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誘佛陀,入地獄(35)

  這稱呼一出。

  渡衍的面色頓時有些難看。

  嬰淺瞥他一眼。

  忍不住笑了。

  果然。

  幻境裡的渡衍,和眼前的這個人,渾然不同。

  他也是絕對無法接受,幻境裡自己所做的一切。

  要不是出家人的慈悲心腸。

  估計現在一刀殺了嬰淺的心思,都會冒出來。

  「你...」

  渡衍深吸口氣,沉聲道:

  「莫要胡說,你傷的頗重,需...」

  「是是是,我胡說,我討厭,我是大混蛋。」

  嬰淺輕笑一聲。

  向後退了退,倚靠在牆上,歪著頭,上下打量著渡衍,她忽然道了一句。

  「小師傅,你是不是很後悔,答應我留在這裡?」

  渡衍並未回她的話。

  沉默半晌,再次開口時,卻又是那些話。

  「你傷的太重,不可拖延。」

  「沒事。」

  嬰淺打了個哈欠。

  也不知困了,還是失血過多。

  她手腕處的傷,可還在向外流著血。

  瞥過去一眼。

  就能瞧見白生生的骨頭。

  嬰淺已經感受不到手的存在了。

  她卻仍是不慌不忙。

  只淡淡道:

  「渡衍,不要強迫自己,誰說和尚,就不能有私心了?」

  嬰淺眯著眼。

  沾著血的指尖,點上渡衍潔淨的僧袍,落下一個艷色的印痕。

  「你該清楚,如果我死了,這世上,就不會有人知道,幻境裡發生過的種種。你仍然可以心無旁騖的,去修你的佛法,救你的人間。」

  「只要...我死掉。」

  她的嗓音越來越低。

  卻在其中,帶了些誘哄的味道。

  無需渡衍親自動手。

  他只要視而不見。

  那些對他來說,算是污點的種種,最為難堪的過去。

  都會消失。

  只要...

  渡衍不去管嬰淺。

  她這一把,賭的是相當大。

  連命都要搭進去了。

  但只要贏下。

  就能代表。

  渡衍對著她,不管是愛是恨,亦或只因慈悲心腸,終究都還是放不下的。

  這和尚心思太難猜。

  也只能用這種兇險的法子了。

  來摸一摸底。

  身體越來越重。

  嬰淺的視線在逐漸模糊。

  連渡衍的身影,都瞧不清了。

  他似乎說了些什麼。

  但嬰淺連一個字都沒聽得。

  意識散開的最後一秒。

  她嗅到了,一陣清雅的檀香氣。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

  但即使淪陷沉眠當中。

  若有若無的刺痛,也一直追在嬰淺身後。

  要不是身周,一直縈繞著足以安撫她心的檀香氣。

  嬰淺怕不是早就燥的心煩意亂。

  她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

  似乎是檀香氣一散。

  便睜開了眼睛。

  視線當中。

  是一片毛茸茸的赤色。

  嬰淺下意識伸手抓了一把。

  還別說。

  軟綿綿的。

  觸感還不錯。

  「嗷!」

  赤霖尖叫一聲。

  他轉過頭,凶戾的眼神在對上嬰淺的黑眸時,頓時轉為欣喜。

  「嬰淺,你醒了?」

  嬰淺輕哼一聲。

  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了個一乾二淨。

  她張了張嘴,啞聲道:

  「水...」

  「水?」赤霖一怔,反應過來後,連忙點了點頭,「水是吧?你等我一下啊!」

  他素來以強大無匹的大妖自稱。

  不過當嬰淺瞧著一隻狐狸,用兩隻前爪捧著茶杯,跌跌撞撞的向她走來時。

  還是沒忍住。

  笑出了聲。

  他娘的。

  這是什麼戲碼?

  狐狸孝子和他的癱瘓老母親?

