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鳳凰男高攀不起⑩

  F縣到P城相隔不遠,但是綠皮火車慢吞吞的,要開好幾個小時才到,趙慧蘭來之前,從種的地里給兒子帶了好些純綠色蔬菜,背了一大麻袋,然後獨自上了車。閱讀

  趙慧蘭坐在火車裡,還帶著濃濃的怒火,她實在無法想像,竟然還有女人敢嫌棄她兒子,她兒子可是大學生,長得又好,相當優秀的。

  想罷,她越來越覺得是羅素素太作,當初她就不喜歡羅素素,找個城裡的姑娘過不好日子,羅素素又瘦又小,一看就難生孩子,她兒子肯定要吃虧,現在一看,果然吃虧了。

  她兒子在單位那麼優秀,老婆卻一直是個戲子,戲子是幹什麼的,還不是給人取樂的,趙慧蘭越想越憋氣。

  正巧她對面坐著一對小情侶,男的憨厚老實,女的時髦靚麗,但是一看,就是去城裡打工的。

  趙慧蘭油然而生一種優越感,她沖小情侶道:「你們進城打工啊?」

  小情侶笑著點了點頭:「做點生意,養家餬口。」

  趙慧蘭一咧嘴,大手一揮:「我兒子是在城裡當領導的,這樣,你們要是有什麼事兒,可以讓我兒子幫忙。」

  小情侶相視一眼,客氣的笑笑,沒再說話。

  趙慧蘭不過癮,又拉著人家道:「我兒子年底就要評先進了,評完又能升一級呢,他管著好幾百人,現在才二十多歲不到三十。」

  那姑娘客氣的恭維道:「好厲害啊。」

  趙慧蘭終於心滿意足,得意道:「那是,我兒子可優秀了,就是找的媳婦不咋地。」

  姑娘臉色一僵,並不想繼續討論下去,簡單的「哦」了一聲。

  趙慧蘭卻止不住話匣子:「我那兒媳婦,成天什麼活都不干,就知道花我兒子的錢,這都多長時間了,連個孫子都生不出來,還吵吵嚷嚷著跟我兒子鬧離婚,人家都說,男人是房,哪怕二手的都值錢,女人是車,只會越來越貶值,也不知道她哪兒來的自信跟我兒子離婚。」

  姑娘冷著臉,瞪了趙慧蘭一眼:「老太太你什麼意思啊,你不是女人麼?」

  趙慧蘭正說的美滋滋的,誰想到被堵了一下,心裡老大不快,她覺得這姑娘可能跟她兒媳婦是一種人,不然不能打扮的這麼花里胡哨的。

  於是她把目光轉向那個憨厚的小伙子:「小伙子你說我說錯了麼?」

  那男人虎著臉沒理趙慧蘭,反而轉過頭去安慰自己媳婦:「老婆你別聽她瞎說,我絕對不是這麼想的,我媽也不是這麼想的。」

  姑娘啐了一口:「真是喪氣。」

  男人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還體貼的打開水杯,將水餵到女人嘴邊兒上。

  趙慧蘭實在看不下眼了,現在這是個什麼世道啊,都開始男人伺候女人了,她年輕那會兒,女人吃飯都不能上桌子的,都得在旁邊站著,或者等大老爺們吃完了再吃,現在這年輕人,真是都瘋了。

  她想罷,也坐不下去了,拎包轉身走了,火車上人擠人,根本沒有空位,趙慧蘭一路找著,竟然找到了餐車,她眼前一亮,發現這兒的位置又空又好,於是樂滋滋的坐下,把拎來的一大袋蔬菜放在了身旁的椅子上。

  乘務員很快過來了:「大娘你吃點兒什麼,我們這兒有米飯和菜。」

  趙慧蘭瞟了一眼乘務員拿著的價簽,嚇了一跳,嗔道:「這麼貴的!搶錢啊!」

  乘務員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您到底吃不吃?」

  趙慧蘭一副我才不會上當的樣子,「切」了一聲:「你當我腦子壞了,我才不吃!」

  乘務員把價簽往桌子上一拍:「不吃就趕緊走,別占著位置!」

  趙慧蘭回過頭,鄙夷的瞪了她一眼:「你這兒又沒有人,我坐一下怎麼了?」

  乘務員上去就開始拉扯趙慧蘭的蔬菜袋子:「沒人也不給坐,不吃東西就是不能坐!」

  趙慧蘭氣急,警告道:「我兒子可是領導,你小心一點!」

  乘務員冷笑:「我兒子還是天皇老子呢,一個雷劈死你!」

  兩人拉拉扯扯,把編織袋拉出一條大口子,趙慧蘭的力氣到底不及年輕人,被推推搡搡的弄出了餐車,可把她給氣壞了,站在餐車門外,對著裡面罵了足足有兩個多小時,直到口乾舌燥,再也喊不出來了,這才罷休。

