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行屍走肉

  蜿蜒的山道被來往的馬匹踩踏的寸草不生,車轍的痕跡總能讓馬車顛簸不已。車廂內坐著五名穿著斗篷的人,他們用斗篷遮住身體,露出的手腳上都帶著金屬的鎖子甲。有兩個特別強壯的人單獨坐在一邊,另一邊則是坐了三名看起來比較瘦弱的人。

  「老二,你說這次能賺多少啊?」「嘿,誰知道呢?聽說這次提出委託的城主可是出了大價錢,殺一個有一錢銀子呢!」

  車子忽然停了下來,坐在前面駕車的老六高聲詢問的聲音傳了過來「嘿,想搭順風車得給錢!」

  路邊的一個穿著斗篷的人伸出手丟出一顆銀子,老六注意到那人的手腳都沒有戴護甲,但壯碩的肌肉和黝黑的皮膚看起來並不比他弱。

  收了錢,那人被放上了車。

  短暫的沉默後車廂里的人還是沒忍住和這個搭順風車的人聊了起來。

  「兄弟,你也是行者麼?」老二開口詢問對方。

  「是的。」

  「要去哪裡?」

  「涼城。」

  「巧了不是?我們也是去那裡的,這次我們兄弟都是去賺錢的。你呢?也是看到懸賞令才去的麼?」

  「不」那人稍微頓了一下重新開口「我是去找人的。」

  馬車一路顛簸,白日裡行車,時不時交換車夫。到了夜裡他們就下車休息,順便補充水和食物。

  那六個人從未取下披風,就連吃飯也只是拉下臉上的面巾低頭迅速解決食物。

  搭車人也是如此,這是行者們的習慣。他們的披風下都是各種護具,哪怕是進食的時候也不能隨便放鬆警惕,畢竟現在的深山老林搞不好也會出現被感染的行屍。

  裸露在外的部分會被它們盯上然後啃咬,綠色的斗篷能讓他們有基本的偽裝,在斗篷之下也藏著他們的武器。

  搭車人沒有和那六人一起狩獵,他們都是分開的,行者之間也存在著競爭,畢竟行屍的數量有限誰也不想把自己的底牌提前拿出來。

  六人的獵物都是一些大型猛獸,而那人抓到的都是一些小動物。

  「老三,我感覺那人不簡單。」老二開口和夥伴搭話。

  叫老三的是另外一個壯漢,他看向搭車人手裡的兔子和猞猁,輕蔑的嘲諷了一下「呵,兔子和猞猁而已,有啥不簡單的,根本就不夠吃!」

  「那是對我們而言的,實際上他抓到的都是身手敏捷速度快的東西,換言之你能簡單抓到麼?而且你仔細看,那些動物身體都很完整。」

  老三順著看過去,被扒下來的皮非常的完整,看不到有武器攻擊的痕跡。

  「你說他用的是什麼武器?軟鞭?鐵鎖網?」老二眼睛看向那兩隻獵物試圖找到蛛絲馬跡,可是完全看不到傷口。

  「管他呢,老子只想吃東西,餓死了!」

  「嘖,就你餓死鬼投胎!」老二罵罵咧咧的開始翻烤熊肉,眼睛還是時不時看向搭車人那邊。

  因為需要烤制物品,那人取下了斗篷,和之前猜測的一樣雖然個子不高但是身體卻是千錘百鍊。光看身手區別不出門派,但是在身上卻用交叉的皮質綁帶掛著兩串武器。軟鞭、硬鞭、劍、刀、刺、勾、鐮什麼都有,正因為如此看上去異常兇悍。

  搭車人取下面巾進食的時候老二注意到他的長相和中原人有些不同,那雙淺棕色的眼瞳配上深邃立體的五官,明顯是「西域客」。

  自從行屍爆發以來,不斷有來自西方的人從那邊逃難至中原。逃來的不僅僅是那邊的異域人,還有誰也不曾見過的行屍們!

  皇權復興時代,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數百年的安定年代在八年前突然被打破。以某段時間為起點,不斷有來自西方的難民乘船或坐車抵達中原。原本兩地邦交甚好,所以那些人來的時候即使大部分人沒有通關文牒也沒有大規模驅趕。

  對於飽受行屍之苦的西域人而言,安泰平安的中原就像是夢中的淨土,即使被關在城外不被允許入內也能讓他們有安全感。乘船來的人倒好很多,大部分出得起錢找海船的都是富豪,只要給的夠多那些臨海的城市便很容易就頒發了身份許可。

