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底線

  徐燦駕著車緩緩來到莫拉蒂家的樓下,這一天,天空中烏雲密布,沉甸甸地壓下來,令人感到極度的壓抑。這條路,他已不知來來回回走過了多少遭。曾經,坐在車內的莫拉蒂不是急切地催促他「快點」,就是不停地念叨著那些有關生活與做事的種種道理。如今,那熟悉的嘮叨聲消失無蹤,他反倒覺得渾身不自在,極不適應。

  徐燦緩緩推開車門,抬頭朝著莫拉蒂家所在的樓層望去。寒風凜冽地呼嘯著,捲起滿地的落葉在空中胡亂飛舞。一想到自己即將要告知的那殘酷至極的消息,他瞬間就沒了勇氣。他的手顫抖著拿起電話,內心無比糾結:「究竟該怎麼開口?薇薇安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嗎?」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用手機打電話告訴他我死了,手機里有份錄音給他。」

  似乎莫拉蒂早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徐燦緊緊握著電話,手指停在號碼上,猶豫再三,始終沒能按下。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暗自思忖著:「再等等?也許現在還不是時候。」

  然而,有些事總歸是需要有人去勇敢面對的。

  徐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拖著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一步一步地朝著樓上走去。樓道里的燈光昏暗且不停地閃爍,透著一股莫名的詭異氣息。他的心跳急速加快:「真的要去面對嗎?」隨即,他抬起手,輕輕敲響了莫拉蒂家的門。

  莫拉蒂的妻子薇薇安看到是徐燦前來,心裡清楚他是來找莫拉蒂的,畢竟他倆一直都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莫拉蒂昨晚沒回家,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嗯,薇薇安,能讓我進去說嗎?」徐燦強裝出一副鎮定的模樣,然而內心卻早已是忐忑不安。

  薇薇安面無表情地將他請進了屋內。

  「嗯,小莫拉蒂在家嗎?」徐燦一邊邁進門,一邊急切地詢問道。

  「她去上學了,估計得晚上才能回來。」薇薇安聲音低沉,帶著幾分疲倦回答道。

  「嗯,是這樣的。」徐燦局促不安地站在客廳中央,嘴唇微微顫抖著,那些到了嘴邊的話,卻像是被一塊無形的巨石堵住了,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莫拉蒂昨天晚上死了。」徐燦最終還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

  薇薇安的身子微微一顫,但表面上依舊維持著平靜,淡淡地說:「那他現在在哪裡?」

  「他被我們接走了,不過那邊不讓舉行葬禮,因為他死在了黑幫火拼中,這個案子還沒結。」徐燦低著頭,根本不敢正視薇薇安的眼睛。

  「不知道你有沒有莫拉蒂的照片。」徐燦的聲音帶著一絲近乎哀求的意味。

  薇薇安緩緩起身,腳步沉重得如同拖著千斤巨石,從身後的柜子里費力地翻找出一本相冊,相冊的邊緣已經有了不少磨損的痕跡。她的手輕輕顫抖著,把相冊遞給徐燦,裡面全是他和家人,還有徐燦的照片,在莫拉蒂的心裡,早就把徐燦當作了自己的家人。

  徐燦心裡明白,薇薇安此刻的平靜不過是風暴來臨前的短暫寧靜罷了。

  當徐燦拿起照片,目光痴痴地凝視著,陷入了深深的緬懷之中時,衣服里的電話突然尖銳地響起,他慌亂地拿出手機一看,是納華托打來的。

  「接啊!是你主子打來的吧。」薇薇安猛地抬起頭,眼睛裡瞬間燃燒起憤怒的火焰,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徐燦,聲嘶力竭地大聲吼道。

  「滾吧,你一輩子都是他的狗,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薇薇安雙手緊緊抱著相冊,身體不停地顫抖,隨後低下頭,抽泣起來,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相冊上。

  徐燦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解釋些什麼,但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口。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深深的愧疚,緩緩說道:「有什麼需要,給我打電話,不論何時何地都可以。」

  「這是莫拉蒂的手機,手機里有莫拉蒂之前留下的錄音。」徐燦把手機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轉身走出了房門。

  剛出門,徐燦就迅速接起了納華托的電話,然後像一陣旋風似的快速返回黑幫總部。

  昨夜,在徐燦因搶走莫拉蒂的屍體而被發現並關起禁閉之前,納華托正沉浸在香甜的睡夢中。突然,床頭那急促而尖銳的電話鈴聲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硬生生地將他從美夢中拽了出來。納華托嘴裡不滿地嘟囔著,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個「川」字,極不情願地伸出一隻胳膊,在黑暗中胡亂摸索著,好不容易才抓到了電話。

  「不好了,老大,咱們在港口送的貨被警察扣下了!」電話那頭傳來手下驚慌失措的聲音,那聲音中充滿了焦慮和深深的恐懼。

  納華托一聽,整個人像被高壓電擊中了一般,瞬間睡意全無。他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動作迅猛得差點把被子掀翻在地。他一把抓起床頭旁的眼鏡,手還有些顫抖,匆忙戴上後,臉色瞬間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對著電話那頭怒吼道:「到底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老大,好像警察知道咱們貨在哪裡,直接就奔著藏東西的貨櫃去了,其餘的一概沒有搜過。」手下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無助和絕望。