  下了車,趙慧蘭頭一個擠了下去,誰料身後的蔬菜袋子被卡住了,等她死命的拽出來,菜都被壓癟了,把她心疼壞了,但也不捨得扔,不能給她兒子吃,她和兒媳婦總能吃。

  雖說兒子是讓她來道歉的,但是她一萬個不相信這世上有人敢跟她兒子離婚,所以她想當然的覺得,自己是來教導兒媳婦做事的。

  陳民翰自己要上班,所以就托隊裡的司機幫忙去火車站接一下他媽,司機滿口答應。

  趙慧蘭沒有電話,更認不得兒子給她找的車是哪一個,反正遇到看著光鮮亮麗的車她就上去問一嘴,反倒把停在一旁普普通通的單位用車給忽略了,花了半個多小時,這才上了車往採油廠趕。

  司機笑道:「您就是陳隊的母親啊?」

  趙慧蘭被一聲陳隊叫的舒坦,美道:「是啊,我兒子都是我培養出來的!」

  司機恭維道:「您真厲害,哎,要不要我接您去單位看看陳隊啊?」

  趙慧蘭一愣,她兒子沒跟她說來了之後會有什麼安排,但是見兒子她肯定是願意的,於是滿心歡喜道:「行啊行啊。」

  司機車頭一轉,直奔作業隊辦公室。

  到了門口,把趙慧蘭卸下去,司機揚著下巴示意著大門口:「您進去吧,這單位就是,陳隊是裡面最大的領導。」

  趙慧蘭一樂,拖著一袋子破破爛爛的菜,昂首挺胸的往裡面走,由於袋子破的那個口子,不少菜葉隨著她的扯動掉了出來,落在打掃的乾淨整潔的地磚上。

  作業隊有不少工人,他們偷眼打量著這個土裡土氣的老女人,嘴裡竊竊私語。

  趙慧蘭恍若未聞,拉住一個年輕姑娘樂道:「姑娘,你知道我兒子在哪兒麼?」

  劉香婷用略嫌棄的眼神瞥了一眼趙慧蘭,一把甩開她的手,陰陽怪氣道:「您兒子是誰啊?」

  趙慧蘭自豪道:「我兒子是這裡最大的領導,姑娘你長得真俊,屁股也大,阿姨喜歡,到時候我讓我兒子給你找個好男人。」

  劉香婷皺了皺眉,又看了看掉了一地的爛菜葉子,翻了個白眼:「誰屁股大了,我這叫豐腴!」

  趙慧蘭沒還察覺出劉香婷的嫌棄,一直盯著劉香婷的下半身看,不住羨慕道:「真好,肯定能生小子,不像我那個兒媳婦,是個沒用的,連兒子都生不出來。」

  劉香婷眉頭一皺,上下打量了一眼趙慧蘭,聯想到趙慧蘭那句我兒子是這裡最大的領導,劉香婷驚到:「您是陳隊的母親?」

  趙慧蘭趕緊點點頭:「是啊,民翰就是我兒子!」

  劉香婷尷尬的笑了笑:「這樣啊,我說怎麼看您這麼眼熟,跟陳隊長得可真像。」

  趙慧蘭拉住劉香婷的手:「我們民翰在單位是不是可受歡迎了?」

  劉香婷看了一眼趙慧蘭黑黑的指甲和粗糙的手背,心虛道:「是啊,可受歡迎了呢。」

  趙慧蘭解氣的「嗬」了一聲:「我就知道,我那個憋不出兒子的兒媳婦,還想跟我兒子鬧,她有什麼資格給我兒子眼色看?」

  劉香婷支吾道:「阿姨...那個...」

  趙慧蘭吐槽的興起,打斷劉香婷的話:「你說我說的對不對,我兒子是大領導,她就是一個演戲的,還得靠我兒子養著,現在要逼我這個老人家來給她道歉,真是反了她了,等我兒子什麼時候不要她了,她就哭去吧!」

  劉香婷的臉都白了,她小心的擠眉弄眼道:「阿姨您別說了......」

  趙慧蘭嘖了一下:「我不說不痛快!好不容易懷了個孩子,結果是個女的,幸虧我兒子給打掉了,不然生下來,將來再想生小子,影響我兒子仕途!」

  劉香婷喏喏道:「阿姨,陳隊他開會去了,現在不在單位,但是......」她一臉僵硬的轉過頭,看了看樓梯上面。

  羅勝國冷著臉,一語不發,他身後跟著好幾位採油廠里的領導,紛紛擦著冷汗不敢言語,今天上面來了指示,要科級幹部在廠長的帶領下去基層單位視察,所以他們正跟著羅勝國一個單位一個單位走呢,今天主要查的就是陳民翰的作業一隊。

  為了避嫌,所以羅勝國讓陳民翰開會去了,沒想到正碰上這種好事。

  趙慧蘭曾經見過羅勝國一面,在兩個孩子結婚那時候,但是她真不知道親家是比自己兒子大兩級的領導,陳民翰虛榮心作祟,不想讓她認為自己傍上了有權有勢的女人,所以趙慧蘭一直認為羅素素家只是普通家庭。

  直到現在她也這麼覺得,單位里是她兒子最大。

  羅勝國深吸了一口氣,他氣的差點兩眼一翻背過去,什麼叫幸虧給打掉了,那可是他女兒的孩子,素素現在還在家裡養身體,誰想到親家竟然是這麼想,本說是來道歉的,可看這幅模樣,哪有一點兒道歉的意思?

