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報復欲

  「我聽說過這樣的刑罰。🎄☝ ❻➈Ş卄υX.Ⓒ𝕆ϻ 🐣🍩」

  朱利爾斯的聲音捲起一陣風,惹得桌上的兩盞油燈忽明忽暗。

  「在弗魔人還未遭文明開化的時候,就興起過這樣的事。他們的大汗為了取樂,會將叛逃的奴隸和寧死不降的敵人綁在馬尾上拖行至死。」

  「我可從來沒聽過這種事。」唐娜說。

  朱利爾斯恭維道:「那你是自己領悟了這個法子,你在刑訊的領域裡真是算作天才了。」

  雖然沒明白這個地位有什麼用,但唐娜很喜歡天才這個稱呼。她忍不住咧嘴要笑,但下一刻就因為劇烈的疼痛而緊緊咬住嘴唇,身體一陣顫抖。

  「別亂動。」克雷頓低沉地說。

  他手上的鑷子猛地往外拔,從唐娜的左手傷口裡拔出一根棕黃色的短絲。

  唐娜的左手正被他握在手裡,這隻手體積腫脹成原來的兩倍——這是少女受傷後還用這隻手劇烈運動的代價。

  現在,這傷口裡還沾了不少細小的植物纖維,它們曾是繩子的一部分,直到唐娜抓著繩子,把它們送進了傷口裡,它們會阻礙傷口的癒合,必須全部挑出來。

  朱利爾斯的藥水已經沖洗過傷口了,但還有不少纖維藏在裡面。

  克雷頓再次將鑷子插入傷口撥動,唐娜臉色一白,除了左手沒能抽回來,整個人都縮緊了,雙腿也收到椅子上。

  男巫剛才還誇獎她,此刻又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唐娜咬著牙看向克雷頓,希望得到一點誇獎:「克-雷~頓——你為什麼不高興?明明我把路易斯帶回來,他也同意幫我們說服.嘶——」又一根刺被拔了出來。

  「不,我沒有不高興,我只是有點餓。」

  克雷頓的話讓唐娜再次縮了縮,她開始擔心他會咬自己的手,畢竟它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個發酵的麵團,想要咬一口也很正常。

  不過這其實是個玩笑,只是因為克雷頓的心情不佳,沒能讓其他人聽出來。

  「我以為你會通過監獄守衛聯繫上現在權力最大的人,然後說服他放出路易斯,這樣最安全。」

  「那是你的計劃,但我的計劃更好。」

  克雷頓沉默不語。

  因為事實確實如此,如果唐娜沒去見路易斯,聖職現在就已經死了。

  但他仍不能感到高興。

  唐娜的左手沒有傷到骨頭,卻永久性地少了一片肌肉,以後即使傷口癒合,她的左手握力也會嚴重下降。

  他的確答應要教導唐娜如果去戰鬥,但一想到翠緹絲養育了唐娜十五年,她毫髮無損,而他不過帶了這孩子兩個月,她就受了這樣的傷,這不能不使他開始懷疑自己這個監護人是否做的妥當。

  一知道她被槍打了,他立刻就趕了回來,但相見不能使傷勢減輕。

  「說點什麼吧。」唐娜央求道,他的臉色簡直要讓她害怕了。

  克雷頓漸漸重新長出胡茬的嘴唇動了動:

  「你做的很好。」

  他看起來可不像這回事,當唐娜已經知道他沒在生自己的氣,她放鬆下來。

  「那個幫了你的青年呢?我想要向他道謝。」

  少女趴到桌上:「他回到自己家了,他就住在河邊的水力磨坊里。」

  聽到這個住址,克雷頓若有所思。

  「朱利爾斯,」他轉而喊道:「路易斯教士現在怎麼樣?」

  男巫在椅子上挪了挪,回答他:「他很有精神,還沒休息一會兒就去找布萊登了。」

  路易斯教士已經和他交接了所有情報,現在正試圖聯絡其他還相信自己的人去抵禦可能存在的危局,但鑑於聖職剛剛從監獄中「越獄」而出,朱利爾斯對他的努力不太抱有信心。

  聖職能夠解釋自己精神失常的原因,也肯定有人相信他是無罪的,但相信他無罪不代表就要相信他的其他指控。

  既然路易斯之前在失控,現在也不能證明自己完全擺脫了這種狀態,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能得到完全信任,頂多讓其他人開始思考是否存在這樣一種可能。

