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聞臨的死，黎姜已經許久沒去給皇后請安，皇后對她頗有微詞。
今天是這一個多月以來她第一次去請安。
皇后宮中。
皇后端坐上首，下面是眾妃嬪，黎姜請安之後便坐於下首。
她低眉斂目，坐下就一言不發，旁人說什麼不入耳。
她靜靜地坐在那裡，就像一朵百合花，恬靜淡然，又像是空谷幽蘭，遺世獨立。
同為女子，她們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追隨著她，甚至隱秘地期盼那雙美目能落在自己身上。
皇后卻很不喜她那副樣子，或者說，皇后從來就沒對這個兒媳滿意過。
空有美貌，卻沒有強大的家世，不能為太子帶來助力。
想到對儲君之位虎視眈眈的三皇子，皇后心裡就一陣氣悶。
先前她在宮宴上看見黎姜時就有種不妙的預感，果然在她對太子提出讓黎姜病逝時，太子拒絕了她，並且頭一次對她這個母后發了火，讓自己不要對東宮之事指手畫腳。
皇后的眼神更冷了幾分。
她朝著盛、張兩位良娣招招手，示意兩人到她跟前去。
在她的想法中，盛清才是最適合的太子妃人選，有心計有手段，家世強大，退一步說，張良娣也不錯，總之都比黎姜來的好，只是黎姜與太子這門婚事是皇帝定下的，她也無可奈何。
但這不妨礙她給黎姜沒臉，對黎姜說話總是夾槍帶棒。
她朝身後使了個眼色，立刻就有貼身宮女托著兩樣東西出來。
一個花絲金鐲，一根如意簪，她面容慈和地為兩人戴上。
「你們二人如今懷有身孕，日常起居飲食都要小心著些，一定要平安為太子誕下子嗣。」
說完她拍拍盛清的手，意有所指道：「可別連自己的孩子都看不住。」
兩位良娣扶身謝過。
其餘眾人暗暗用眼神交流，偷偷覷著上面幾位的神色。
皇后這話說得一點兒也不隱晦，就是在指責諷刺黎姜連自己的孩子都看不住，讓聞臨小小年紀就去了。
黎姜的手微微攥緊，心中一陣痛意。
「母后！」
眾人回頭，發現皇帝身後跟著太子和三皇子站在門外，三人不知什麼時候到的。
三皇子的視線落在黎姜身上。
幾日不見，對方似乎更美了。
自從宮宴之後，他心裡就總是想起這位皇嫂，驚鴻一瞥難以忘懷。
今日再見，心裡那根弦被撩撥得更加劇烈。
眾人心中一驚立馬起身行禮。
太子聽到了剛才皇后的話，不顧聞政還在跟前，快步上前拉住黎姜，滿臉不贊同地看著皇后。
三皇子的眉頭也皺了起來，觀黎姜十分傷心的模樣，對皇后母子的不滿更多了。
聞政眼神冰冷，他不含一絲溫度地瞥了一眼皇后，又注意到太子與黎姜接觸到的手，不知道第多少次覺得這個兒子是如此礙眼。
如果此時自己也能上前安慰姜姜該多好。
自己也能光明正大，名正言順該多好！
那雙眼睛水汪汪的，是快哭了嗎？
是被皇后的話勾動了傷心事嗎？
是因為聞臨的死還是聞跡從前的忽然？亦二者或者皆有？
瞧見他風雨欲來的神色，皇后心中有些慌亂，剛想開口解釋，卻不料聞政先說話了。
「生下來的也不過是庶子庶女，值得皇后如此費心？」
這話錯了，皇家的孩子即使庶出也是尊貴無比的，但他說這話就是為給黎姜出一口氣。
他話還沒說完，「你可是對太子妃不滿？」
相比起太子妃這個稱呼，他更想親昵地叫姜姜，可那樣就太明顯了，只能獨自氣悶。
皇后哪敢說是，太子妃是幾年前皇帝定下的，對太子妃不滿不就是變相地說明她對皇帝的旨意不滿。
然而聞政依舊沒給她開口解釋的機會，冷聲道：「朕告訴你，她是未來的皇后，誰娶了她，誰才是皇帝！
只有她有資格當皇后也只有她的孩子有資格成為儲君！」
他這番話不止是說給皇后一人聽的，也同樣在敲打盛、張兩人。
此話一出，皇后幾人臉色大變，煞白著臉撲通跪地，訥訥說不出一句話。
各有各的難受。
聞政一向不關心後宮爭鬥，更何況是兒子後院中事，黎姜沒想到這次父皇竟然能這麼明顯地為自己出頭，詫異地望向他，觸及到那雙威嚴凌厲的眼眸時，突然就覺得不害怕了。
父皇人真好。
她眼含感激，孺慕之情溢於言表。
聞政不叫人起，皇后幾人便只能一直跪著，聞跡雖然也不認同自己母后說的話，但那畢竟是自己的母親，而且地上跪著的還有他懷著身孕的兩位良娣，於是只能跪下求情。
聞政冷笑一聲，留下一句話甩袖而去。
「朕現在懷疑當初立你為太子究竟是對是錯。」
一句話勝過千萬句指責。
這是對太子不滿了。
如今皇帝大權在握，積威甚重，朝中文武大臣皆被他治理得服服帖帖無有不從，若皇帝起了廢太子的心思，他這位置就絕對坐不穩。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砸在東宮眾人心頭上。
皇后心中冰涼一片，太子心裡也是一片惶惶然。
妃嬪們都未曾離開，目睹皇后被下臉面的全程，看著幾乎癱倒在地的皇后娘娘，互相使了個眼色，皆是心中快活。
皇帝今日的舉動也說明了，他並不重視太子，更不重視皇后，但對這位太子妃卻不一般。
她們沒往男女之情那方面想，因此雖不知道原因，但都對黎姜更加客氣尊重了。
三皇子臉上始終掛著笑，笑面狐狸，陰陽怪氣：「太子殿下可要將父皇的教導牢記心中啊。」
說完又深深看了一下黎姜，隨即快步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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