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交兵在陣外

  「放箭!」

  一聲令下,弓弦齊振,箭雨破空尖嘯,朝著百餘步外如潮水襲來的鑿齒民紛紛射去。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箭雨落下,輕鬆貫穿鑿齒民身上的簡陋衣甲,然而斃命倒地者卻沒有多少,那些鑿齒民傷口迸血, 反倒激起狂性,一路咆哮吼叫,形容猙獰朝著武魁軍陣線殺來。

  韋將軍站在後方土台上眺望戰場,察覺到鑿齒民奔跑甚快,但陣型漸見散亂,示意身旁旗手:「再放一輪箭,讓第二陣徐徐向兩翼展開。」

  令旗揮動,戰鼓急擂,號角長響, 鋒線前端是身穿鐵鎧的勇悍步卒,近一人高的盾牌並列如牆,丈余長矛如林架起,朝著狂奔而來的鑿齒民齊齊刺出。

  兩軍接觸瞬間,好似澎湃巨浪撞在堅硬磐石上,一時間殺聲震天,血花隨著兩方兵器往來穿梭,四濺橫飛。

  出身崑崙洲南土山林的鑿齒民體格健碩,筋肉豐隆遠勝常人,皮膚灰綠、質如硬革,更特別在於下頜外兜,一對犬齒暴突而出,故得名「鑿齒」。

  鑿齒民大多手持闊刀棒槌,不要命般猛砍猛砸,雖無甚章法,但往往要三五兵士合力, 才能擊斃一個。

  可即便如此,鑿齒民面對兵甲精良的武魁軍, 攻勢立刻遲緩下來。經過祭煉加持的刀矛符兵,由武藝傑出的百什長所持,覷準時機出擊,如切豆腐般割開鑿齒民的甲冑皮肉。

  交鋒片刻,鑿齒民死傷甚多,而武魁軍右翼攻勢漸增,反過來將陣線推了回去。

  此時鑿齒民軍陣後方,忽見黃雲沖天,急旋如渦,生出無數烏鴉,朝著武魁軍飛撲而來。

  「弋江子何在?」韋將軍見狀立刻喝問。

  就見一道身影從土台旁飛身躍起,弋江子早有準備,信手祭出隨身法器飛廉羽,好似持扇輕搖,登時風濤鼓盪,挾摧林拔木之勢,將襲陣鴉群輕鬆破去。

  「哼!召弄精怪,不過爾爾!」弋江子朗笑一聲,聽聞下方鼓聲一變, 他再揚法器,引動大風,吹起飛沙攪擾敵方陣腳,隨之武魁軍後隊弓手一輪攢射,許多鑿齒民應聲而倒。

  與此同時,武魁軍右翼忽然殺聲大作,術法光芒往來紛飛,遍體白芒金光的銳士營,內穿符甲、外披全身鐵鎧,手持瓜錘重斧撕開了鑿齒民的陣線,腳下踩著屍骸,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來。

  弋江子遠遠瞧見敵陣後方幾名巫祝一通念咒,齊齊跺腳踩地、行狀如狂,隨後無數藤蔓荊棘破土竄出,纏縛破陣銳士。

  這回不等韋將軍開口,當即有三名明霞館女修揚動披帛飄帶,化作如霧如煙的霞光,輕柔流過銳士周身,悄無聲息讓藤蔓荊棘枯乾如柴,輕而易舉被掙脫。

  眼見如此,那幾名巫祝自知不敵,九黎國軍陣後方吹響退兵號角,其聲尖銳刺耳。

  一些落於後列的鑿齒民聽了,紛紛扭頭逃竄,剩下一些殺得起興,沒有半點退意,居然硬是拖住了武魁軍的追擊。少數幾個騎著野豬的蠻族頭領,渾身上下幾十道傷痕,遍體浴血,仍然吼嘯不止,直至被銳士營扯下坐騎,用瓜錘狠狠砸了幾下,才把腦袋敲碎。

  「韋將軍,為何不追擊?」弋江子正要再施術法,卻聽見己方也吹號收兵,不得已按落身形問道。

  「這支蠻兵就是為了引我們追擊。」韋將軍搖頭說:「方才前往偵察的懷英館修士用紙鶴傳回消息,他們發現前方十餘里處,有九黎國近大軍陳兵設伏,規模不可小視。」

  「原來如此。」弋江子微微頷首:「我發現近來九黎國派出的巫祝,術法本領雖然詭異多變,但也談不上太高明。傳說中的豐沮十巫也未見現身,聖兕谷的大祭司、永翠祠的神女都沒來到。」

