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立花雨】復活了，不過並不是坂田曉記憶中的樣子。

  現在變得異常的年輕，也很可愛，卻是另外一個陌生人的模樣。

  少女雨笑了笑，將拐杖從地上撿了起來，扶著坂田曉坐到輪椅上，然後輕車熟路地去柜子里找到降壓藥，倒好溫水，遞給坂田曉。

  到這一刻，看著面前的少女，坂田曉的心突然安定了下來。

  確實是他的雨回來了。

  準確來說，是承載著雨靈魂的軀殼。

  雨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本來已經陷入黑暗的長眠中，但突然醒了過來。

  生活的地方很陌生，但也很溫馨。

  看到鏡子裡，卻是個年輕的陌生少女模樣。

  應該是靈魂附著在這個少女的身上了。

  但是，雨一想到沒有人陪伴的坂田曉，就立刻用這副身體趕了過來。

  「這副身體是別人的喲。」立花雨笑了起來。

  年輕的女孩子長得很可愛，有著一張小圓臉，大眼睛仿佛兩顆閃亮的黑寶石，總是充滿好奇與靈動。

  起來時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兩顆小虎牙，更添了幾分俏皮與親切。

  「哎？這麼離譜的嗎？」

  坂田曉還以為自己的妻子會詐屍，然後變成喪屍回來呢。

  「那也太驚悚了吧？」

  立花雨抬起手來，嬌嗔地打了他一下，「你想跟喪屍生活在一起嗎？」

  「想啊，只要是雨，什麼都可以。」

  坂田曉抬起頭來，認真地思考著，「或許變成喪屍是最好的選擇呢。」

  「唔……說的是呢，可以一直生活下去了，惟一的壞處就是可能會被人獵殺吧？」

  兩個人相視一笑。

  坂田曉的目光落在立花雨新的身體上，「那這個女孩子怎麼辦呢？」

  「不知道呢，借用了別人的身體，怪抱歉的。」立花雨眉頭微蹙，「這孩子多可憐啊，被我占用了身體。」

  想到這裡，兩個人的眼神中泛起一抹悲哀。

  雨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些不太習慣，從身材上來說，少女比她年輕時要大得太多了。

