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兮跑進山洞,見晏詡倒在地上,跟前吐著一灘血,明白自己又撞破他的真氣,面色不由得有點尷尬。
讓他遭了這麼大的罪,他怕是會恨死她。
江子兮虛咳兩聲,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匆匆到晏詡跟前,將他扶起。
一邊扶還一一邊說:「哎呀,大師兄,你怎麼又吐血了?」
晏詡:「……」
靠近晏詡,熱氣襲身,江子兮身子回暖了不少。
她吐出一口熱氣,替晏詡擦拭掉嘴角的血跡:「大師兄,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找二長老學過針灸之術?」
晏詡皺眉,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絲不太好的預感:「記得。」
當年江子兮不過十歲,因為話本子看得太多,覺得用銀針傷人十分得勁且拉風,所以巴巴的黏著二長老要學針灸之術。
在廢掉一堆銀針之後,二長老盛怒,果斷將江子兮趕了出來。
所以……她會個屁的針灸之術!
江子兮憨厚一笑:「大師兄,你體內氣血倒流,十分危險,加之寒氣入體,若不及時治療,你怕是熬不過今日。」
晏詡當然知道。
所以他想滅了江子兮,讓她跟他一起上路。
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
「所以呢?」晏詡下意識的遠離了江子兮幾分,「你到底想說什麼?」
江子兮開口就是晏詡最害怕的那句話:「不如我來替你針灸,幫你順氣排寒氣吧。」
順便幫他壓制一下體內的毒氣,減緩毒發的針狀。
她從兜里掏出銀針,在晏詡跟前炫耀了一下:「這是我剛剛去二長老屋裡偷的,他睡得熟,沒有發現,過會兒送回去就行了。」
晏詡:「……」
他寧願江子兮被二長老發現。
不行,絕對不能讓江子兮亂來。
晏詡抬手,抵制江子兮的靠近:「小師妹,你別過來,針灸之術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一旦扎錯穴位,那是會要命的!」
他懷疑江子兮就是來要他的命的。
江子兮點頭:「我知道,大師兄你放心,人體所有穴位我都背得很清楚,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晏詡更加緊張:「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此時不可胡來,小師妹,你如果真為我好,就去幫我請師父過來吧?」
江子兮抬眸,眨巴了一下眼睛:「大師兄,你不信我?」
以她的名聲,能信她才有鬼了。
晏詡是個很儒雅隨和的大師兄,對待自己的師弟師妹十分耐心,他勉強笑了笑: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如果可以,你幫我請師父過來一趟,以我現在的狀況,怕是走不出這山洞了。」
江子兮擺手:「不用請師父,有我一人足矣。」
晏詡見她如此義氣,如此果敢,心下算是徹底涼了。
以前江子兮是又蠢又懶又饞,但起碼有自知之明,很多東西,她不會就會自動閃開,把累人的活兒都交給別人。
雖然很心機很讓人討厭,可對比起現在毫不自知的江子兮,明顯之前的江子兮更加可愛。
現在的她,像個劊子手。
晏詡知道自己今日怕是逃不過這一劫了,十分悲傷淒涼的倚靠在洞岩上,苦澀不已:「罷了,這或許就是我的劫數。」
修道之人,講究個命理。
命數到了,誰都改變不了。
早知道有今日,他當初就應該在江子兮上山那日掐死她!
江子兮冷得瑟瑟發抖,她靠近晏詡,見他臉上毫無生機,於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師兄,你放心,我一定能救你。」
晏詡翻了個白眼。
冷。
實在是太冷了。
江子兮根本握不住銀針。
她起身,拖著晏詡病重的軀體往外走:「大師兄,在這裡我拿不穩銀針,洞口那邊暖和一點,我帶你去那邊。」
晏詡:「……」
想弄死他就算了,她居然還要讓他經受熱氣的折磨。
狠,實在是太狠了。
晏詡斜了江子兮一眼:「小師妹,我自問這麼多年,都不曾害過你,對吧?」
雖然他私下也因為處理江子兮鬧出來的禍事,說了她不少壞話,但總歸沒有給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不是?
江子兮不至於因此就對他下毒手不是?
「沒有呀。」江子兮凍得聲音都顫抖,「大師兄對我很好,事事都很照顧我。」
原主臨死的時候,雲客派不少人都上前踩了她一腳,但晏詡沒有。
足以見得他不是什麼心胸狹隘之人。
晏詡嘆了口氣:「那你為什麼要盯著我霍霍?」
江子兮:「……」
江子兮把晏詡拖到洞口,她先是走出洞口,拼命的跺腳,哈氣,讓自己暖和下來。
待感覺自己手掌有溫度之後,她才再次進洞,她拉起晏詡的袖子,露出精瘦的大胳膊。
江子兮拿出銀針,緩慢的在晏詡胳膊上下針。
她手腳被凍僵,力度很難把控,所以下針十分耗費時間,
「一開始你的手可能會覺得有些麻,噁心想吐,這都是正常反應,你忍著些。」江子兮說道。
晏詡只覺得死亡臨近。
這一刻,他眼前如走馬燈似的,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痛苦的,無可奈何的一生。
罷了,就這樣死了,也算是解脫。
「小師妹,待我死後,你替我找個安靜的地方,將我埋了吧。」晏詡有些淒涼的笑了,「最好是你一輩子不會踏足的地方。」
否則他死了也會被氣活。
江子兮嘴角一抽,她一針下在晏詡的頭頂:「放心,死不了,別說話,保留點力氣。」
晏詡果真閉上了嘴,順便閉上了眼。
他覺得身體有些發冷了。
晏詡淒涼一笑,他如今發著病,居然也能感覺到冷意,只能說死亡能戰勝一切疾病。
十分鐘後。
江子兮被凍得發木,她嘴角都有些泛白,她手顫抖個不停,但在觸碰到銀針的時候,卻穩得不行。
拔出銀針之後,江子兮啞著嗓音說道:「大師兄,快,運……運氣,調理一下體內的氣……」
說罷,她起身,爬也似的出了洞口。
再耽擱一點時間,她真的會死在這洞裡。
晏詡錯愕的睜開眼睛,他運起丹田的氣,居然不似之前那般岔亂。
他立馬起身打坐,調理身體。
冷,陰寒的冷。
晏詡突然明白過來是自己體內的炙熱之氣減弱了。
他立馬起身,跑出洞府,剛出來,就看到躺在地上哆嗦著,近乎昏厥的江子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