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東海之濱 深眠篇

  在屠毅成為摩羅門掌門後,宿源也開始追求他喜歡的事物進入了別的宗門開始系統的學習修仙。為了給屠毅的煉體提供更多更稀有的天材地寶,他放棄醫修選擇成為來錢快的器修。宿源其實也不明白,為什麼他無法被測到靈根和經脈卻能操控五行之水的力量。但為了能賺到更多的錢,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門中提起他都覺得新來的小師弟利慾薰心,但手藝確實了得。小師弟做的法器精巧且耐用,附在上面的五行之力甚至可以躲過其他法器的搜尋。這師弟不但能煉器還會畫符也能治病、通脈還會製藥煉丹。只要是能賺錢的手藝就沒有小師弟不會的!

  每當有人斥責小師弟利慾薰心鑽錢眼裡去了,當那句「我們都是同門,你就當孝敬師兄/師妹了。」這種話說出口的瞬間,小師弟就會默默的拿回準備賣出的東西「再說一句你以後休想從我這裡買到任何東西。」那人就會偃旗息鼓,老老實實奉上錢財,下次光顧的時候還會老實閉嘴再不討價還價。

  曾經宿源也猶豫過,要不要繼續這樣的生活,但是在他發現這世間似乎也沒什麼別的讓他在乎了。似乎從他割肉餵血之後不但是身體,就連心靈也與屠毅建立了某種聯繫。他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是他把屠毅變成這樣無法修煉的體質的,他應該要補償他。所謂的補償就是助他成仙,成為最強的存在。為此,他什麼都可以做。

  給屠毅的每一個法器都是他特製的,裡面加入了他的血液,因此只要被使用他就能感覺到。過度的取血讓他的身體開始衰敗,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虛弱的無法下床。為此他特意發明了靠吸收靈氣驅動的可移動的椅子,那東西可以坐上去自己行走。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坐著輪椅移動,後來習慣了之後即使能正常行動他也懶得靠自己走。

  屠毅看到他坐在輪椅上竟然對他產生了強烈的愧疚和保護欲,支付給宿源的買靈器的金額也逐漸增多。

  屠毅的經濟來源從不怎麼賺錢的凡人討生活變成了更加高大上的生意是很多年後了,那時候的他被宿源用各種珍稀的天材地寶和他自身的血液淬鍊成了超脫凡人的存在。有時候就連宿源也說不清屠毅究竟算是什麼,他的身體內流著兩個人的血,偶爾宿源能感應到屠毅身上散發著水的氣息。

  那段時間的修煉法門已經從最初的單純吸收天地靈氣演變出更多的花樣,人們也發現大地之中也有靈氣存在,他們存在於礦脈之中形成的礦石不斷散發著靈氣。屠毅後來的收入全靠挖礦,因為有些礦脈凡人之軀根本不能進去,越是稀有的礦脈越有凶獸靈獸看守。之前人們以為那些存在於這片大陸上的生靈們都是動物,但自從開始修煉以來,他們發現有些獸類不但也能吸收靈氣,它們甚至體內還能和人類一樣結丹。挖礦是主業,屠毅的副業是擊殺靈獸凶獸和賣獸丹。運氣好的時候,副業比主業還要賺。

  所有他賺到的錢除了日常開銷之外都用於支付煉體的各種費用,他門下弟子也都是如此。

  天下人都只知屠毅有煉體之法,殊不知提供藥浴、練體丹和激活體術本源的一切外物都來源於宿源之手。

  因為不了解且有異於大眾的修煉路數,很長一段時間煉體和摩羅門都被稱為邪門歪道。各大宗門召開仙門大會的時候根本就不邀請屠毅所在的摩羅門,但每次都是宿源在暗地裡給他傳遞消息,每一次仙門大會他都帶著自己的門徒不請自來。

  可恨的是煉體到了一定境界,不說刀槍劍戟很難入體,就連術法和符籙有時候都難以破除防禦,所以被他們一門擊敗的修仙者們大多鼻青臉腫數十日都下不了床。時間一長這種怨恨逐漸越過臨界值,各大仙門口中摩羅門第一次被冠上了邪教的名頭。而以屠毅為首的體修,在他們口中就是魔修!

  宿源曾經問過屠毅「你不解釋一下麼?」

  那時候屠毅怎麼說的呢?他心大的說「我建立摩羅門的初衷就是希望那些修仙無望的人也可以找到自己的路,我不希望他們僅僅因為無法以靈入體就自暴自棄放棄變強。我希望每一個人都有成為強者的機會,這樣當他們需要力量的時候有能力可以保護一切。」