  「想摸一下嗎？」

  立花雨問道。

  還沒等坂田曉開口，立花雨捂著胸口往後退開一步，

  「變態！」

  「啊喂，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

  哈哈哈哈……山田正治玩到這裡，都快笑yue過去了。

  雨的出現，真的一下子就讓整個遊戲氛圍變得輕鬆活潑了起來。

  好神奇。

  ……

  給坂田曉系好鞋帶，立花雨推著他出了門，外面下著濛濛細雨。

  像是天空在哭泣一樣。

  不過呢，對於此時的坂田曉來說，雨又重新變得溫柔而美麗了。

  周圍的雨聲，就像是雨親切的呢喃，讓人想要入夢。

  「我好喜歡雨啊！！！」女孩子大聲喊道。

  坂田曉坐在輪椅上，看到此時雨青春的模樣，眼眶微濕，呢喃道，「我也是。」

  ……

  第二天。

  早上坂田曉醒過來的時候，雨並不在身邊，而門外卻傳來了敲門聲。

  打開門一看，是個年輕的太太。

  綁著他熟悉的雨的辮子。

  「嗨，前輩，又見面了喲，我叫立花雨，請多指教。」少婦雙手合在胸前，對著坂田曉鞠了一躬。

  啊喂！

  跟昨天的雨完全不一樣好嗎？

  不過呢，坂田曉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設定：

  新來的立花太太，行為舉止，都跟他記憶中的雨一模一樣。

  依然輕車熟路地給他遞藥，端水，綁好鞋帶。

  也就是說，坂田曉許下的可以跟雨一直一直在一起的願望，是通過一種神奇卻又讓人哭笑不得的方式實現的：

  雨的靈魂每天都會附著到一副新的身體上，昨天是高中生少女，今天是個已婚少婦。

  明天是誰，坂田曉完全不知道。

  雨自己也沒個准。

  雖然有些惆悵，坂田曉卻默默鬆了口氣。

  至少昨天被雨占據的少女能回歸到屬於她正常的生活中了吧。

  如果自己的願望，要通過剝奪另外一個人的人生才能實現，那未免也太殘忍了些。

  雨她肯定也不會願意的吧？

  抬頭看了看少婦雨，坂田曉發現她的臉上也出現了同樣鬆了口氣的神情。

  今天沒有下雨，外面一片晴朗。

  不過少婦雨提議說可以趁著天氣正好出去走一走。

  兩個人出門，外面的陽光溫暖地照射到坂田曉的身上。

  隔壁的鄰居太太正要出門，看到坂田親切地打了個招呼，「早啊，坂田先生。」

  視線落到少婦雨的身上，鄰居太太打量了一會兒，笑道，「這是您的孫女吧？」

  「我是他的妻子喲。」立花雨笑了起來。

  「神經……」鄰居嚇得趕緊躲了回去，關上了房門。

  ……

  第三天，是超市店員雨。

  甚至來的時候，店員雨身上的工作服都還沒來得及更換。

  店員雨戴著紅色的棒球帽，留著高馬尾，顯得青春活力。

  山田正治玩到這裡，突然發現了了不得的事情。

  我了個去。

  這個設定有點厲害的啊。

  怪不得呢，我說怎麼galgame只有一個女主角。

  搞了半天原來雖然只有立花雨一個女主，可她能換身體啊！

  唯一的問題在於：

  這算是單女主還是多女主啊？

  要說是單女主吧，男主角每天都能換一個全新的妻子。

  要說是多女主吧，她們又是同一個靈魂。

  而且仔細想想，

  70歲的坂田曉，好像也做不了什麼。

  「早啊，坂田先生。」鄰居太太打了聲招呼，小心翼翼地探出個圓腦袋，視線落到店員雨的身上。

  確定完不是昨天的少婦雨之後，才鬆了口氣。

  「坂田先生，您要是有什麼困難的可以跟我說一聲喲，我會儘量提供幫助的，

  對了，這位是……」

  店員雨歪著腦袋，露出甜美活潑的笑容，「你好太太，我是坂田先生的妻子呢。」

  啊這……！

  鄰居太太都快被嚇尿了，砰地一聲跑回家中關上了房門。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拖長音。

  一天一個老婆，坂田先生這是在做什麼呀？

  鄰居太太的小兒子走過來拽了拽她的衣袖，「吶吶，媽媽，我以後長大了也能像老爺爺那樣擁有很多個妻子嗎？」

  「胡說什麼呢？！」

  ……

  山田正治笑得前仰後合的，只覺得古源老賊的腳本對玩家們的情緒調動實在是太厲害了。

  差不多已經可以達到想讓你哭就哭，想讓你笑就笑的程度。

  啊摔！

  你當我們是什麼呢，該死的古源老賊！

  明明愛人離開是那麼讓人傷心的事情！

  ……

  接下來的30天，每天立花雨都會附身到另外一個陌生人的身體上。

  早上的時候過來，晚上再離開。

  也就是說，雖然只有一個立花雨，山田正治好像在這個遊戲中體會到了30個不同的女主角。

  ……

  第30天，是老師雨。

  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特別的知性。

  老師雨雖然表情嚴厲，可說話動作都非常的溫柔，加上那身打扮，讓人有一種奇妙的錯覺。

  「早啊，坂田先生。」

  鄰居太太已經能自由地跟坂田先生打招呼了。

  還沒等老師雨開口，鄰居太太就眯著眼睛，露出親切的笑容，「早啊，坂田太太。」

  老師雨愣了一秒，然後微微頷首，認同了坂田太太的身份，「早啊，淺野太太。」

  好吧。

  淺野太太表示，我現在都已經習慣了。

  你坂田先生哪怕是帶個外星人回家，我的內心都已經波瀾不驚了。

  ……

  一天時間過得很快。

  自從人魚之淚發揮作用以來，每一天都是新鮮的，充滿了期待的。

  但同時也是不舍的，

  好不容易習慣的新的雨的樣子，第二天就要跟自己告別了。

  晚上，似乎預感到老師雨將要離開，明天到來的立花雨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趁著夜色，坂田曉跟老師雨漫步在長堤上。