  但那都是災難爆發一個月內的事情了,現在的中原大部分地區開始淪陷,為了奪回那些被行屍侵占的城池各大勢力都在努力。漫長的歲月中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默認了誰清理完了那些被侵占的城池,只要你守得住那麼那將會變成你的領地。於是有錢有權有武力之人開始蠢蠢欲動,行者這個職業也因此誕生。

  搜尋物品、擊殺行屍、救出倖存者,只要給錢他們什麼都干,甚至曾經的各大武林門派也開始改為行者幫派開始吸收各種類型的強者。

  行者也分很多種,除了各種武林高手武者之外也有擅長醫術的醫者、精通各種奇淫巧術的術者以及專門針對行屍而衍生出的新派別道人。

  吃完飯所有人都在就近的樹上將自己捆綁固定然後開始休息,行屍隨著時間流逝開始逐漸脫離原本的僵硬和低能,如今的行屍已經能簡單的思考判斷憑藉五感捕捉獵物了。

  夜晚並不適合繼續前進,看不見敵人只是對人類而言,行屍能依靠嗅覺和聽覺精準找尋到人類。上樹前會選擇在樹皮上用帶油的鐵鏈捆縛幾圈,這樣普通行屍就無法爬樹了。

  搭車人合上了眼,他甚至沒有用繩索綁住自己的腰,就那樣隨意的睡在樹枝上。

  六人分別睡在四棵不同的樹上,壯漢的老三和老二不可能在同一棵樹上休息,分別睡在兩棵粗壯的樹上,剩下四人兩兩一組睡在其他樹上。樹下綁著帶油的鐵索,防止行屍爬上去。

  老二雖然在意搭車人,但很快就被困意席捲陷入沉眠。

  月上三竿,鼾聲四起。

  森林裡也有不速之客造訪,它們順著氣味和馬的鳴叫聲而來,今天的守夜人是個子最矮的那人。

  搭車人在聽到腳步聲的瞬間就睜開了眼,透過微弱的月光他看見睡在隔壁樹上的那個矮小的身影猛地順樹而下僅僅一瞬就輕巧落地然後從身後抽出了兩柄黑色的匕首。

  樹上其他人都沒有醒來,在鼾聲和蟲鳴聲之中那個纖細的人影衝著行屍疾馳而去,揮砍聲伴隨著白刃入肉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突兀。

  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雙刃匕首對準後頸猛刺直接深入骨節之間的縫隙斬斷神經連接,四隻行屍用了四次攻擊。

  事畢那人用周圍的草葉擦掉污漬然後還匕入鞘,一個助跑對準之前的那棵樹就是衝刺,足尖輕點樹幹迅速的就回到原位。

  四具屍體似乎也沒有嚇到他們的那兩匹馬,只是輕輕的打了個響鼻就繼續回頭睡覺了。

  搭車人閉上眼,但他一直沒有睡著,多久了呢?這樣難以入睡的日子,有幾年了吧?

  他閉上眼就能看到許多手穿透門板、牆壁伸向他,尖叫嘶吼和哀嚎從四面八方傳來,帶著火焰的箭矢落到木質的牆板上,飛濺的火星點燃了暗黃色的布,周圍一片赤紅,視野也不停的晃動……

  「喂,走了!」耳邊忽然傳來沙啞的呼喊,搭車人猛地驚醒,這才發現一切都是他的黃粱一夢。

  鎖鏈早已收起,那幾人也似乎補充好了水和食物,已經都在車裡等他了。

  喊他的是今天駕車的人,他們叫他老四。

  老四是個乾瘦的老頭子,不知為什麼一把年紀還要來當行者,不過在這種年代能活到這麼大年紀也已經是一種本事了。

  車內昨天的車夫老六今天休息,那人的體格也不容小覷,搭車人挨著老二老三坐,一眼就能看見對面鶴立雞群的那人。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老六察覺到搭車人的視線於是會看了過去,他開口的瞬間其餘幾人的眼神也都落在搭車人身上,似乎都很好奇。

  「……」但搭車人一言不發,似乎沒聽到又似乎只是不想理他們。

  就在老六不耐煩的想再開口問的時候「你……」

  車廂忽然猛的晃動一下,外面的馬也在高聲嘶鳴!

  車內五人臉色猛地變了,他們的馬可是特殊訓練過的,無論看見多少行屍都安安靜靜,能這樣叫,外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老四,什麼情況?」隨著一行人下車,撲面而來的血腥味蔓延開來。行屍是不可能有鮮血的,伴隨著它們的永遠是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駕車的位置是一個女人,老四的身體倒在馬車左側,右側地面上是他的頭顱。老人還蒙著面巾,但是那露出的雙眼之中的驚懼卻永遠定格。

  那女人回眸一笑,露出的牙齒不是白色而是粉色,牙齦上還能看見粘著的血肉。她正站在車轅上啃食著一條手臂,不用說那隻乾瘦皺巴巴的手臂正是那位名叫老四的老者的。

  「行屍!」隨著一聲大吼,老二從車廂底部抽出一個巨大的箱子,裡面裝的是一柄巨斧和一把雙刃斬馬刀。

  兩個壯漢分別拿上了他們的武器,巨斧砍過去那隻女性行屍輕巧的橫跳躲過,動作竟然比普通人還要迅捷幾分!

