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候萬萬沒想到,在這危急的時刻,居然是平日裡儒雅的神父石林來救場。
更沒想到的是,他此時此刻所說的話。
比起教會道術,他更熟悉的還是他這把刀。
石林看了看小王背後的那道血口,他認出了,和獵戶王二的一模一樣。
「你現在還能不能走。」
王寧候搖了搖頭。
「不行,全身使不上勁,站起來都難。」
兩個匪人見石林不理會自己,反而和王寧候聊起了天,頓感惱火,只見一人,迅速抽出一劍,直取石林心口。
「叮。」
石林用刀劃了個圓弧,撥開刺來的長劍。
「別人說話的時候搞偷襲是不是不講武德。」
二人並不再廢話,就是剛才此人偷襲,老三才枉死,他們本是三人一起,執行了不知多少任務,三人已有很深的默契,但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折了一人,他們來的時候還特定打聽過,此行並無危險,誰知道一波三折,先是王寧候在他們眼皮子地下跑了,二是突然突然蹦出個高手。
兩劍一刀相交相錯,劍如毒舌一般進攻儘是陰險的位子,但反觀石林,刀勢剛勁,雖然勇猛,但每當攻到一人,卻處處受到另外一人牽住。一時半會難分高下。
但隨著打鬥的進行,就連王寧候這個外行都看得出來,石林慢慢落入下風。
對方也頗有經驗,以一敵二,只能最開始猛攻一人使對方失去戰鬥力,一旦陷入纏鬥,人少的一方體力消耗要快得多,最終會陷入力竭而敗。
王寧候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石林的右肩一個不小心還是被傷,雖傷得不重,但此時此刻,任何的受傷都是危險的。而更重要的是,他明顯感覺到石樹的刀勢要慢了下來。
又是一劍,石叔避閃不及,情急之下用左臂遮擋,但石林也是反應迅速側身反擊一刀砍在對方的胸前,可惜傷口不深。
這一下挨得結結實實,血流如注。便是這下,雙方基本勝負已分。
王寧候心中焦急,他終於緩過氣來,起身扶著石叔,神聖之力催動治療,像不要錢一樣,全部注入石叔的傷口之上。
匪人將王寧候的治療看在眼裡,一般來說他們並不會惹教堂的人,但僱主卻反覆強調過目標並未入籍,教會的名單上沒有他的名字,但此刻見他施展治療術,兩人心中卻打起了退堂鼓,一個未入籍的娃娃會有這般本事,教會會視而不見?但是看著老三的屍首,帶頭的一人,眼中還是抹過一絲狠厲,殺了就殺了。
石林有了王寧侯的幫助也好了不少,甚至在肉體被神聖之力滋養一遍後他反而覺得更有勁了,但此時局面依舊不樂觀,他活動了下手腕,挽了個刀花。
「張姓老爺給了你們多少錢要這麼玩命,你看,我的廟你們也燒了,人也殺了,一命換一命,你們看如何。」
「假如你放我們走,我們從此再也不回流石鎮了,你們回去也能夠交差,對大家都好。」
對面的二人也沒想到身份被看穿,一時之間也有些猶豫,石林的話很有誘惑力,他們並不怕石林,但要啃下這塊骨頭,並不容易,更為讓他們忌憚的是那個少年,如果他真的是教會的人,可能他們會面臨的麻煩更大,至於石林,他不過是個冒牌貨。
張姓老爺,王寧侯現在才知道了要他命的是誰。張濤,流石鎮鎮長。
「張姓老爺,張鎮長,張濤!他為什麼要殺我,明明我沒惹過他。」
「你問問他們兩人唄,為什麼張老爺要殺你。」
兩人並不說話,此時場面陷入僵局,雙方並沒有動手,那胸口負傷的一人,拿起了一個瓷瓶,往傷口上撒了些藥,陳剩認得,那些藥是帝國的止痛藥。
「兩位既然不說那我來說。」
「小王,張姓老爺要殺你,好處可不是一點半點。」
「其原因有三,但說出來就一點,那就是錢。」
「其一,鎮子裡所謂的剿匪其實就是為了有個名由騙錢,王二的死就是張姓老爺乾的。說白了,你和王二的都一樣,死了,他治下的這群人才會害怕,才會心甘情願的出錢剿匪。」
「其二,你這些日子平白無故給人治病,還不收錢,張老爺的鎮子是靠賣止痛藥的,你這樣一搞,斷了老爺的財路。」
「其三,你可能自己不知道,你在平民里積累了自己的威望了,而且你極有可能入籍教會,張老爺他怕了。」
「呵呵,不過有威望的人死了還有一個好處,剿匪的錢更容易收也收得更多。」
王石的一番話下來,王寧侯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追殺,他心裡隱隱覺得,是不是就連所謂的匪,也是張濤的人。
為首的匪人也是驚訝,眼前這個人看來並不簡單。
「閣下果然心思縝密,但我還是想問問,在我兄弟三人殺死教會的女人與孩子,為什麼閣下並沒有出面,現在卻要保下此人,你不擔心和張老爺做對嗎。閣下應該明白假如你不出來,你絕對可以相安無事。」
聽到此處,石林露出了一捧譏諷。
「我本打算不出面的,但就是你們殺我教會的人的時候,我就想啊,要不這把老命乾脆拼了,但是我怕,我還是躲了。」
他回頭看了看王寧侯。
「但小王他不能死。」
「為什麼。」
「因為他是個好人。」
為首的黑衣像是聽到這輩子最可笑的事,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居然會因為這樣一個可笑的理由和他們作對。
「你難道不知道你這樣可能會死。」
「當然想到過,但這小子啊,誰叫他明明和我無緣無故,第一次見面就用自己的神聖之力給我治病,當年我為了治療身體的頑疾,求了不知道多少神職人員,但他們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知道,他們看不起我,我就是一坨爛命,他們當然不願意,但是這小子不一樣。他根本沒想這麼多,他幾乎用光自己體內所有的神聖之力。」