  看著流淌的河水，老人的眼中泛起了淚光。

  記憶中雨第一次跳進河裡的場景，他到現在還記得。

  「雨，你還記得當時你脫了衣服跳進河裡的情景嗎，我當時完全嚇壞了。」

  「那我們再來一次？」老師雨溫柔地提議道。

  「哈？」坂田曉整個人一顫，還沒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你是想看我的身體對吧？」雨皺眉笑了笑，「不對，是想看別人的身體。變態！」

  因為是別人的身體，坂田曉也不敢對立花雨做些什麼。

  只要雨能陪伴著，這就足夠了。

  「別人的身體就算了，不過呢，借你牽一下我的手吧。」老師雨寵溺地說。

  燈光將兩個人的影子拉長到地上，老師雨的影子，將手伸向坂田曉。

  黑漆漆的影子，揚起一個小角。

  坂田曉也跟著伸出手來。

  即使兩個人的手並沒有真正碰到一起，可是看到地上影子重合的部分，坂田曉內心卻異常的甜蜜。

  影子的手牽到了一起，影子雨蹲了下來，將頭靠在老人的肩膀上。

  哪怕時間蒼老了容顏，可影子卻看不出年紀，仿佛定格在哪裡的依然是年輕時的坂田曉和立花雨。

  ……

  只是，老人的影子，腦袋輕輕一歪，倒向了影子雨。

  鏡頭從影子回到了現實。

  路燈昏黃，照亮了坂田曉的側臉。

  他的腦袋垂落在一旁，向著老師雨的方向，嘴角仍然掛著笑，不過眼睛卻緊緊閉上了。

  「坂田先生。」似乎感受到了不對，老師雨低低叫了一聲。

  「坂田先生。」她又叫了一聲。

  寂靜的夜中，聲音顯得慌亂而迷茫。

  「坂田先生！！！」

  ……

  屏幕突然一黑。

  再次亮起來的時候，場景切換到了墓地。

  在立花雨的墓碑旁邊，多了一座新墳。

  上面寫著【坂田曉】的名字。

  雖然昨晚有著強烈的預感，但直到現在，看到這一幕山田正治才確信——

  男主角已經離開了人世。

  那麼立花雨呢？

  這是出現在山田正治心中的第一個疑問。

  那不就變成雨一個人活著了嗎，每天變換著身體，可是已經沒有了寄託的對象。

  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心痛得無以復加。

  鏡頭拉遠，在坂田曉的墓地旁，站了一圈穿著黑色喪服的人。

  很快山田正治就覺察到了不對。

  戴著眼鏡這位，不就是昨天的老師雨？

  還有那個長頭髮的少婦雨、店員雨……

  怎麼全都聚集到這裡了？

  天上下起了濛濛細雨，在每個人的肩膀上落下了粗線條。

  良久，老師雨一臉平靜地開口道，

  「今天這個天氣真好呢，是坂田先生和坂田太太喜歡的雨天。」

  「嗯。」眾人點了點頭。

  「坂田先生和坂田太太，祝你們幸福。」老師雨眼含熱淚。

  ……

  與此同時，立花雨的獨白響了起來。

  鏡頭不斷地拉遠，然後切換，推進到一座高中圖書館中。

  在桌子上，一本厚厚的書，寫著【人魚之淚】幾個大字。

  書頁輕輕翻開，扉頁上是作者的寄語。

  【傳說中，人魚的眼淚，可以滿足人的一個願望，卻會帶來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

  那麼，這是我為你編寫的關於人魚的童話故事。】

  【第一個故事，被窩男】

  書頁翻動著，出現的是被窩男的圖畫：

  被窩和刺蝟女坐在樹樁上，抬頭看星空，上方是升起的花火。

  【第二個故事，逆向度的人】

  ……

  山田正治腦海中，過去的種種，關於pokeni的記憶，所有人魚之淚系列的作品隨著這一段浮現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眼眶已經濕潤了。