  韋將軍皺眉道:「我也覺得奇怪,九黎國此次用兵規模甚大,至今卻未見厲害人物出手。或許是刻意示弱,又或者是防備我們幾位館廨首座。」

  像館廨首座這種高手,自然不能輕易現身,而是作為克敵制勝的關鍵一手,在恰當時候下場。

  別人或許不解內情,韋將軍還是清楚的,華胥國與九黎國在蒹葭關外廝殺不止,有熊國必定也在暗中留意戰事,倘若兩國有有任意一方難以為繼,有熊國肯定會趁勢出兵。

  幾位館廨首座以及國中大軍,都在防備有熊國進犯,也不知九黎國的領軍統帥是否想到這點,刻意不讓豐沮十巫這等高手現身戰場。

  ……

  「這仗沒法打了!」

  屯駐在壘薪道的九黎國大營中,方才兵敗而歸的將領費佐聖一把將頭盔扔到地上。

  盤坐席上的一名黑瘦老人瞧了瞧地上翻滾的頭盔,用自己的木杖將其挑起,語氣平淡:「費將軍,何故如此?」

  黑瘦老人兩側既有紋面披髮、衣飾繁雜的部族大巫,也有戎服佩劍的武將頭人,他們對費佐聖多有輕視,有的人乾脆呵斥道:

  「好大膽子!竟然敢出言冒犯巫真大人!」

  費佐聖也不客氣:「此非冒犯,如今我們與華胥國幾次交兵,結果卻是一敗再敗。明明此次調集各部總共五萬多兵馬,為何每次作戰卻只肯派出少數兵力?

  華胥國近年組建新軍,戰力驚人,又是韋修文那等穩健老成之人帶兵,若不以絕大優勢壓上,我們是拖不過的!」

  「夠了!」有部族頭人喝道:「你費佐聖不過一介降將,讓你帶兵已是莫大恩澤。可沒想到你如此不中用,輸給一個沒甚名聲的小將,如今還敢在營中大放厥詞?來人啊,將他亂棍打出!」

  費佐聖臉色一冷,正要反抗,就見那黑瘦老人輕輕揮手:「好了,不必吵鬧。費將軍請先坐下,我還有事要說。」

  「是。」費佐聖忍下怒意,收回頭盔,坐到下首處。

  「我以前跟華胥國交手多次,相比起有熊國的兵多將廣,華胥國更依賴各個世家豪門的部曲私兵。」巫真輕撫木杖:「其中最為強悍的,自然是永嘉梁氏莫屬。就算不提那位梁國師,僅僅是梁豹麾下數萬悍卒,便足堪一軍敵國,所幸他們要常年鎮守拒洪關。

  而五國弭兵這些年來,當今華胥國主首要之務便是裁撤各軍,為求令出一人,甚至不惜先後逼反了赤雲都、天祿軍。不得不說,雖為敵國,可這位楊國主雄心大志,我亦是佩服的。如今與我們對陣的武魁軍,便是楊國主多年整頓軍政之果,大家覺得難以應付也是自然。」

  費佐聖欲言又止,巫真繼續說:「至於韋修文,此人我也有所了解,他原是華胥國大司馬羅翼的部將,當年羅翼為保身家,主動交出兵權,韋修文仍然能得到楊國主重用,可見其人才能不凡。

  我幾次設下疑兵,誰知他不為所動,攻守沉穩、從不犯險。加上武魁軍兵甲精良,這是我們九黎國遠遠不如的,半個月前東葛堡被他們圍攻,三支弩炮直接轟開堡壁。有幾名巫祝意圖飛天襲營,結果也被符箭射殺。」

  有部族大巫捶膝道:「都是因為那個貞明侯趙黍,搞出什麼符兵符箭。今天一戰,連向來暴戾好戰的鑿齒民都被殺得嚇破膽了!他們天生體魄特異,受了傷不用包紮上藥,只要不是斬首斷肢,轉眼就能自愈,結果符兵留下的傷口,竟然不能癒合!」

  「趙黍……」巫真沉吟良久:「此人在華胥國聲名鵲起,最初便是因為殺害了我九黎國一支潛伏已久的探子。後來又是他在青岩郡開壇巡境,使得我們安插過去的一些人手葬身在蒼水河畔。」

  「目前聽說那位貞明侯負責鎮守蒹葭關,不知能否繞過武魁軍大部,從小路奇襲蒹葭關?」費佐聖忍不住提議道:「這種館廨修士大多不通兵法軍務,而一旦奪取蒹葭關,不出半月,武魁軍糧草盡絕,屆時要對付他們便不成問題!」

