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皇后宮中敲打完眾人，皇帝又賜下許多奇珍異寶給黎姜，這也讓宮中之人更加看清了皇上對太子妃的看重，不由地都在心中暗忖莫非這黎家或是黎姜本人有何特別之處。
然而除了皇帝的人，也只有碧柳和春竹知道這是為什麼。
好幾次看著黎姜，兩人都欲言又止，不知道是否應該告知太子妃實情。
皇后和兩位良娣被罰了禁足，安分了不少，黎姜也樂得清靜，不用去給皇后請安，也不用時不時就看見盛、張兩人。
就連太子也更加忙碌，皇帝最近給他的活兒都是些吃力不太好的，還容易得罪人，因著這他整日焦頭爛額，也沒心思想著來糾纏黎姜了。
這些年皇帝本就不踏足後宮，最近更是連妃嬪的面也不見，誰要是製造機會偶遇，他就罰人禁足抄書。
聞政白天處理政務，夜間便去黎姜房中，現實中溫存一番，再去夢裡幽會。
可這種像是得到又像是得不到的感覺讓他越陷越深，深陷沉迷。
他想要挑明這一切，可又怕黎姜害怕自己，更怕她因為兩人的身份遠離自己。
想到黎姜對自己避之不及的可能，他的心就像被一隻大手攥住，幾欲窒息。
他要找個合適的時機坦白這一切……
他們的關係在世人眼中終歸挑戰人倫，他不在意這些，但是卻不得不考慮姜姜的感受。
最好能讓姜姜順其自然地接受自己。
……
秋獵快開始了，皇后幾人終於藉此機會解了禁足。
忙碌了許久的聞跡終於得了閒，但當他回了東宮時也已經是傍晚了。
屋中透出燭火的光亮，聞跡推門而入，就見黎姜正捧著一本書認真研讀。
不知是看的什麼書，她的眉頭輕輕蹙著，素白的指尖在書頁上一點一點，過一會兒便翻過一頁。
門口的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聞聲抬頭，但眼神似乎還粘在書頁上。
聞跡的腳步頓了頓。
燈下看美人，與白日裡是截然不同的風情。
黎姜與他幾年來相敬如賓，聞臨出事之後，黎姜更加冷淡疏離，面若冰霜，可此刻的她像是被燈光籠罩上一層柔暈，摘了那些冗雜繁複的珠釵，面容柔和，溫柔如水。
此情此景，像是之前的不愉快都未曾發生，他們之間心的距離就如同此時站著的距離，是如此的近，他只要再走近幾步就能貼在一起。
可是下一瞬，黎姜就打破了他這種美好的幻想。
她十分有利地扶一扶身，語氣透著冷漠疏離：「殿下，這麼晚來臣妾這裡所為何事？」
聞跡在宮外奔波數日，吃不好睡不好，眼下有些青黑，俊朗的面容上顯出幾分憔悴，若是換了其他的女人肯定會柔柔地上前關心，可是黎姜她就像是沒有看到一樣，對聞跡的狀態毫不關心。
「無事。」
黎姜迷茫地看著他，像是在問：沒事你來我這兒做什麼？
聞跡幾乎要被氣笑了。
「你是我的妻子，我夜裡來你這還能是為了什麼？」
無非就是夫妻敦倫之事。
他走近幾步，黎姜就退後幾步。
她垂著頭道：「臨兒才去，臣妾還不想……」
聞跡沉默半晌語氣艱澀地安慰：「你也別太難過了，孩子……我們還會有的。」
黎姜突然抬頭看著他，問道：「臨兒沒了，太子難過嗎？」
聞跡愣住，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發紅的雙眼。
臨兒……也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臨兒年紀雖小，但十分懂事，又玉雪聰明，自己也是對他寄予厚望的，他沒了，自己怎可能不難過？
在黎姜的心裡自己就是這樣冷酷無情的人嗎？
「臨兒……孤自然很痛心……」
「痛心？殿下馬上就又要有兩個孩子了，會為了這個不喜愛的妻子所生的孩子痛心？」
「你不信我？」
聞跡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該反駁自己為聞臨的離世傷心，還是反駁自己並非不喜愛她。
黎姜冷冷注視著他，「怎麼信？
得知臨兒死訊的時候太子在做什麼？」
他沉浸在盛清的小意溫柔里，已經許久不曾關心過臨兒了。
「之後您還痛斥臣妾看管失責，讓您失去嫡長子。」
可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啊！
「臣妾要嚴查此事，您說臣妾無理取鬧行跡癲狂！」
窗戶開著巴掌大的縫，窗外風聲呼嘯，樹枝斷裂的聲音隱在風聲中。
風吹得窗棱哐哐作響，順便帶起書案上的幾張紙，幾頁紙飄飄蕩蕩落在地上，正好飄落在聞跡腳邊。
聞跡心中大慟，那些話那些事都是他說過的做過的，他無法否認，連為自己辯駁的話此時都說不出口。
黎姜蹲下身將那幾頁紙一張一張撿起來。
上面每一張都畫的是聞臨。
聞跡慌忙去撿，卻被黎姜抬手擋開。
他訥訥開口：「不、不是已經找到兇手了嗎？」
「那個小太監？」黎姜冷呵了一聲，「我不信。」
……
這場爭執以聞跡的落荒而逃結束。
黎姜像是將這段時間的痛苦和不滿都宣洩出來，對著聞跡冷嘲熱諷一通，心裡覺得痛快了不少。
看著聞跡倉皇離去的背影，她握緊了拳。
她一定一定要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傷害過聞臨的，傷害過自己的，一個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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