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醒了,醒了,這小子醒了。老子賭贏了。」
「哈哈,拿錢拿錢。」
「靠,真他娘晦氣,這個賤玩意,都昏迷三天了,居然還回了魂,他媽的,果然老話說得好,人賤則命硬。都這個樣子了,還死不了。」
王寧侯,只覺得口乾舌燥,頭昏腦花,胸口背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
「水~水。」
「醒了,醒了,他在說什麼,水嗎。」
王寧侯頭被人撐起,他微微張口,片刻,喉間傳來了一股濕潤。一碗水下肚,他終於緩過勁來。
他緩緩張眼,只見此時他正身處在一間牢房之中,身邊圍著個人,年紀不大,衣裳襤褸,臉上儘是黑泥。房中還有另外一人,躺在乾草堆中,面色枯槁,看著像久病臥床的人,他環顧四周,這裡陰暗潮濕,並排一共三間房,卻只有他們這間有人,而盡頭處有一個樓梯,擺上一桌兩凳,登上坐著兩個人,土匪打扮,此時正在聊天,聽聲音,剛才在拿他命賭錢的就是他倆。
見他醒來,長凳上的人朝他走來。
「嘿,小子,你一來就害了爺爺輸了錢,說吧,哪家的人。」
「多謝大哥相救,我就是一個流民,路上遇到打劫的,最後流落到貴地。」
王寧侯不敢托大,這裡恐怕是土匪窩,稍不注意,小命難保。
「得得得,少跟我說些有的沒得,你小子運氣好,遇上我家小姐了,要不然就死在路上了。」
「小子聽著,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們是這片山頭的買路人,你要從這裡離開很簡單,20兩紋銀,你若是想走,早點交代,自己寫封信,錢到人走,我們也不難為你。」
王寧候哪裡有錢啊,他能撿回一條命就已經不錯了,他連落石鎮這個名字不敢說。
「這位大哥,小弟名叫陳剩,是山中流民,家中偏遠,自己獨自一人在外闖蕩,結果不小心遇難,不過有幸得各位相助,不然在下早已被野狗分而食之。若各位大哥需要小弟幹什麼,且儘管吩咐,在下定會全力以赴。」
他不敢用王寧候這個名字,他首先表明各位對他有恩,如果不能放他走,至少他也可以當個小雜役。
「你這小子有點意思,你不怕死嗎,這裡可不是什麼良善地,你假若交不出錢,那就自求多福吧。」
「老八,和他廢什麼話,沒錢有沒錢的法子,走,我們喝酒去。」
這個名叫老八的人聞言,拍了拍牢房的門框,也不再和他囉嗦,就這麼走了。
此時房間就只剩下他們三人,男子將他放下他的頭,拿茅草墊著。
「多謝這位大哥。敢問這位大哥如何稱呼。」
「你叫我趙五就好了,都是落難人,謝什麼謝。陳小兄弟,你也是個奇人了,第一天你被拖進來的時候,背上那血淋淋的口子可真是嚇我一跳,這匪子沒想到還給你上藥,估計算你運氣好,這山頭老大取二房,一時心好。」
王寧候也不敢多說什麼,他體內的神聖之力經過這幾天已經恢復,在不斷修復他的身體,只是沒想到才脫虎口,又遇狼穴,他幸運又不幸,最終還是落到了土匪窩,成了階下囚。
「運氣好而已,對了,趙哥,這裡離流石鎮遠嗎。」
「說遠也不遠,大概三十幾里路,一天的路程吧。」
這個距離,算是暫時脫離了流石鎮了,但是,算了,多想無益。
「對了,趙哥,你是怎麼被他們抓住的。」
「誒,小兄弟,說來話長,我本是附近錢莊的一名夥計,並不是本地人,本想同父親一同回家拜祖,拜了鏢師同行,但奈何父親身體不適,落了隊伍,這才被匪人劫去,他們要我五十兩,但我全部身家也就二十幾兩,紋銀不夠,這些匪人叫我同昔日老闆夥計借錢,但書信已去有十幾日,卻了無音訊,只是可憐我這父親,可能要死在這了。」
趙五說到此處,看著在乾草堆上的病父,語氣滿是梗塞。
陳剩緩緩起身,朝著地上的老人家走去。
只見這位老人閉著眼睛,鼻息紊亂,臉色發白,就只剩一口氣吊著。
他盤膝而坐,將手放在老人胸前,運起了治療術。老人並沒有什麼反應,他也不急,老人家身子本身就弱,他是萬萬急不得,就這樣穩定持續的輸出神聖之力,一過就是幾個時辰。直到他體內氣息消耗一空。