  斧頭潛入馬車之內,還沒來得及拔起就被行屍輕巧的跳上長柄,還沒抬起頭直視對方的臉,行屍的腳尖就猛地踢在老二的下巴上。看似瘦弱的女性行屍,輕輕一腳就將七尺壯漢直接給踢翻在地,如此看來老四瞬間被斬殺也是情有可原。

  「小心!不是普通行屍!」忽然聽到有女人的聲音,剛下車的搭車人聽到聲音猛地看向出聲的那個人。是昨晚守夜的那個會用輕功的纖瘦之人,她竟然是個女人!

  行屍在踢翻老二之後一個旋身躲過揮砍而來的斬馬刀,那刀相當鋒利,她跳到空中的瞬間衣角被襲來的刀刃直接斬斷,再落地的時候隨著武器襲來行屍連續輾轉騰挪竟然躲過了四人的襲擊。

  老二爬起來拔出武器重新加入戰局,幾人配合有度一瞬間四面八方的空隙全部被堵住,行屍在他們疾風驟雨的攻擊中無處遁形只得逃上車頂。

  幾人抬頭這才開始正視那隻女性行屍,和其他行屍不同她很乾淨,除開慘白的皮膚和略帶渾濁的眼珠之外其他的看上去和正常人無異。她的手臂上有兩排牙印,露出的血肉已經變黑牙印看上去就像香印一樣。

  搭車人也抬頭看見了她的臉,然後他伸手從斗篷里抽出一根軟鞭,不顧那五人的包圍自顧自的發動了攻擊。

  軟鞭揮舞的瞬間行屍詭異的扭曲了身形,鞭子直接抽在翻上車頂的老三身上,把他抽飛了出去!

  還來不及開口罵人,車頂上突然升起了幾根黑色的棍子,伴隨著「絲絲」的聲音那些棍子開始晃動起來!

  「蛇!」有人驚呼,其他人瞬間遠離馬車,原本還要繼續爬上去的老三也猛地向後跳了一大步。

  行屍站直了身體,胸口和袖子還有衣擺下又鑽出幾條蛇來。

  那些蛇的身體上沾著黑色的粘液,一股腥臭的味道擴散開來。行屍忽然面部一陣扭曲,然後她張開嘴一條蛇從她嘴裡慢慢爬了出來!

  眾人看的毛骨悚然,難怪剛才沒有看見蛇,原來那些蛇是從行屍體內鑽出來的,至於剛才吃的那些血肉恐怕都是給了這些畜生。

  黑漆漆的蛇從馬車頂掉下來撲騰著開始攻擊周圍的人,搭車人迅速揮鞭抽斷靠近他的蛇,即使是斷成兩截那些蛇依舊張開嘴試圖攻擊附近的人,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手持長中長武器的人很快就斬殺了那些靠近自己的蛇,但是拿著匕首的那個女人卻不敢輕易靠近。眾人自顧自的攻擊附近的蛇,竟然沒一人出手幫她。

  搭車人揮鞭抽開自己面前的蛇後抬手一揚竟然直接把那女人給用軟鞭捲起猛地拉向自己!

  來不及道謝,又有幾條蛇攻擊了過來。

  站在馬車頂部的行屍扯開衣服,露出胸口和腹部,但誰也沒旖旎的心思,因為隨著縫補身體的棉線被扯斷,行屍慘白的胸口上赫然是一個大洞!蛇都爬出來之後蜘蛛、蠍子、蜈蚣和渾身疙瘩的蟾蜍也從裡面爬了出來!

  「五毒屍!」身邊的女人發出驚呼,其他人也猛地反應過來,紛紛拿出口袋裡的黑色彈丸扔向馬車頂部!

  「砰砰砰!」隨著數十聲巨響,那些毒蟲毒物們紛紛被炸的四零八落像是雨一樣自空中墜落,空氣里瀰漫著滾滾黑煙和一股刺鼻的燃燒味。

  這一瞬間爆炸和幻象重疊,搭車人渾身僵硬的跪倒在地開始乾嘔起來!

  被他救了的女人低頭看了一眼,猶豫只在一瞬間,下一刻她就伸出手把對方強行拉起來往遠處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