  那時候宿源就說過「你太樂觀了,人心遠比你想像的險惡多了。你忘記了麼?」

  一語成讖,那次仙門大會之後,宿源讓屠毅去極北之地挖一條寒冰礦,誰知他這一去再回來的時候整個宗門都被屠殺殆盡,摩羅門僅存跟他一同去採礦的不足百人……

  那年為了避開屠毅,仙門大會沒有像往常一樣在驪山的斗仙台召開,而是選在了嶺南的十萬群山之中。

  宿源還是和往常一樣提前告知了屠毅仙門大會的舉辦地點,然後等著和自己仙門的人一同前往。此時的屠毅還是人們口中的邪魔外道,而宿源早就因為一手出神入化的煉器成為了當世器修第二位的器聖。

  和那些仙門臨近大會再集體乘坐飛舟前往不同,屠毅所在的摩羅門大多人沒有靈氣也無法驅動飛舟,只能選擇徒步前去。

  在收到宿源的消息後,他帶著一百名弟子從宗門出發,一路往嶺南而去。

  在天上飛的仙人們看不見人間百態,而渾身上下只帶了水和乾糧的摩羅門眾人除了打獵之外的補充食物的方式就是和普通人置換。他們和那些靠靈氣就能活的修仙者不同,還是需要進食才能有力氣的。

  嶺南雖然屬於中原大地的一部分,但因為山道崎嶇且交通不便人文封閉,那邊的人說的語言正常地區的人幾乎都聽不懂。屠毅帶著眾人往那邊走,想要換食物都很艱難,一直吃肉讓他們的身上都散發著可怕的味道。最後所有人都忍無可忍的去了那些原住民的村莊,想要用獵物換食物。

  第一次進村的時候屠毅被當成了巨大野獸遭到了當地人的攻擊,在長時間的雞同鴨講後,他們用行動證明了自己並無敵意。屠毅帶頭在村里幫忙砍柴、挑水、修繕住房和圍牆,用行動換得了那些原住民的認可。臨走的時候他們送上了花花綠綠的繩子串的項鍊,項鍊上串著獸牙、骨頭和五顏六色的石頭,看起來很是特別。

  接下來的旅途那些人看見他們帶著石頭,便再沒有主動攻擊屠毅一行人了。

  三個月的行程,他們硬是把這十萬群山轉了大半圈,終於是在仙門大會開始前抵達了那裡。

  當各大仙門的人在看到一群比野人還慘的摩羅門眾人時,原本的厭惡就變為了同情。幾大宗門的人對了個眼神,暗地裡偷偷的互相交流的畫面落在宿源眼裡是那麼的可笑。百年來他們竟然一次也沒想過,屠毅究竟是怎麼一次又一次準時參加仙門大會的。

  這一次之所以地點更換之後還叫屠毅參加,是因為宿源前段時間用了幾種新藥讓屠毅在某種程度上進階了。他曾經與擅長用氣刃的凶獸戰鬥過,即使是凶獸也沒有擊破他的防禦,所以這一次他來參加仙門大會,是想來證明自己!

  果然,這一次的屠毅從海選就戰無不勝,無論是劍修還是法修都難以傷到他分毫。而屠毅也毫無顧忌的將那些曾經擊敗他的對手們一個個擊敗打飛,一路高歌猛進入圍十六強。

  接下來就是仙門大會暗箱操作的時候了,他們看到今年的屠毅勢頭如此之猛,在第一站就給他安排了當世劍道第二人林瑤劍尊。林瑤一開始還覺得暗箱操作令人不齒,可是當她發現自己的劍氣和劍意都無法傷到屠毅分毫之後,她整個人都慌了!

  屠毅曾經很忌諱與女性近距離接觸,特別是年輕女性一靠近就會慌亂的手足無措,後來被女裝的宿源硬生生給調教正常了。斗仙台之上不分男女,只認強弱。於是年輕貌美的林瑤劍尊在眾人矚目之下被屠毅揍得鼻青臉腫最後是被人抬下去的。

  連林瑤劍尊都是如此下場,接下來的對手毫無意外的被屠毅全部擊敗,甚至只有兩人是站著下去的。其中一人便是宿源,那是四強戰,看到對手是他的屠毅一點也沒有要放水的樣子,於是他上去就自己主動認輸了。輪到他的下一場比賽,開場他就操縱四十九根冰針直取對手死穴,硬生生逼得對方投降給自己扳回一局。

  宿源在第三場決鬥時再次棄權,不為別的,那人是當世法修第一人,他還不想死。

  決賽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各大仙門心照不宣的交換眼神,然後一切都按照他們的安排進行下去。

  驪山之巔的斗仙台是在雲頂天宮飛升之後重新修建的,由大理石和漢白玉製成,已經使用了近千年。而嶺南的堯山完全不同,那是一座火山,山頂的斗仙台修在火山口形成的火山湖中間。

  屠毅的對手是當世法修第一人云喚法仙,他擅長的是毀天滅地的變異風系法術也就是雷系法術。

  屠毅果然如那些人所料的狂妄至極,一開場就讓對方拿出真本事來。雲喚法仙本來就是個暴脾氣,一聽這樣的挑釁,抬手就是雷動九天!