  「該死的!咱們幫派里出了警察的內鬼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們先回來吧,這幾天休息幾天,先別做了。」納華托憤怒地咆哮著,額頭上的青筋根根暴起,隨後狠狠地掛斷了電話,氣得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他坐在床上,雙手抱在胸前,眉頭緊鎖,眼睛裡閃爍著憤怒和疑惑的光芒,嘴裡不停地咒罵著。思考了片刻之後,他又重新拿起手機,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滑動,找了一個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今天晚上我的東西被你們搜走了,你們那邊應該往我這安插了臥底,幫我找出來。」納華托的聲音冰冷而充滿威脅,說完便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納華托迅速穿上衣服,那動作慌亂中帶著急切。他一邊扣著扣子,一邊開始向底下人傳達命令,聲音嚴厲而急促。

  期間,他接了一通電話。

  「知道了,先讓他在裡面冷靜冷靜吧。」納華托的語氣平淡中透著一絲冷漠,說完便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可剛掛斷這一個,緊接著又來了一通電話。

  「什麼?人去哪了?不知道?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快點找到他!好了就這樣!」納華托怒不可遏,額頭上青筋暴起,眼睛瞪得渾圓,大聲咆哮著。隨後,他狠狠地掛斷電話,煩悶至極的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把將手機摔了出去,手機撞到牆上,零件散落一地。納華托嘴裡還不停地怒吼著:「就沒有一件好事!」

  納華托先是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那衣服的扣子都系錯了幾顆。他連頭髮都來不及梳理,便急匆匆地沖了出去,去收買了停屍間看守的警察,費了一番周折才買通了獲取莫拉蒂屍體的事宜。而後,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往看守所,順路把還在那裡的徐燦帶了出來。

  之後回到家時,已經是早上了,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納華托剛邁進家門,就聽到保姆說傑拉洛回來的消息,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仿佛被一層厚厚的寒霜籠罩。納華托二話不說,像一陣旋風般氣沖沖地沖了進去。

  傑拉洛剛從睡夢中悠悠醒來,還沒完全清醒,就被納華托粗暴地一把拉到了車上。納華托同時招呼著徐燦也趕緊上車,隨後,後面緊緊跟著兩輛裝滿小弟的車,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在車上,傑拉洛眉頭緊皺,滿臉寫著不耐煩,衝著父親歇斯底里地發起了脾氣。

  「你在人家地盤到底搞了什麼?」他一邊大聲吼叫著,一邊用力地揮舞著手臂,情緒十分激動。

  納華托沉默不語,只是從車後視鏡里,靜靜地觀察著自己兒子傑拉洛那憤怒到近乎扭曲的表情。

  「他們砸了我的摩托車!這並不是我的問題。」傑拉洛怒目圓睜,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大聲地叫嚷著,那模樣仿佛要與人拼命一般。

  沒過多久,幾輛車風馳電掣般停在了皇后酒吧前。

  酒吧外有一處不大的小廣場,酒吧的門頭已經被燒得焦黑一片,破爛不堪,完全不成樣子。而對著酒吧的一處地方,赫然被噴漆寫著「我想要的永遠會是我的。」不用想,這張狂肆意的「傑作」肯定就是傑拉洛的手筆。

  眾人魚貫下了車,東張西望地看著周圍的情形,一番審視之後,其實感覺問題並非如想像中那般嚴重。

  納華托陰沉著臉,雙手插在褲兜里,昂首闊步地帶著眾人朝著皇后酒吧走去。

  酒吧門口的卡瓦略家族小弟見狀,忙不迭地快步上前,伸手就要搜身。

  「你是不是不長眼,看不清你眼前的是誰嗎?」納華托的一名手下怒目圓睜,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大聲呵斥道,那模樣仿佛要把小弟生吞活剝了一般。

  小弟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嚇得渾身一抖,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哆哆嗦嗦不敢接話,可還是咬著牙繼續想要上前搜納華托的身。

  面子已經找回來了,來這裡又不是找麻煩的。「讓他搜吧。」納華托無奈地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說道。

  聽見這話,納華托手下小弟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到一旁,不再阻攔。眾人一路來到二樓時,卻被人告知只能納華托一個人上去。

  納華托輕輕揮了揮手,語氣堅定地說道:「你們在外面等著我就行。」

  納華托獨自走進裡面的包房內,只見包房裡僅有一個年輕男子。

  「怎麼是你,馬洛塔?卡瓦略在哪裡。」納華托眉頭緊蹙,滿臉狐疑地問道,眼神中透著一絲不滿。

  「我有事找你爸爸卡瓦略談。」納華托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說道。

  「我爸爸已經把地盤和家族交給了我,我現在就是卡瓦略的新任幫派首領。你有事跟我說就行。」年輕男子雙手抱在胸前,揚起下巴,趾高氣昂地說道,眼神中滿是驕傲與自負。

  「那好,直接說吧,多少錢可以處理這件事。」納華托雙手抱胸,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對方,語氣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