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因為錢而去偷竊,毋庸置疑,是這個人自身存在問題。一個人因為食物而去偷竊,那麼,或許是這個社會出現了問題。然而,一個人去偷屍體,這究竟是誰的問題?
納華托面色凝重,眉頭緊鎖,腳步沉重地跟著警衛,緩緩穿行於那昏暗且破舊不堪的走廊。腳下不時有老鼠急匆匆地竄過,發出令人心顫的窸窸窣窣聲。他們一路艱難前行,最終停在了一處牢房跟前。
警衛費力地打開牢房那鏽跡斑斑的門,一股濃烈的腐朽潮濕氣息猛地撲面而來,嗆得人幾乎喘不過氣。裡面黑黢黢的一片,那深沉的黑暗仿佛是一個無底的深淵,似乎有某種兇猛至極的野獸正潛伏其中,隨時都會猛撲而出。納華托站在門口,一臉嚴肅,雙唇緊閉,未發一言,僅是微微點頭,眼神示意牢房內的人該離開了。
納華托一聲不吭地走在前面,徐燦則如同失了魂魄一般,目光呆滯,腳步虛浮,晃晃悠悠地跟在他身後。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語地走著,一直走到走出警察局。
納華托壓低聲音,語氣沉重地對徐燦說:「莫拉蒂的事情已經處理妥當了,但是他們明令禁止舉辦葬禮,只允許親人私自下葬,不得聲張。他們雖說能開個後門,但也要保住自己的顏面。」
「又是規矩。」徐燦的聲音低沉喑啞,其中飽含著憤怒與不甘,他緊握著拳頭,身體微微顫抖。
「什麼?」納華托沒有聽清這句話,滿是疑惑地轉過頭看向徐燦,耳朵湊近了些。
「你這身衣服臭得要命!趕緊回家好好歇息,洗個澡換身衣裳吧。」說著,納華托上了車,從兜里掏出一小疊鈔票,毫不猶豫地扔出了窗外。
徐燦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望著逐漸遠去的納華托,內心一片混沌,全然不知現在所做的這一切究竟有何意義。莫拉蒂的死,究竟是對還是錯?狂風無情地呼嘯著,那一小疊鈔票在風中肆意飛舞,洋洋灑灑地鋪滿了整個馬路。徐燦只是木然地轉身離去,絲毫沒有彎腰撿起地上鈔票的意思,仿佛那些鈔票與他此刻滿心的悲傷和無盡的迷茫相比,已然變得無足輕重。
剛一回到家,納華托就如同一頭被激怒的公牛,火冒三丈地衝進房間,迫不及待地要將正在酣睡的兒子傑拉洛喚醒。傑拉洛由於內心苦悶到了極點,昨晚瘋狂宿醉了整整一個通宵,直到清晨方才剛剛沉沉睡去。納華托一邊使出渾身的勁兒用力地搖晃著傑拉洛的肩膀,一邊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大聲呼喊:「起來,快給我起來!」可即便他喊破了喉嚨,也依舊叫不醒沉睡如死豬般的傑拉洛。
伊賽夫人瞧見這一幕,急忙三步並作兩步地快步走上前,伸出纖細的手臂竭力阻攔住納華托,溫聲細語地說道:「希望納華托能等他睡醒了再談。」
然而,納華托此刻已然心急如焚,仿佛熱鍋上的螞蟻,根本一秒鐘都等不了。他的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大疙瘩,額頭上的青筋好似一條條暴怒的蚯蚓突突地暴起,猛地一把抄起擺在傑拉洛床頭的酒桶,轉過身便火燒眉毛般急切地吩咐保姆:「快去,將這個桶灌滿水!」
等保姆抱著灌滿水、猶如泰山般沉重的鐵桶,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回來時,納華托想都沒想,毫不猶豫地大聲喊道:「倒上去。」
保姆瞬間呆若木雞,整個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僵在原地,一臉茫然無措地問道:「倒在哪裡?」
納華托見保姆毫無動作,頓時雙目圓睜,好似銅鈴一般,二話不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一把搶過水桶,將兩隻粗壯的手臂高高舉起,「嘩啦」一聲,滿滿一水桶水毫不留情、如傾盆大雨般澆在了傑拉洛的腦袋上。
伊賽夫人這一回沒有阻攔丈夫的舉動,只是無奈地輕輕搖了搖頭,因為在她看來,這次傑拉洛的確做得有些太過分了。
「誰!」這聲雷霆般的怒喝,好似一道凌厲的閃電,瞬間就把傑拉洛從香甜的睡夢中狠狠拽醒。
他迷迷糊糊地瞅了瞅眼前的人,便滿不在乎地撇撇嘴,接著又像只慵懶的小貓一樣,把腦袋一埋,重新倒在了床上。
伊賽夫人心裡「砰」地一緊,生怕丈夫再次暴跳如雷。她匆匆忙忙地快步上前,心急如焚地用力拍打著自己兒子,說道:「你先起床,你父親有事情跟你談。」
聽到母親的話,傑拉洛一臉的不情不願,哼哼唧唧、磨磨蹭蹭地坐了起來。他一邊使勁揉著那好似被膠水粘住的眼睛,一邊含含糊糊地嘟囔著問道:「怎麼了?」
「站起來,我問你昨天晚上你做什麼去了。」納華托雙手叉腰,怒目而視。
傑拉洛慢吞吞、有氣無力地站起來,身子像狂風中的蘆葦般搖搖晃晃,站都難以站穩。
昨晚那海量的酒,此刻仍在他腦海中翻江倒海,讓他的意識依舊混沌不清。
「沒幹什麼,就跟朋友喝酒去了。」傑拉洛含含糊糊地回答,聲音里透著睏倦與不耐煩,還打了個哈欠。
「喝完酒之後呢,之後做什麼了?」父親的音量又提高了幾分,臉上的表情越發嚴肅,手指著傑拉洛。
「之後?啊對了,爸,我的摩托車被人砸了,你再給我買一個。」傑拉洛突然提高了聲調,話語裡帶著一絲理所當然的期待,雙手攤開。
看著傑拉洛樣子,一時半會也問不清楚,納華托氣得怒目圓睜,狠狠一甩袖子,「噔噔噔」地直接走了出去。傑拉洛瞅見父親已經走出房間,便像一攤爛泥似的「撲通」一聲重重倒在了床上。
伊賽夫人無奈地輕嘆一聲,細心地幫傑拉洛整理好衣服和被褥,這才腳步匆匆地跟著丈夫離開。
「不行,咱們看能不能給點錢,把這事兒給抹平嘍。」納華托愁眉苦臉地說道。
「要是真能這樣順順噹噹解決,那可真是再好不過啦。」伊賽夫人附和著。
這回傑拉洛惹下的禍端可真是大得離譜啊。
「唉,要是這法子行不通,只好我領著他一塊兒去賠禮道歉,這可真是捅了個天大的婁子喲。」納華托滿臉愁容,無奈地連連搖頭。
「希望他能瞧在我的薄面上,高抬貴手放過傑拉洛。」納華托雙手合十,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