  那斗仙台原本就是臨時建造,哪裡承受得住那麼強大的術法,一時間結界破裂,強大的雷擊從結界之內迸發出來!周遭觀戰的所有門派都遭到了襲擊,他們根本沒有想到僅僅一瞬就釀成了這樣的慘劇。更加嚴重的是山頂的火山湖也遭受了雷擊,環湖的山體全部崩塌,積蓄了萬年的火山湖全線泄洪!

  山區的村莊城鎮為了交通方便,幾乎都建在山下或者半山腰,而深山之中哪來的洪水?

  所有人都沒想到,原本針對屠毅的一個局,竟然讓嶺南境內的原住民們流離失所死傷慘重!

  各大門派慌亂的救援自家弟子的時候,根本沒有人還會顧及生活在這片群山之中的原住民。他們乘坐飛舟帶著弟子們回宗療傷,就連宿源也被門內弟子從洪水中撈出來直接給送回了宗門!

  只有屠毅,他還記得沿途走過的那些村莊,還記得那些給自己掛上項鍊的村民們。他們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這片大山之中,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仙人,什麼是洪水。

  在遮天蔽日的洪流席捲而來的時候,那些封閉環境中成長的人們只以為是天神的懲罰,他們沒有自救,而是對著即將奪去他們生命的洪流磕頭祈禱。

  屠毅帶著自己的弟子們迅速在大山中展開救援,整整二十五天,他在嶺南深山裡救起了不計其數的原住民。即使是成為修者,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初心。

  但這時候那些釀成大禍的各大門派在幹什麼呢?在回到宗門後,他們聯合起來請人寫了本子,細說屠毅修煉邪不靠靈氣就能功刀槍不入,在與眾仙門進行大比之時他因為邪功大成招來天雷劈山斷水,造成了巨大災難!

  就這樣,在屠毅還在不斷跳入洪流之中打撈災民的時候,他的摩羅門在這片大陸上就變成了邪教,而他本人更是被封為魔尊!

  從極北之地挖礦回來的屠毅看到了被滅門的摩羅門,在與宿源告別後他捏碎了特製的傳音石從此銷聲匿跡。

  宿源去摩羅門的遺址找過他,可是除了遍地屍骸殘垣斷壁之外別的什麼也沒有了。那些弟子是他一個一個研究後分別定製了不同的煉體之法,如今那些弟子都靜靜的躺在那裡,身上是各種法術、利器襲擊的痕跡。

  「恨麼?」不,人類本就如此,他一開始就知道。

  「怨麼?」不,芸芸眾生何其多,他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去做這種無聊的事。

  宿源只想找到屠毅,找到那個再次遭到背叛的男人。

  很久沒有喝他血的屠毅,與他的聯繫已經很淡了,為了找他,宿源用了法器切割了自己的五官,硬生生改變了相貌。血肉被剝離的時候,他想起了在西北邊關的那時候,何其相似啊,都因為那個屠毅。他欠自己那麼多,總有天該讓他還回來的!

  再見屠毅的時候距離摩羅門滅門已經過去了五年之久,中原大地太遼闊了,遼闊到他幾乎感應不到屠毅的存在。

  再次見到他的時候,屠毅身中劇毒已經不省人事。下毒的是嶺南山中的少數民族,那姑娘聽不懂中原大陸的話,以為是屠毅一行人進山惹怒了天神所以才降下聞所未聞的災禍。屠毅路過了她的村莊,其他人不太好認,但異常壯碩的屠毅再見之時她一眼就認出了。算起來屠毅還在那場災難里救過她的命,從那姑娘被救起之後起她就跟著屠毅不斷試圖殺了他。但屠毅那時候一心救人,而且他本就鋼筋鐵骨刀槍不入,就連術法和劍氣都不能傷他分毫,沒有武器的小姑娘靠著樹枝和石頭又怎能殺他?

  後來屠毅把她交給山里其他倖存者收養,可是她憑藉著追蹤蠱硬生生找到了摩羅門的所在。她偽裝成乞丐潛伏在屠毅身邊,在他離開已滅門的宗門後這麼多年她一直試圖用各種方法殺他。直到現在,她終於成功了,無數的毒藥在屠毅體內生效,而就連她自己都沒有解藥。

  屠毅和那姑娘被他的弟子遇到了,那弟子覺得這姑娘形跡可疑,剛把人抓住屠毅就毒發了!

  宿源找來冰棺將奄奄一息的屠毅放進其中凍結了他的時間,而他自己則是告訴那名弟子「我要出一趟遠門,你的師父就這樣藏在這裡吧,等我回來他就能得救了。」

  那名弟子扣押了那個殺害屠毅的異族姑娘,宿源完全不在意,這世上他唯一在意的人,現在躺在那個冰棺里在等著他的救贖。

  宿源回到了東海之濱,曾經千年前他從這裡來到大陸,如今千年過去了,他要回去。穿越那被封鎖的世界線,去到大陸的另外一面,在那個劍與魔法的多種族大陸上會有辦法能拯救屠毅的。至少宿源這樣堅信著,因為,他來自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