老人並沒有醒,聖光術里的治療本來就不是萬能的,況且老人本身就病入膏肓,要想治好,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好在老人的鼻息算是暫時平穩了。
趙五一看,這小子居然還會這一手,連連道謝,但此時陳剩神聖之力消耗一空,加上本身就帶著傷,只覺得疲勞萬分,他現在只想休息。
而等他醒來,趙五立馬上前,他面前多了兩個饅頭和一碗水。他並沒有急著吃,而是先釋放了淨化術,這一手又一次看得趙五大呼厲害。
就這樣過了幾日,每天的日子,就是幫著老人順帶著給趙五治病,而如今,老人已經醒了,身子的病也好了一大半,剩下的只需要慢慢調養,不過現在這條件確實不行。
日常就四個饅頭和一點水,他每次都給吃食釋放淨化,不過有一次被送飯的匪人看見,果不其然,不出一會,匪人說他們老大有事相邀。
他隨著匪人走出牢獄,來到地面,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座寬敞的大堂之中。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亮了整個空間。他眯起眼睛適應光線,然後環顧四周。
大堂正方的牆壁上掛著一個巨大的虎頭,栩栩如生,張牙舞爪,好不威風。虎頭下方是一張虎皮,鋪在地上,形成一片金黃色的地毯。而正前方則擺放著一個虎頭木雕的椅子,上面雕刻著精美的圖案和花紋。
椅子上坐著一個壯漢,身材高大威猛,肌肉發達。他身穿黑色錦袍,頭戴黑色頭巾,眼神犀利,透露出一股威嚴之氣。他手中拿著一把長劍,劍刃閃爍著寒光,讓人不寒而慄。
而在壯漢旁邊,則站著一個女子。她身姿婀娜,面容姣好,然而,與她美麗外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穿著一身束裝,腰間佩著一柄短劍,俠女裝扮,顯得乾淨利落。
壯漢並未開口,倒是一旁女子先按耐不住。
「爹爹,就是他,我就說他不正常吧,才來的時候明明受了重傷昏迷,過了幾日,卻自己好了起來,一定有點東西。」
女子突然跳下台階,上下打量著陳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突然開口說道。
「小子,你是叫陳剩吧,聽說你在地牢露了一手教會法術,你既然是教會的人,但為什麼到今日才顯露出來。」
「姑娘慧眼,在下確實有點些教會的淺薄修為,但今日在貴手下顯現實屬無奈。」
「你能有什麼無奈的,你怕我們吃了你不成。」
「姑娘說笑了,那牢里趙家老爺子,已經病得不輕,我於心不忍,只好在下面幫老爺子先穩住性命。我並不是有意隱瞞,只是擔心假若你們知道我會些法術,我便再也回不到那牢中,那老爺子也只有一死。」
女子聞言,這小子還不錯,居然是為了救那個病老頭,不惜在地牢里吃了幾日苦。
「我就說,這老頭這幾天居然還好轉起來 原來是你小子的緣故。」
「爹爹,這個人不錯,要不把他讓給我帶。」
女子轉身走到椅子上的壯漢身邊,挽著他的臂膀。
但壯漢並沒有理會女兒的撒嬌,他盯著陳剩。
「你撒謊。」
「你不叫陳剩,你叫王寧候,你雖然會教會的一些手段,但也並非教會的人。」
王寧候大驚,不可思議的看著壯漢。
「哼,自己看吧。」
壯漢說罷,將一張紙丟給了王寧候,他接過紙張,上面寫著兩個大字「通緝」。然後附上了一張畫像,和一段文字。
王寧候端詳了一番,這畫的正是自己,而文字上寫的卻是官府捉拿要犯石林,王寧候協助要犯,雖已擊殺要犯,但三名捕手皆遇害,從犯王寧候下落不明,現對從犯王寧候發布通緝,懸賞紋銀二百兩。
而落款,正是流石鎮的官方印章。
王寧候看著通緝令說不出話,他只得苦笑。
「我並未撒謊,我既叫陳剩又叫王寧候,而至於教會的身份,我承認自己是故意的,有意引導你們以為我是教會的人,但我也沒說自己是教會的人,我只是說自己會一些皮毛,你們若是不信,自然可以拿著我換給流石鎮那張濤,畢竟紋銀兩百兩。」