  畢竟楚德·奧斯馬爾和他的僕人至今沒有在其他人面前漏出馬腳。

  克雷頓當然也知道這個情況,他不著急。

  唐娜的所作所為給了他一點啟發,他現在有了新的想法。

  「所以那個老女人是誰?」唐娜忽然問,她第一次遇到有人想要殺自己,這種感覺非常新奇,她不能不把這個對手銘記於心。

  克雷頓的眼睛只盯著她的傷口和自己活動的鑷子,好像他要是將眼睛一轉,這些東西就會自己活過來跑掉。

  「我想應該是楚德·奧斯馬爾收買的兇手,我們會找到她的。」

  又一根刺被拔出。

  「呃啊——她看起來很痛恨我。」

  「她本來可以偷偷殺掉路易斯的,但是你揭穿了她,之後還可能告發她,她當然會痛恨你了。關於這一點,每個謀殺犯其實都一樣。」

  少女似懂非懂,這個解釋已經說服了她,她也已虛弱得不再想去多做思考了。

  「好吧。」

  隨著一根新刺的拔出,她又抖了一下,隨後轉移了注意力:「芭芭拉阿姨去哪兒了?」

  她現在有了傷口,必須小心吸血鬼的注視。

  「你不用擔心她,我已經差她出去辦事了,至少要明天才能回來。」

  「這麼久?她去辦什麼事了?」

  <center>

  </center>

  「一點小事。」克雷頓再次將鑷子插進肉里,唐娜身上的血腥味和傷口癒合時會散發的淡淡臭味都讓他心裡難受:「你放心,那沒什麼風險,她可也是我的朋友。」

  芭芭拉當然是克雷頓的朋友。

  她是個好女人,就和世界上最好的獵犬一樣好!

  唐娜相信了他的回覆,但抬頭卻看到朱利爾斯正朝自己露出一個神秘的笑。

  「你笑什麼?」

  「我只是為你感到高興。你擁有一個多麼好的家人啊!」

  朱利爾斯假模假樣地抹了把眼睛,浮誇的姿態讓少女嫌棄地撇了撇嘴:「克雷頓,除了那兩個丑鬼,現在這鎮上還有誰和我們有仇嗎?」

  「我想一個都沒有。」

  「那路易斯呢?他幫我們辦事,我們也要確認他的安全,是不是?」

  「他現在很安全,不會再有人找他的麻煩。」克雷頓很快回答了男巫,但表情說明他不打算再聊下去了。

  朱利爾斯已經聽到了自己想要的回覆,於是再次朝少女神秘莫測地笑了笑。

  唐娜覺得他好像在期待自己領會什麼,但她猜不出來。

  隨著最後一根細小纖維被拔出,克雷頓放下鑷子,鬆開唐娜的左手腕,眼中的瞳孔也漸漸縮小,他抬頭吐出一口氣:「今天你們要好好休息,用你們的法術什麼的做好防護,有問題就讓小鳥來找我們。我和芭芭拉會去嘗試解決一些問題。」

  朱利爾斯將自己的一縷頭髮夾在掌心揉搓,漫不經心地問:「解決什麼問題?我希望你能說明白點。不然我可.」

  克雷頓站起身,他連忙放下頭髮坐直。

  不過克雷頓並不是要為難他:「我只是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陷入了誤區,就像某些人認為的那樣,我們可以先把那兩個人解決了再慢慢處理後果,反正到時候他們已經說不出話了,我們擁有全部的解釋權。」

