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震早在領受研究皖南形勢的任務時,就曾經就北撤路線進行過反覆研究。經過多次的考慮,在不想與國民政府公開撕破臉皮的情況之下,皖南部隊北撤的路線可以選擇的餘地相當的有限。
在皖南周邊複雜的敵情之下,皖南部隊選擇的行動路線總體上並沒有大錯。據楊震所知道的歷史來說,這條路線絕對不能說是一條絕路。後來的失敗與其說是路線上的選擇錯誤,還不如說在行動上過於瞻前顧後,行動遲緩。
如果不是在行動的時候一再猶豫,失去戰機。即便與三戰區小股部隊遭遇,在其主力未趕到的情況之下,一鼓作氣衝出去,根本沒有任何的問題。皖南事變,不是輸在戰場之上,而是輸在戰場之外。猶豫不決,正是皖南事變失敗的最終原因。
至於這個作為三戰區少有的中央軍精銳,在皖南事變中起到了決定性作用的四十師,楊震雖然很重視,但是始終沒有認為這個師是皖南部隊失敗的決定因素。如果在事件之中,那位副軍長能夠聽取軍長的建議,集中兵力攻下星譚,這個四十師根本就無法攔截。
一句話,失敗的原因還得從自己身上尋找。外部的因素再多,也只是起到了一個推動性的作用。缺乏正面作戰經驗,又固執不聽軍事指揮員的建議,對軍事指揮員不信任。行動上猶豫不決、婆婆媽媽才是皖南事變失敗的主要原因。
對於那位被直接送上飛機的前任,如果說皖南事變的責任全部推倒他的身上,那是不客觀。但主要責任在他這個新四軍的主要掌舵者,以及實際上的最高領導人身上,這一點卻是毋庸置疑。
作為一名特戰隊員出身的楊震不是那些沒有軍事常識的軍迷,根據歷史記載的隻言片語,便草率的下了某一方面怎麼樣的結論。作為一名軍人,楊震單憑一張形勢圖就可以準確的判斷出在皖南事變之前,整個皖南對於駐紮在這裡的軍部,已經成為一塊死地。
在周邊複雜的情況之下,整個皖南到事變發生為止,甚至連雞肋都算不上。在這種情況之下,不儘快的撤離,反倒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本身就是一種缺乏對局勢判斷與把握的能力,
而縱觀那位副軍長在整個事變中的表現,楊震現在還記得當時自己給予的婦人之仁四個字的評價。形勢危急,甚至周邊的敵情都不明,作為一軍的實際最高指揮者,最應該做的就是指揮部隊迅速的脫離險境。
這麼做雖然會遭受一定的損失,但是相對於全軍覆滅來說,所付出的代價卻是要小的多。在事變之中,正是他的當斷不斷,猶豫不決葬送了整個部隊。此人雖然作為中央局書記,指揮了整個三年游擊戰爭。但他的長處更多是在黨務方面,在軍事指揮上卻還停留在各自為戰的游擊心態上。
天時、地利都不在手中,再加上指揮上的優柔寡斷,遲遲不下決心,才使得對手可以從容的完成合圍圈。在發現自己被包圍後,依舊是不能果斷行事,大量的時間白白浪費在會議,甚至來回行軍上。
對於這個人的人品,對黨的忠誠和對敵鬥爭之堅決,楊震深信不疑。但此人在楊震看來,把握全局的能力稍差,尤其在軍事行動上過於保守。雖然游擊戰爭經驗豐富,但是缺乏大兵團作戰的經驗。
與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的游擊戰相比,正面作戰甚至是應變能力極為缺乏。讓其掌握全局可以,但是不能讓其負全責,尤其是軍事鬥爭上。新四軍的情況雖然有一定的歷史原因,但他對軍事主官缺乏最基本的信任感,才是導致這次悲劇的最終原因。
正因為如此,楊震在被調往皖南之前,曾經再三要求中央恢復那位軍長失去已久的黨籍。雖然增補其為軍分會副書記的要求,中央沒有同意。但是至少可以改變這位軍長,在新四軍中相對孤立,不被信任的方面。
那個人雖然已經調走,但是作為新四軍的組織者與創建者之一。加上其在歷史上的地位,其行事作風,給整個新四軍打上的烙印太多了。如果不恢復軍長的黨籍,即便有自己的全力支持,在工作中始終是被動。
楊震一向認為,如果在皖南事變之中,那位已經被架空,失去了戰場決策權,但能力卻是極強的軍長若是能真正的指揮部隊。雖然損失不能完全的避免,但是全軍覆滅的結局應該不會出現。
所以在中央要求楊震實際負起軍事指揮責任的時候,楊震以自己對皖南部隊戰鬥力不了解為由再三爭取軍事上還是由軍長負責,戰場上的決心還有由軍長下,自己還是只起一個把握大局的作用為好。
只是楊震對於這位北伐名將出身的軍長信任,但這位也許是之前受到的打擊太多,軍長明顯卻是因為某些原因而顯得有些不太領情。也是,在那種被孤立以及不被信任的不正常環境之下工作了數年,換了誰也不會在短時間之內便對另外一個人充分的信任。