說實話,他有些累了,這一世要不就這樣了,只是怕落入張濤之手,自己恐怕又要受些皮肉之苦。
話語剛落,只見台上女子就氣呼呼的跳下來,上來就對著王寧候的腦袋彈了一個彈指,力氣並不小。
「你這個臭小子,你還委屈上了,區區紋銀兩百兩我們還看不上,假如我們要拿你換錢,你還能看得見我們,繼續說,到底怎麼回事。」
王寧候揉了揉額頭,心想這明明是個女孩子,但怎麼能這麼野蠻。他回想起事發那日,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為什麼被追殺,以及石林的遭遇說出來。
壯漢聽了事情的經過,他突然覺得石林有些熟悉。
「石林這個人,我大概知道是誰了,但是你也別把他想得那麼好。」
「據我所知,石林之前的那個神父不是老死的,是被石林殺死的。」
壯漢看著王寧候不信的眼神,繼續說道。
「我也不削騙你,石林也不叫這個名字,但也無所謂,他父親是個武夫,生了個兒子,卻想著兒子能入教會,雖說教會的基礎修行是免費對外開放,只是話雖如此,這世間有幾個是免費的,至少你要入得此門,孝敬神父是必須的,況且如若要步入教會的修行,最好前三歲要經常接受洗禮最好,而洗禮必須是教會的正式人員才行,洗禮也並不是免費的,但這筆錢一般人家拿不出來。」
王寧候回想起來,他到流石鎮這幾日,也給不少人家孩子做過洗禮,他沒想到,原來洗禮還需要正式的神職人員才能做,他並不管對方有錢沒錢,他都來者不拒,畢竟在他看來,洗禮無非就是聖光術的淨化,這個他每天都做,費不上什麼勁。
「石父掏空了家底,石林最終留在神父家學習。不過說好聽點是學習,說不好聽點是給神父做年做馬,這幾年下來,石林啥都沒學會,不過他畢竟是武夫的孩子,他從小跟隨父親,總能耳目渲染學些什麼。這幾年,武藝倒是增長不少。」
「不過,武夫畢竟是個危險的職業,在和人的一次打鬥中,石父不敵,重傷難治,石林只得求助神父,但神父絲毫不顧往日石林的辛苦勞累,他只認錢,只要石林湊夠一百兩,他就答應出手。」
「但這些年來,石家的家底早就被教父掏空了,他哪還湊的出錢來,於是他只好變賣了自家房地,東拼西湊總算湊夠了這一百兩,只是可惜,石父還是死了。而被榨乾價值的石林也被掃地出門。」
「他日日夜夜給神父當牛做馬,卻落到個如此下場,他不甘心,趁著一天夜色,他悄悄潛入神父住處,一刀宰了他,而做完這一切後,他無處可去,最後在我這裡落草為寇。按照他的話來說,他寧願去當個土匪,他覺得這樣自己像個人,至少神父從來沒有把他當過人看。」
王寧候聽完,淚流滿面,他終於知道了,和他非親非故的石林,為什麼要舍了命也要救他,那日的畫面又一一浮現在眼前。他想起了石林說的那句話。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他不僅僅是對我這樣,他對所有的人都這樣……我和鎮子裡的平民一樣,對他而言,我們都是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世道,當個人挺難。但他還有一個疑問。
「多謝壯士解惑,但為什麼石林最後還是回到了流石鎮,當上了神父。」
壯漢沉思片刻。
「他到我這裡做了土匪之後,日日留意流石鎮的動向,可是幾年過去了,卻一點動靜都沒,後來才知,原來鎮長張濤害怕教會怪罪,畢竟這是在他的地盤發生的事,他並沒將此事上報,而是刻意隱瞞。反正這裡遠離帝國,想要發現此事並不容易。」
「見鎮子沒有動靜,而幾年時間,石林已經從長成了一個大小伙,聲音樣貌早已改變,他思戀亡父,便向我辭行,我便准了他。」
「後來他回到鎮子,正好他又學過一些教會的東西,雖然並不多,但張濤正愁沒人頂替這個位置,於是順理成章的,石林就成了流石鎮的神父。」
王寧候聽完,突然感覺,真是命運弄人,石林他痛恨神父,後來自己卻成了神父,這好像是這個世界最好笑的事了,但他一點也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