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沒有人,連鬼影都見不著,卻突然冒出了一個詭異的聲音,說不害怕都是假的。
可我現在也是鬼魂,有什麼好害怕的呢?大不了跟對方掐一架,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我不斷地給自己洗腦,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膽子逐漸大了起來。
「誰在裝神弄鬼?」我朝著平靜的水面吼道。
周圍安靜極了,死水無波,也沒有任何人回應,直到……我肚子上那團硬邦邦的肉,毫無徵兆地抽了一下,水底下咕嚕冒出一串氣泡,伴隨著一陣小奶音:「是我……」
我眉頭跳了跳,是黑蠱蟲?!
我不敢相信地覆上了肚子,黑蠱蟲感應到後,在我手心裡拱來拱去地回應著。
我嚇得縮回了手:「你……你居然會說話了!」
「當然!」黑蠱蟲嘿嘿地笑著,聲音雖然稚嫩,語氣卻老氣橫秋的,就像個滄桑的老人家:「那道雷劫不僅渡了龍君,還渡了老夫!」
要不是環境不允許,我都能笑出聲來。
老夫……配小奶音,莫名的有種反差萌。
但轉念一想,人家也沒有胡說八道,它可是上古時期的蠱蟲,可不就是【老夫】嗎?
之前它被人封印,在我和江念不斷的「耕耘」下喚醒了它。
剛甦醒沒多久,就被我連累進入陰曹地府,投進了忘川河裡。
我顧不上別的,愧疚地朝它先道歉:「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沒想到我的死,會將你一起帶下來……」
黑蠱蟲不滿地在我肚子裡跳了兩下:「死?誰說你死了!」
「我……」我眼底閃出了一道光芒,它的語氣十分篤定,不像是說說而已,難道我真的沒有死?
我剛要開口,黑蠱蟲便惆悵地嘆道:「哼,等你再多泡泡這忘川河水,就真的死透了……」
黑蠱蟲的話令我驚心不已,抓心撓肺地難受著:「黑蠱蟲,到底怎麼回事?」
它傲嬌地哼哼了一聲:「江念沒告訴過你還魂法嗎?」
還魂法……我眼前一亮。
江念確實跟我提過這個法術,當時聽著怪複雜的,我也沒仔細研究,總覺得是一件難以做到的事。
這個法術,需要在人死之時,封住人的九竅,不讓死人落氣。
人死之前的最後一口氣叫做「秧」,會卡在喉嚨里,這口氣極其重要,若是被人吸到會極其不好,可留在屍體裡,也會出現問題,嚴重的甚至會發生屍變,需要妥善處理。
而江念說的還魂法,就跟這口「殃」有關!
古時帝王將相會用金玉之氣堵住人身體裡的九個竅門,普通人家沒那麼有錢,會用銅替代,在逝者的嘴裡放一枚銅錢或銀子,化解這口「殃」。
等九竅封上後,要把人放在頭不見天,腳不沾地的極陰之地。
之後就是點燈做法,用替身騙過鬼差,三天之後,再去陰間尋找死者的魂魄,帶回陽間還陽。
這種法事不能常做,極損人的陰德和陽壽,不是至親之人,輕易不要嘗試。
「龍君用龍氣護住了你的屍身,三日之後,七日之內,你若不能還魂,神仙都救不了你!」黑蠱蟲語氣嚴肅,聽著就很嚴重。
我愣在原地,關心的不是我的死活,而是江念他……他竟然沒有離開!
他還守著我的屍身!
我的眼裡徹底繃不住,滾燙地溢出了眼淚。
我本以為,他飛升之後會去天上翱翔,會離開這束縛他太久的方寸,沒想到……他卻留了下來,替我施展了還魂術。
想到還有機會能回去,我死灰般的心如同星火復燃,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刺啦啦的皮膚也沒那麼煎熬了。
我得活著!
江念還在等著我!
我看著不遠的岸邊,用盡全力想要上岸,用盡全力卻無法挪動分毫,反而越是努力,身上就越發沉重,根根鐵鏈勒得我好緊,幾乎嵌入了皮肉里。
每當我想要起身,想要離開水面,都會被鐵鏈拽回水裡,甚至被拉到更深的淤泥里,渾身動彈不得。
望著逐漸升高的水位,我心裡拔涼拔涼的,越努力就越往下沉,身上的灼燒也越發刺人,朝著我的臉上漫過。
此時此刻,我終於明白了這根鐵鏈的意義,不僅是綁著我,防止我逃跑,還不斷地打壓著我的意志,徹底斷了我想逃的那顆心。
我泄氣地泡在了水裡,痛得胳膊都抬不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很想放棄,就這樣泡在忘川河裡,任由自己的靈魂腐爛,徹底化為淤泥……
可是……我放不下江念!
我還沒有親口對他說出我的心意,我不甘心!
強烈的求生欲刺激著我,我再次劃拉了幾下,除了痛還是痛,接著就被拖到了更深的地方,當冰冷的河水淹沒我的頭頂,我崩潰地捂住了臉……
黑蠱蟲在我身體裡蹦躂,絲毫不受忘川河水的影響。
它不僅不幫我,反而在我肚子裡說起了風涼話:「辦法已經給到你了,可惜啊……某些人是頭犟驢……」
「辦法?什麼辦法?」我在心裡發問。
「嫁人啊……」黑蠱蟲奶凶奶凶的:「要我怎麼說你才明白?」
嫁人?
我慌亂的腦子慢了下來,它的話好像有點道理……
殷洛不是憐香惜玉的人,我反抗的結果就是被鐵鏈鎖著,困在忘川河裡。
我備受煎熬,連逃脫都沒有機會。
如果我同意嫁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只要能離開忘川河,我一定能找到機會,擺脫殷洛的控制,重新回到人世間……
想通後,先前的糾結和痛苦,通通都消失不見。
在我眼裡,婚姻是神聖的,容不得半點玷污。
但在生命面前,我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我將心一橫,輕撫著發硬的肚子:「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又泡了一炷香的時間,直到鐵鏈鬆了三寸,我忍著皮開肉綻的痛,將頭浮出水面,大聲地呼喚著:「殷洛……」
我的聲音很大,隨波漂向了遠方。
很快,四個小鬼抬著一道紙輦,輕飄飄地從天而降,懸停在我的頭頂上。
殷洛側臥在紙輦上,微醺地晃著酒瓶子:「叫得真好聽……」
他一臉享受地側耳聽著,讓我再叫一遍叫他的名字。
我的牙齒磨得咯吱作響:「殷洛,我受不了了,讓我上去……」
我努力地墊著腳尖,露出的脖子上,已經被河水腐蝕出了幾塊爛肉。
「才這麼一會兒就受不了了?」殷洛沒有理會我,隨意地仰倒在紙輦上,白皙的手腕高高舉起,清澈的酒水飛流直下,一道細流灌進了殷紅的嘴裡。
凸起的喉結有節奏地一起一伏,莫名地有些勾人。
我泡在腐蝕的河水裡,根本無心欣賞他的姿態,看著他裝瘋賣傻,我只覺得惺惺作態:「你不就想逼我嫁給你嗎?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