  有人冷笑反駁:「蒹葭關城高溝深,沒有幾萬人根本別想攻取!你費佐聖當年也曾替自家主子鎮守蒹葭關,可結果你那位主子被梁國師天降雷霆活活劈死,你唯恐秋後算帳,只好帶著自家部曲來投靠我九黎國。怎麼?覺得別人都跟你一樣,隨隨便便就會放棄蒹葭關?」

  被翻出往年舊事,費佐聖咬牙切齒,自己當年的主公本就是華胥國的宗室成員,也是鎮守蒹葭關的一方強藩,昔日為了爭奪君位,帶走了大量兵馬前往東勝都。

  可惜梁韜悍然出手,為了扶保那個痴肥無能的高平公,讓他家主公及其妻兒老小盡數殞命雷火之下。

  費佐聖知曉主公逐鹿半道而亡,自己也難逃一劫,原本打算去九黎國借兵報仇,可惜還不等自己這邊做好準備,華胥國內局勢已定,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一位宗室旁支忽然登基,連梁韜曾經看好的高平公也主動奉其為國主。

  好死不死,這個無能的高平公因此得到大筆賞賜,還奉命鎮守蒹葭關,占了費佐聖自己主公當年經營的基業。

  「其實,我確有繞道進攻蒹葭關的念頭。」巫真忽然說。

  費佐聖聞言一喜:「巫真大人,過去十餘年,高平公坐鎮蒹葭關,軍備廢弛、防務鬆懈。如今雖然換了武魁軍來,但其中缺漏並非短時間內能夠彌補。除了蒹葭關本身,附近還有許多山口城塞、烽燧塢堡,大多荒弛已久。末將願親領一部兵馬,攻破城塞,從側背進攻蒹葭關!」

  「你不要直接進攻蒹葭關。」巫真緩緩搖頭,語氣好似忠厚長者諄諄教誨:「以韋修文用兵之風來看,他自己領兵出征,蒹葭關肯定嚴陣以待,不會疏忽。」

  費佐聖也明白這點,但他先背離了華胥國,在九黎國又飽受冷眼。眼下兩國交兵,如果不趁機多立功勞,恐怕就再無立足之地了!

  「我先前安排豕喙民在臨近華胥國的山林潛伏下來,讓他們襲擾蒹葭關後方的軍需轉運。」巫真說:「只可惜這些豕喙民不堪大用,還是需要一支得力人馬,攻取城廓村寨,最好是誘使蒹葭關內守軍大量外出。」

  費佐聖立刻起身:「末將願往!」

  「好。」巫真點頭:「你熟悉華胥國地理風貌,此事確實該你去做,我給你安排一批巫祝,供你調遣。另外,我們豐沮十巫還將召喚神罰,為你助陣。」

  費佐聖心下嘀咕,他不是九黎國部族出身,與那些怪模怪樣、野性未褪的巫祝一貫不合。但沒有這些人助陣,面對華胥國的館廨修士,廝殺起來又恐落於下風,只希望對方別太任性才好。

  至於神罰之說,費佐聖也是半信半疑,但輪不到他多問:「是,末將遵命。」

  ……

  「報!昌林縣西南方有九黎兵馬出沒蹤跡!」

  趙黍正在校場巡視刑徒軍的操訓,忽然就有傳令兵跑來,遞上一份急報。

  「昌林縣?」旁邊參軍驚疑道:「九黎國兵馬怎會跑到那裡去?」

  趙黍看著張里尉送來這份「急報」,心中便已明了,皺眉說道:「昌林縣乃是軍需轉運重地,我先前去信,索要一批鹽鐵藥物,不日將要抵達蒹葭關。如今想想,眼下也是到昌林縣附近了。」

  「難不成九黎國在前線敵不過韋將軍,於是打算截斷大軍糧草後勤?」

  「深入敵境、劫掠掃蕩,這本就是九黎國的一貫做法!」趙黍說道:「這些天我幾次開壇行法,都沒找到九黎國軍隊動向,他們可能是用上術法遮掩、蒙蔽鬼神。我有必要親自走上一遭,掃蕩關後敵兵!」

  「趙長史,此事不可!」參軍連忙勸阻:「蒹葭關還需要您坐鎮料理,掃蕩敵軍劫掠這種事,隨便派一營兵馬就好,何必您親自去做?」

  「丁字營天天在外搜尋偵察,這已經不是近來第一次發現九黎兵馬蹤跡了!」趙黍晃著手上急報:「我已留下傳信符咒,交由崇玄館的梁晦道友,若遇敵情,你們讓他給我傳話就好。一旦情況緊急,我可孤身飛天而還。在我離開之後,蒹葭關除了糧草軍需,閒雜人等未得公文調令,一概不准出入,以防刺探。」

  參軍還想再說,趙黍抬手道:「我意已決,你們不必勸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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