  嬰淺捂著肚子,笑得眼淚都涌了出來。

  赤霖瞧她的眼神,就知曉她腦子裡,沒裝著什麼好東西。

  當即摔杯子的心都有了。

  他強忍了氣。

  將杯子送到了嬰淺的手邊,沒好氣地道:

  「喝!」

  「謝啦。」

  嬰淺兩隻手都纏滿了布巾。

  裹的連手指都見不著。

  她只能捧著杯子,抿了一口水,才想起了這裡似乎還缺了個人。

  「渡衍呢?」

  「你都睡了三天了,他還能不走?早就沒影子了!」

  赤霖冷哼一聲,嘀咕道:

  「那和尚,關懷的是六道眾生,玩的是普渡天下,哪有功夫,同你一個青樓女子纏在一起?」

  「青樓女子怎麼了?」嬰淺輕哼一聲,將杯子遞還給赤霖,道:我還救了他的命呢!」

  她才醒過來。

  就滿腦子都是渡衍。

  赤霖趴在床邊,心裡很是憋悶。

  他都回來了。

  嬰淺卻連一句關心話,都沒有問過他。

  張口渡衍,閉口渡衍的。

  要不是他去找那和尚,現在嬰淺的骨頭渣子,都要被那女鬼咬碎了!

  赤霖越想越氣,沒好氣地道:

  「有心思在乎那和尚,不如先瞧瞧你自己的臉吧!」

  「臉?」

  嬰淺抬手一摸。

  掌心之下,是粗糙的布巾。

  她的整張臉都被蒙住了。

  也不知曉,布巾之下,是個多狼狽的模樣。

  赤霖看她發愣,又是一聲冷哼,故意扯著嗓子道:

  「本來就丑,又傷的這麼嚴重,你以後還想不想嫁人了?我估計,你就是哭著喊著,倒搭幾百兩,都不會有人娶你的!」

  他氣悶嬰淺沒見著他的辛苦。

  但話一出口。

  又莫名有些心虛。

  這麼說。

  是不是太重了?

  似乎人類的女孩子,都很在乎外貌來著。

  雖然嬰淺的模樣,屬實難看了些。

  赤霖猶豫了下。

  爪子尖搭上嬰淺的衣角,正想著要不要說點什麼,來屈尊降貴的,哄一哄她時。

  嬰淺忽然問:

  「哎,你怎麼還沒走呢?」

  赤霖:「?」

  他頓時炸了毛。

  這女人怎麼回事?

  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

  他還在這邊,想著會不會說重了話。

  誰知道嬰淺壓根就不在意。

  還納悶赤霖為什麼沒有離開。

  赤霖咬了咬牙。

  狠狠咬了一口嬰淺的衣袖,含糊不清地道:

  「我才不是擔心你!我是受了傷,現在還不能離開!要不然,誰願意守在你這醜女人身邊!醜女人!壞女人!」

  「你在什麼氣啊?」

  嬰淺一臉的迷茫。

  拍開赤霖,把沾滿了他的口水,濕漉漉的衣擺從他口中奪了回來。

  她也奇怪得很。

  之前赤霖變作人時,還是挺妖孽個小郎君。

  怎麼一當狐狸。

  就變得狗里狗氣的。

  現在咬衣服,之後不會還要叼拖鞋吧?

  嬰淺瞥了赤霖一眼。

  挺想勸上兩句。

  但話還沒離開口,房門就被從外重重敲響。

  「嬰淺!你個小賤人!睡了好幾天,還不起來幹活是不是?你在這裝病休息,你姐姐也不接客,把我這裡當善堂吶?快給我滾出來!」

  嬰淺揉了揉眼。

  覺著這聲響熟悉的很。

  但還沒來得及細想。

  房門就被猛地從外撞開。

  幾個人影破門而入,領頭那人還沒等站穩,張口便罵道:

  「今天可是個特殊的日子!嬰淺,我可警告你!煙雲要是不能登台,折了我的生意,我就扒掉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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