  羅勝國背著手,踩著樓梯走了下去,皮鞋踏在光潔的瓷磚上,發出嗒嗒的聲音,身後的幾個科長,趕緊尾隨在他身後,手裡還拿著記錄的小本子。

  劉香婷嚇得像小貓一樣,恨不得立刻遁地逃走。

  「你叫什麼名字?」羅勝國刻意忽略了趙慧蘭,反而看向劉香婷。

  劉香婷從趙慧蘭手中縮回自己的手指,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劉香婷。」

  羅勝國想到了那天吃飯的時候,羅素素提到過這個名字,好像就是這個女人,和女婿陳民翰傳出了不乾不淨的流言。

  想罷,羅勝國無比厭惡的看了她一眼,沖身後道:「合同工吧?」

  管理人事的科長趕緊閃身出來:「是是是,廠里去年招了三十多個合同工,劉香婷是其中一個,今年我們計劃......」

  羅勝國打斷道:「讓她給我回家!什麼人都往單位裡面放,當我們這兒是菜市場麼?」

  人事科長趕緊應道:「是是是。」

  劉香婷巨冤,放不放人跟她有什麼關係,那是門口大爺睡著了,但是她也知道,羅廠長就是找個理由把自己趕走,肯定是陳民翰那裡出了什麼簍子。

  她面色蒼白,這份工作來之不易,她還想著等一兩年轉成正式工,就能有事業編了,以後也是國企里的一員了,不然像她這種外省的,又沒有什麼學歷,很難在國企立足下來。

  可是沒想到,今天一切都毀了,廠長都說話了,趕走她就是分分鐘的事兒,她現在再後悔都沒有用了,誰能不向著自己的女兒女婿呢,她劉香婷只是個外人。

  趙慧蘭現在倒是聰明,從菜市場,什麼人之類的字眼聽出來了,羅勝國這是嘲諷她呢,於是她來勁兒了:「親家!你跟人家小姑娘撒什麼氣,本身就是你姑娘不爭氣,還不許婆家人說了?這是我兒子的單位,我兒子沒說話,誰敢趕我走!」

  劉香婷用一副看白痴的目光看著趙慧蘭,一句話也懶得提醒她了,陳民翰這次估計是要完了,就是完在他媽手裡的。

  羅勝國氣樂了:「你兒子的單位?」他沖身後幾個科長看了一眼,微垂的眼皮抖了抖,額頭的青筋都崩了起來,「聽到了吧,陳民翰現在能耐了,當個隊長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小王,作業隊的副隊長是誰?」

  王科長趕緊道:「是位老同志了,孫愛國嘛,工作五六年了,人緣好,憨厚老實,也肯努力。」王科長心說,要不是陳民翰橫叉一槓子,人家老孫就是隊長了。

  羅勝國點點頭:「告訴老孫,以後他就是作業隊的隊長了,明兒我們投個票,決定一下,也讓某些人清醒清醒!」

  趙慧蘭愣了:「憑什麼你說誰當隊長就誰當隊長?」

  王科長立刻站出來,厲聲道:「胡說,我們選隊長從來都是民主選舉,誰得人心誰能力強誰當,我們廠長也要聽從民意!」

  羅勝國一語不發的繞過趙慧蘭,面色冷峻的出了門,身後一幫科長稀稀拉拉的跟了上去,留下趙慧蘭一個人,在原地傻眼。

  劉香婷把氣都撒在了趙慧蘭身上,她冷嘲熱諷道:「你是不是傻啊,要是沒有羅廠長,你以為你兒子能當上這個隊長?還敢嫌棄人家,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你兒子就是傍上羅素素大腿才上的位,心裡一點兒數都沒有?現在我被開了,都怪你!我真是倒了霉了,碰上你們這對不知天高地厚的母子!」

  劉香婷說罷,踩著高跟鞋怒氣沖沖的轉身走了。

  趙慧蘭徹底懵了,這是什麼意思?

  親家難道是比民翰更大的官?民翰是靠著他老婆當上隊長的?

  現在這個隊長也被她給弄沒了!

  趙慧蘭噗通一下坐在單位的地上,開始哭了起來,她嗓門本來就大,不一會兒就吵得整個樓都聽見了聲響,趴在門口看這個據說是陳隊長的媽撒潑。

  司機送走趙慧蘭後,立刻給溫曜打了個電話:「羅兒,你交代的事兒我都辦了,已經進去了,對,你爸也在。」

  溫曜滿意的咬了一口葡萄,輕笑道:「你想調到機關的事兒也好說,多謝了。」

  司機興奮道:「不謝不謝,還得麻煩羅兒你在廠長面前多美言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