  這話讓唐娜也愣了一下,她第一次聽到克雷頓如此直白地說起殺人的事。

  「朱利爾斯,用你的名義寫一封信給長老會求援,唐娜,你去叫你的小朋友再幫幫忙,把東西送到他給你的地址去。」

  說完,克雷頓穿上黑色的外套大衣,將蚊群屠戮者久違地扛起,拉開門出去了。

  芭芭拉躺在地板上。

  芭芭拉躺在血泊中。

  芭芭拉躺在屍體下。

  地上的血泊在她身下漸漸縮小,被第一代吸血鬼的皮膚吸收。

  她推開壓在身上的屍體,死者翻滾到一邊,它穿著樸素的長裙,在衣物沒有覆蓋的部位,因為失血而皺起的灰色皮膚上還有著數點老人斑,死者乾枯的頭髮和地上的灰塵融合得毫無違和感,好像它天生就該躺在這裡。

  芭芭拉站起來給自己拍了拍灰,穿上這家主人的圍裙。

  該處理屍體了。

  錘子是非常基礎的勞動工具,所以珠寶匠的家裡當然也有一把。

  芭芭拉在工作檯上找到一把錘子,用它把地上的屍體打碎,然後熟練地將這些碎塊扔進壁爐里焚燒。

  朱利爾斯上次批評了她,她想了一陣,終於想到了這個辦法。

  生命精華被吸乾的屍體缺乏彈性,也缺乏水分,骨頭更是變得鬆脆,這些碎塊就和曬乾的木柴一樣,很容易就被壁爐里的火焰燒成辨不清成分的灰。

  克雷頓·貝略不喜歡有人拿槍射自己的親人,也不希望還有人堅持找路易斯教士的麻煩,所以他拜託她來處理一下這件事。

  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貝略先生的請求。

  芭芭拉也很喜歡唐娜,何況做這事能夠填滿她的胃口。

  壁爐里噼噼啪啪地響著,芭芭拉坐在旁邊,時不時用火鉗將滾落出來的大塊固體夾碎,再徒手塞回去。

  這堆灰叫珍。

  她們小時候可能還聊過天,不過芭芭拉不記得這是個怎樣的人了。因為獨特的美貌,她小時候在鎮子上不怎麼受其他女孩歡迎,所以也不用擔心自己不小心吃掉朋友。

  等到全部的遺體都化作灰,芭芭拉脫下圍裙隨手扔在椅子上,坦然地從一樓的正門離開。

  沒人會知道她剛剛殺了一個人。

  外面的天氣很好,萬里無雲,通體蔚藍的天空讓人感受到平靜。

  直到兩個突兀的黑點劃開了這片幕布。

  芭芭拉在街道上停下腳步,她看見一隻小山雀從自己的頭頂飛過,後面又追來一隻隼。

  鳥和魚一樣,只要是嘴巴裝得下的食物,它們都會毫不猶豫地往肚子裡吞,哪怕那是和自己長得相似的生物,所以這樣的事並不稀奇。

  芭芭拉剛剛吃完飯,心底不禁為這自然中長盛不衰之現象感到觸動。

  隼是久經殺伐的戰士,輕易地將自己的目標擊落。

  它正好落在街道上,也就是芭芭拉的面前,她本不該插手這次榮譽的狩獵,但她不能不對那隻山雀腳爪上綁著的紙條無動於衷——那真的很奇怪。

  她伸手趕走了那隻隼,隨後彎腰將地上的山雀撿起來,解下它身上的紙條閱讀。

  紙條上寫著一些複雜的詞彙,芭芭拉還沒學到這些詞,因此並不知道上面說了什麼,滿篇文字里只有一個名字是她認識的。

  「朱利爾斯?」

  她疑惑地抬頭,看著那隻仍盤旋著的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