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電光火石間,手指上的戒指裂成了碎片,我張開雙手想要握住它,卻什麼都握不住……
飛濺的龍髓,化作細碎的熒火,銀河般圍繞著我,用盡最後一絲力量,將我護在中央……
時間在這一刻停滯,除了滿目星河,我什麼都看不見,也什麼都聽不見。
直到……血滴落的聲音。
滴答!滴答!
我低頭看向腳下,不知不覺中,我流了一地的血,是那麼的鮮艷,就像陰暗地府里開出的彼岸花,透著妖冶和死亡的美。
眼前星光璀璨的龍髓,浮現出了江念的臉龐,他瘋狂地喚著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就像要抓住一個即將失去的寶物,眼裡透出的全是痛。
我神情恍惚地衝著他笑,笑他萬年古井般的眸子裡,為我掀起了一道波瀾。
「安然……」江念的聲音突然出現,像是被放大一般,在我耳邊不斷迴響,實在是太不真實。
「你若敢死,我就殺光安家……」江念的聲音好兇,但其實卻在顫抖,假得不能再假。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明白,如果他真的想殺死安家,又何必一遍又一遍地提呢?月黑風高夜,直接動手就好了,反正沒人是他的對手。
我不知道江念為什麼要刻意營造我們的仇恨,或許……他是有苦衷的吧!
「江念……我冷!」
「好冷好冷……」
江念瘋了似的將我抱緊懷裡,想用那滾燙的體溫去溫暖著我。
可我卻感受不到他的熱了,血液流乾的感覺,讓我如墜冰窟,就連五官都變得異常遲鈍。
江念用力地按著我的後背,急得滿頭大汗。
我想替他撫去眉心的汗珠,卻怎麼都觸碰不到他,平時輕易就抬起的胳膊,此刻卻有著千斤重。
意識消失的前一刻,我嘴唇微動,吃力地對他說:「江念……恭喜你飛升成龍,你要好好活著……」
江念渾身一怔,聲音嘶啞得仿佛被滾水燙過:「你知道?」
我看著眼前金光閃耀的江念,神色軒昂,完全沒了剛才那奄奄一息的模樣,大致就猜出來了。
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明明還有幾十天才到的雷劫突然會提前。
但值得慶幸的是,他成功了!
我心滿意足地閉上雙眼,即使他用力地朝我喊著什麼,我已經聽不見了……
我來到了一個冰冷又黑暗的地方,一道人影背對著我,周身籠罩著一層很濃烈的怨氣。
「殷洛?」我試探地喚了一句。
男人轉身的瞬間,怒意被失落所替代。
「沒想到……你為了他竟連命都不要!」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跳了下去,為江念抵擋住那第三道天雷。
就像是一種本能,我本能地希望他活著。
殷洛定定地盯著我,看著看著,他便自嘲地笑了。
「我費盡心機,逼他殺害無辜,引天雷降臨,沒想到……反而助他飛升成龍,真是可笑……」
「濫殺無辜?」我捏緊了拳頭。
殷洛倒也沒想過瞞著我,他冷笑道:「沒錯,我抓了南豐村的村民逼他動手,沒想到……到頭來卻功虧一簣!不過……能在地府見到你,也算是意外收穫,可……」
他頓了頓:「可為什麼,我卻一點也不開心?」
他的五官逐漸變得扭曲放大,失控地朝我咆哮道:「明明我得到了你,卻比失去你還要難過……為什麼?為什麼?」
殷洛雙手握住我的肩,猛烈地前後晃著我。
我本來就頭暈,被他晃得暈暈乎乎的,胸口的肋骨幾乎快被擠斷。
「住手……」我的聲音弱得快要聽不見。
殷洛雙目通紅,眼底泛起一層水光,瘋癲地開口:「我曾經日日夜夜期盼著你的死亡,盼著你能下來,與我雙宿雙飛,此刻,你終於來了,可我的心卻空落落的,安然……你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麼?」
我呆滯地看著他,原來我真的已經死了。
無法形容的悲傷,在我身體裡不斷蔓延,也不知道我的死,能不能化解江念和安家的仇冤,能不能讓他學會放下。
江念會不會為了我,有那麼一丁點的難過呢?
多年之後,還會不會想起我?
想起曾經有一個叫安然的女孩,用盡生命去愛過他?
對了……我還沒跟他表白過,這只是我一個人的單戀,是我的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見我失神,殷洛的目光變得極冷:「就算面對著我,你也在想著他,對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殷洛,我真的不愛你,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你放手吧!」
肩膀的上的手指不斷收緊,幾乎嵌入了我的皮肉里,殷洛偏執地獰笑著:「放手?呵……我永遠都不會放手,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是極好……」
他瘋狂地朝我的唇上咬來,霸道強硬地堵住我的嘴,沒有任何溫柔可言。
我拼命地將他推開,越是用力,殷洛的唇齒就愈發兇狠,幾乎要把我的舌尖咬爛。
我痛得快要昏死過去,用盡全力地朝他的側臉一撓,抓出一道血痕。
殷洛吃痛地鬆開我,抬手想要打我,最終缺忍住了,手指蜷縮著摸了摸那傷口,再度朝我撲來。
反抗的結果就是……我的舌尖被他徹底咬破,被丟進了忘川河裡。
殷洛擦拭著臉上的血痕,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被鬼差押到河邊,眼底閃著晦暗不明的光。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你的骨頭硬……」
他優雅地勾了勾手指,兩個鬼差給我綁上鐵鏈,沉入了黝黑的河水裡。
剛下去,一股強烈的刺痛,仿佛硫酸一般腐蝕著我的皮膚,發出油煎的滋滋聲。
「嗯……」我咬著牙悶哼一聲,痛得渾身抽搐。
殷洛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就被掩飾過去。
「只要你服軟,心甘情願嫁給本尊,我立刻就能放你出去……」
我被鐵鏈拖著,脖子以下都泡在水裡,強烈的刺激,針扎似的往我的身上扎,無休止地腐蝕著我的皮肉,這種深入骨髓的痛,讓我連呼吸都失去了控制力。
我抬眸看向他:「你、做、夢……」
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嫁給一個對我施暴的男人!
「好,很好!」殷洛拂袖而去,留下我一個人泡在忘川河裡,每時每刻都備受煎熬。
「你說你,何必這麼固執呢?不就嫁個人嗎?」
一個聲音從水裡傳來,我警覺地攥緊拳頭:「誰?是誰在說話?」