麼用,只是用尋常藥草洗了個澡,但從那一刻開始屠毅就決定了自己的修煉方式。不同於常見的五行陰陽,他開始了將肉體鍛鍊至極致的修煉。

  再後來,祝融成功飛升,帶著半坐驪山和他的雲頂天宮飛到天上去消失在這片大陸上。隨著他的飛升,這片大陸的道元時代正式開啟!而在五行陰陽為唯一認證的主流修煉法下,煉體作為旁門左道的功夫被排斥在外。

  但這也沒能讓屠毅停止他追求道的步伐,而宿源直到最後也沒能告訴他,因為他的存在屠毅已經不是人類了,而只有人類才從天那裡獲得了新的能量體系。從屠毅被他救活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在人類的陣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