  【最後一個故事，也是關於我自己的故事】

  【我喜歡一位學長，他叫坂田曉，從高中時就已經喜歡上了。

  前輩總是一副平靜的看透世界的眼神，好像跟這個世界剝離開來。

  但我知道，他有一顆熱愛生活的熾熱的心。

  善良又溫柔，總是為他人著想，這就是我的學長。

  ……

  畢業後，我如願進入了學長所在的公司……

  後來，在我的告白下，學長同意了。

  我們擁有了一段幸福的生活。

  ……

  時間流逝著，我現在已經時日無多了。

  唯一擔心的，就是在我走了以後，木訥內向又自卑的前輩，我最愛的那個他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我的生命將要結束，可人魚之淚還未完結。

  好心的讀者們。

  謝謝你們幫我完成這個故事。

  讓他，讓我最愛的人魚王子，能獲得他想要的幸福。

  代替我，給他希望。

  謝謝你們，溫暖的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立花雨】

  ……

  這是……什麼意思？！

  山田正治腦袋中嗡的一聲。

  大腦中，過去這30天的所有女主角們的模樣一個一個浮現出來。

  他突然全身一顫，明白了過來：

  這哪裡是什麼立花雨的附身啊！

  過去的30天，是分別獨立的30個不同的陌生人，她們讀過立花雨寫的《人魚之淚》的故事，到最後選擇了扮演立花雨，給坂田曉以活下去的希望。

  從立花雨這裡獲得的善意和溫暖，又通過代替她照顧坂田曉的方式回饋。

  這是一群陌生人，對一位離世作者的遺願的尊重與滿足。

  世界上最大的動容，是陌生人釋放出來的善意。

  如同溪流匯聚，在胸中形成巨大的江河衝撞著，咆哮著。

  再從眼眶中奔涌而出。

  山田正治哭得不能自已，全身都顫抖起來。

  ……

  遊戲中，畫面再次切回到坂田曉的墓地。

  老師雨帶著溫暖的笑容，走到了墓碑前面，轉過身來，拆開了一個信封。

  「這是坂田先生自己擬好的悼詞，我在這裡為各位宣讀一下。」

  【致好心人們：

  謝謝你們這段時間以來的陪伴和照顧。

  你們的善意，我和雨都已經收到了，謝謝你們。

  祝你們幸福。

  美好的人，值得美好的人生。

  說起來也很可笑吧，明明知道是虛假的雨，各位都那麼努力地扮演了，我也沒忍心拆穿。

  但是呢，我也很享受，很感激，在生命的最後時光，遇到了你們。

  每一個都是閃耀著光芒的雨呢。

  從哪裡看出來的呢？

  大概是感覺吧，如果是真的雨，我肯定能感覺到。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是真的有一種叫做【愛情】的東西。

  雨在身前跟我說過關於人魚的故事。

  另外一個傳說她沒有點明，但我也明白了：

  所謂的另外一個人魚的傳說，指的就是我和她的故事吧。

  感謝你們聆聽了我們的故事。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魚的話，希望她能幸福。

  希望人魚之淚，能帶給人幸福。

  謝謝你們。

  我最愛的，善良的雨。

  還有你。

  ——坂田曉】

  END

  ……

  遊戲到此，已經全部結束了。

  結尾的ENDING，出現的不是製作人員的名單，而是一段坂田曉和立花雨的舞蹈。

  兩個白髮老人，從黑暗中走向對方。

  天空中，雪化成了雨，紛紛揚揚落下。

  鏡頭轉動中，坂田曉和立花雨變得年輕起來，兩個人相視一笑，雨將自己的手輕輕地搭住坂田曉的肩膀，而坂田曉摟著她的腰。

  穿著華麗的服裝，

  在雨中最後的舞蹈。

  美得一塌糊塗。

  ……

  山田正治整個人都怔住了，

  原來坂田曉什麼都知道。

  《人魚之淚》跟他之前玩過的所有galgame都不一樣。

  沒有魔幻主義。

  沒有離奇的設定。

  沒有大喜大悲，大起大落。

  平凡卻又溫暖的人生，

  可愛又善良的陌生人……

  可就是這樣……

  山田正治的眼淚停不下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