「現在想起來我真是豬狗不如,我那時候想,一個人用光了體內的神聖之力,雖然後面可以恢復,但就他現在如死狗的狀態,哪怕一個小孩都能輕易殺死他吧。」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他不僅僅是對我這樣,他對所有的人都這樣,不管對方是有錢還是沒錢。我第一次覺得,至少在他的眼中,我和鎮子裡的平民一樣,對他而言,我們都是人。」
至少這個地方,當個人,挺難。
「系統提示,你解開了一處秘密,開拓者經驗加10.」
王寧侯哭笑不得,這個時候居然還加經驗了,但好像對他一點幫助都沒用。
「所以你們問我,為什麼我要保他,其他人可以死,但是小王道人不能死。」
為首者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麼,其實石林的提議很有誘惑,他們永不回來,我們也可以回去交差。
但另外一人卻是神情憤恨。
「三弟死了,我胸口上還挨了一刀,你說就這麼算了。媽拉個巴子的」
「二弟,等等!」
說完也不顧老大的勸阻,提劍向著石林衝來。
石林定睛一看,黑衣人已經身至眼前,而另外一人卻未跟上,好機會,一對一。
他憋了一口氣,積攢力道,一刀劈開刺來的長劍,一刀向對面斬去,只是一個照面,對方就已經倒地了。
「二弟!」
為首黑衣悲憤交加,就這麼一晚,兄弟三人此時就只有他一個了。
「閣下果然厲害,不過閣下有所不知,在下曾經有幸學過神聖騎士的一些手段,只是這些年來盡幹些見不得人的事,也不敢使出來,一是怕辱了這名頭,二是怕教會找我麻煩,不過今日,在下想請閣下領教一二。」
為首黑衣說完感覺整個人氣勢都變了,長劍好似多了一層螢光。
「閣下,請賜教."
聲隨人至,長劍橫掃。
石林接下這一招,還未等他反應,對方密密麻麻的攻勢又過來了。和之前交手的感覺並不一樣,這一次,對方的力量明顯變強了,一般來說,同體積的刀和劍相比,刀的優勢在於力量在於勇猛,劍在於靈活,但現在,對方的力量並不比自己弱。而現在對方處處都是殺招,一劍快過一劍,石林此刻壓力拉滿,隱隱有落敗之勢。
好快的劍,明明現在只是一對一了,居然又陷入這種局勢,這樣下去,他必死,但現在他要賭一把,就是現在。
長劍刺入來,石林對著王寧侯大喊。
「小子,快拿起地上的劍。」
面對長劍,他也不必只是略微調整身體,躲過要害,長劍刺入身體,他用手抓住對方握劍的手腕,提刀便劈。但刀還未落下,只見一股大力傳來,身體不受控制的被振飛出去。
「啊,卑鄙。」
黑衣人看著從身後而來的穿心長劍,避閃不及,一劍貫穿了他的身體。他反手一肘,只見王寧侯就飛出三四米遠,嘴裡噴出了一口鮮血,跪坐在地痛苦的用頭撐著。
石林忍住了身體的疼痛,上前補刀,卻不想這廝卻還有餘力,石林一刀砍中了對方,但對方一劍也砍中了自己。
雙方倒地不起,而不一會,黑衣人就沒了動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寧侯終於緩過了一絲氣。他吐出了嘴裡的血,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朝著地上的石林走去。
此時石林地上的血已經流了一地,人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王寧侯顧不得疼痛,正欲打算將體內的神聖之力灌注在石林體內,但石林卻抓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
「孩子,現在你還用自己體內的神聖之力會死的,不用管我,我已經沒救了。"
石林躺在地上,看著活下來的王寧侯,他覺得很開心,開心得笑了起來。
「我本來是~馬夫的兒子,隨家~主的護衛學過~幾年本事。咳~咳「
石林的聲音斷斷續續,萬寧侯讓他不要說話,但他搖了搖頭。
「可惜~後來家主~遭難。自己逃~難到了教會,咳~咳~」
「後跟著教父~修行,但我天資愚~笨,卻始終不得~不得其法。」
「最後教父老~死,卻遲遲等不來新~的教會人員,我便占了~教會。你不~用謝我,我並不是~什麼好人。噗~」
「你還是~太~善良了,這世~道,善良~的人可~沒有好下場。」
說著他吐出一大口血。
王寧侯悲上心頭,他想要救他,但他的手被他死死的抓著。
」孩子,走吧,張濤派的殺手遲遲不回,他定會察覺。」
石林說完這句話,一口氣半天喘不上來。
「孩子,走,快走,一直走,絕對不要回頭。」
最後的這幾句,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完的,而說完了這句話,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去了,手也軟了下來。
石林死了。
張濤,張濤。王寧侯記下了這個名字,他甚至都沒有見過他,甚至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但就是他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此時此刻就要他的命。
王寧侯,起身,他捂著胸口,忍著疼痛,朝著鎮子相反的方向離開。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只知道他要走,他要一直走,他要離開。
他,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