楊震的話音落下,軍長卻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點頭道:「政委,就按照你的意見辦。選擇走茂林至溧陽一線。但這段時間我要同第三戰區交涉,整個的軍事準備工作還需要政委來主持大局。」
看著仍舊顯得有些拘束的軍長,楊震卻是微微搖了搖頭。他知道這位北伐名將在這幾年被有意無意的孤立,弄的已經對任何人不抱任何希望了,已經養成了說話謹慎的習慣。對於軍長的表現,楊震只能苦笑道:「希夷同志,你是軍事主官,軍事鬥爭以你為主這是中央的意見。」
「你的黨籍已經恢復,雖然目前還沒有黨內職務,但你是中央承認的軍事主官。所以軍事部署要以你為主。這樣,我們兩個分一下工。你主管軍事準備以及北撤後的軍事指揮,我管其他的。這才是軍政主官應該有的正確分工嗎。」
「希夷同志,我想我應該再和您說一遍。您是中央任命的新四軍軍長,中央對您始終是信任的。之前某些不愉快的事情,中央是並不同意的。這一點我想您應該清楚。中央之所以一直沒有調整新四軍的原因是複雜的,也是多方面的,是出於全局考慮的。」
「對於這些年因為您的特殊身份,讓您受了一點的委屈中央一直都很清楚,我也知道一些。但人活在世上又豈會像量體裁衣那樣簡單事事如人意?您的年紀長我很多,在您的面前,我甚至只能作為晚輩。這個道理,我想我不說您也知道。」
「希夷同志,作為與您搭檔的同志、戰友,儘管只是臨時,但我希望您早日從過去的陰影之中走出來能重新振作起來。讓我這個後輩,能夠重新的領略當年橫掃北洋軍閥,為四軍贏得鐵軍稱號名將的風采。」
「希夷同志,請您相信我絕對不會讓您重新回到過去。我還是那句話,對此行的軍事指揮權,除非必要我絕對不會幹涉。如果此戰過後,您願意。我可以和中央申請,調您到東北工作。從現在開始,您不僅僅是有職還是有權。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您都是新四軍真正的軍長。」
楊震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顯得很誠懇,甚至有些顯得推心置腹。但也許是之前被弄的過於草木皆兵,面對楊震釋放出來的善意,這位軍長依舊顯得很拘束。並沒有回答楊震的話,而是提出了告辭。看著這位軍長軍裝筆挺的背影,楊震也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
自己已經是盡力了,但是很多事情,只能讓時間去改變。這位軍長心中的那個結,只能等待時光一點點的去解開。不過不管怎麼說,現在總算是有了一點起色不是嗎?本來想找機會再與軍長的談談的楊震,卻因為繁忙再也沒有找到兩個人獨處的機會。
在楊震抵達皖南之後,原本始終顯得猶猶豫豫的北撤行動一反常態的雷厲風行起來。整個皖南部隊大小機關、部隊忙的是團團轉。沒有辦法,這位新上任的政委年紀雖輕,但是風格卻與之前的大相逕庭。
這位軍事主官出身的,全面主持皖南部隊的新政委明顯將往昔的軍事作風帶到了日常工作之中。交待下去的事情,第二天便要大致的執行計劃,第三天便要詳細方案。一個星期之內必須要拿出結果來。
各個北撤路線上的敵情、地形、群眾基礎,甚至包括山區的氣象,青戈江上游的來水量等等所有的資料,這位新任政委幾乎是無所不要。軍部支隊以上的領導經常是白天忙了一天的工作,晚上還要連續開會。
一個星期過去,整個皖南軍部是人仰馬翻,幾乎所有的人都疲憊不堪。但忙碌並非是沒有結果的。直屬工兵營組建起來,並已經開始了架橋演練。直屬迫擊炮營,也配齊了馬匹,開始進行實單射擊訓練。而從各個部隊挑選出來的偵察兵已經按照計劃,對北、東兩條路線展開了全面的偵察。
軍政治部以及東南分局可開始將所有的非戰鬥人員,除了必要的通訊以及機要部門之外。經過與三戰區爭取,利用合法的手段全部向蘇南地區進行了疏散。後勤部也將所有無法攜帶的物資,包括因為損壞而無法攜帶的槍械全部就地深埋。
在楊震的雷厲風行的推動以及督促之下,準備工作至十二月下旬,整個皖南部隊已經基本上完成輕裝。所有的機密文件,該銷毀的全部銷魂。所有的非戰鬥人員,除了必要的通訊人員之外,也已經全部疏散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